意識模糊的巴德爾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有了一段時間，他的胸口疼得厲害，呼吸凝滯，四肢像是被灌入鉛塊那樣，沉重的無法挪動半分。
他試圖將身體支撐起來，好讓自己有辦法查看周圍，卻徒勞無功。胸口傷痕的血液已經乾枯，他的體力也跟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身體下方是一片毫無生氣的貧瘠砂地，無止盡的寒意與孤寂不斷從巴德爾的胸口滲透進去，只要他持續無法動彈，源自光明之神本身的光輝將會開始黯淡下來。
當巴德爾發現到自己的身體再也無法維持燦爛的光輝，他開始感到恐懼不安，也回想起那陣子充滿死亡陰影的噩夢。巴德爾察覺到自己開始逼近了死亡。
或是，他已經陷入死亡。
＊＊＊
六個小時以前，艾達華爾平原，英靈殿。
巴德爾百般無聊的坐在眾神之王一旁次要的座席上，一手托住下巴，無精打采的看著愛神弗麗嘉殷勤的打轉在來自各界的神族和元素精靈之間。
儀式開始以前巴德爾已經獲得母神大人可以離開阿斯嘉的允許（前提當然是完成守護儀式），所以年輕氣盛的光明之神，心思始終無法放在宴客上－－儘管這是非常失禮的行為，但是巴德爾確實懷有不顧一切衝出英靈殿的念頭。
再加上他相當排斥乖乖坐在位子上一臉靦腆的和不熟識的外賓打招呼，巴德爾一不喜歡被視為珍奇異獸的圍觀；二不喜歡展現出「我是乖乖牌」的形象。精神狀況相當浮躁的光明之神索性低下頭瞪著自己的影子，將它塑造成實力強大的假想敵，直到另外一位神族的到訪，巴德爾才結束這段短暫的消磨時光。
「呦，巴德爾，怎麼看你一臉怨婦的表情？」雷神索爾一手拿著火雞腿大剌剌的走了過來，朝著一臉鬱悶的光明之神擠眉弄眼。「該不會是父神決定派你去巨人國度和親？」
「啊，是的，很有可能。」巴德爾拉高音調，怪聲怪氣的說：「打從我一腳踏進這哩，侍女便照著母神大人的意思把我裝扮成新嫁娘的模樣，又是披紗又是寶石，讓我有種隨時會被抬進巨人國度賣掉的感覺。天知道那些貪婪又愚鈍的巨人會把我拆成幾份？」
「……也許他們會喜歡閃閃發亮的東西？」索爾歪著頭說。
「那可不行，他們會把我綑綁起來，掛在大樑上，從此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晚上上廁所時會一腳踩進糞坑。」
索爾發出雷鳴般響亮的大笑聲，「真有你的，兄弟。只不過…...」雷神用詭異的眼光上下打量著巴德爾，「你的表情鬱悶歸鬱悶，眼神卻已經出賣了你……老實跟我說吧，是不是有某位絕世大美女等你辦完事後跟她來一場浪漫的約會？」
「……你是從哪得到這個結論？」巴德爾沒好氣的看了一眼索爾，順手拿起一杯水酒一口氣飲下。
「從你『欲求不滿』的眼神裡──」
「噗──！！！」
一股粉紅色的水氣直撲雷神的門面。
「……」
「唔咳咳咳──！！！」被嗆得厲害的巴德爾。
「……」
今天早上剛梳理好長髮、處理好鬍渣的雷霆之神，被光明之神豪邁的噴了一臉水蜜桃口味的酒液。
「……抱歉，兄弟。」巴德爾尷尬的看著一身狼狽的索爾，「我讓侍女過來幫你清理一下？」
「不用啦，沒什麼大不了的，」索爾豪邁的擺擺手表示他真的不在意，接著從一旁的托盤拿起濕毛巾胡亂的抹了下臉後，在巴德爾錯愕的注目下隨手將毛巾扔到一旁某位倒楣的路過神族頭上。「我只是瞎猜……真被我給猜中了？」
巴德爾用同情的目光替那位被天外毛巾遮住視線、不慎一頭撞上梁柱而暈倒的神族同胞默哀幾秒鐘之後，用相當平靜的語氣回應索爾：「很遺憾，完全是你想太多。」
索爾挑高眉毛，擺明不信。他繼續用好奇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巴德爾。
光明之神聳聳肩膀繼續裝傻，心中暗忖對方是龍族不是女神，況且他一點也不想讓巴姆和眼前這位好戰又粗魯的雷神扯上關係。單純（蠢）的巴德爾完全沒料到自己已經下意識的將異界之龍擺到『約會對象』的名單之中，還是排名第一位。
幸虧索爾的注意力後來被他的妻子──土地與收穫女神．希芙給轉移過去，索爾匆忙地和巴德爾打聲招呼後，便飛奔過去美麗髮妻的身邊。巴德爾見狀不盡感慨，縱使身為阿斯嘉兇猛無比的第一戰士，結婚後鐵漢也是成繞指柔。
唔，自己的父神大人好像差不多也是這樣？
＊＊＊
愛神弗麗嘉開始主持守護儀式的開幕演說，極度無聊的巴德爾在來來往往的群眾之間陷入一人樂的精神世界，那裡有活潑亂跳的海拉、藐視自己的耶夢加德（巴德爾備註：海拉的二哥）、敵視自己且還是巨龍型態的格拉墨（巴德爾備註：絕對不能喊他是僕人的海拉三哥）……以及還在外面等他回來的巴姆。
「他真的不要緊吧？雖然這裡不會下雪，可是會有颶風和龍捲風……」察覺儀式已經開始的巴德爾陷入莫名的焦慮中，「而且還有其他的巨龍，雖然以他實力不用擔心單挑，但是萬一圍毆起來……」
「巴德爾，時間差不多了，先到前方的祭台上吧。」走過來的弗麗嘉溫柔的說。
「……嗯，這也不好說……」
「巴德爾？」
「啊……沒事……好的，這就去，母神大人。」
巴德爾對弗麗嘉送上充滿歉意的笑容，接著跟上女神的腳步，進入光幕壟罩下燦爛明亮的儀式祭台。身處宮殿中心的光明之神舉頭仰視頂端的月牙色光幕，沐浴在充滿神聖氣息的光輝下，他的氣息開始變得活躍、疾馳、亢奮──越過腦門後又迅速的平息下來。巴德爾感覺身上似乎有什麼『不好的東西』被驅趕了出來。
「好純淨的光芒……彷彿可洗淨一切罪惡。」巴德爾呢喃的說。
「這些光芒，被稱作『晨曦之光』，是第一道照射在世界樹頂端枝葉的曙光凝聚而成，具有破除邪魔的力量，很適合用來加持祈福祭典和新鑄的神兵利器……」弗麗嘉面帶微笑的說：「你的父親可是費了不少功夫收集起來呢。」
「嗯，真的很美。」
晨曦之光、晨曦之光……
對神族而言是其大的恩惠；對魔族卻是致命的武器。
一時的疏忽和衝動，帶來了永久的傷痛。
「如此美麗的恩典，也無法適合所有生靈。」
「嗯？」
「啊，沒什麼啦，」巴德爾輕咳一聲掩飾自己低迷的心緒，「我是說──外面的隊伍還真長。」長度估計可以繞上世界樹兩到三圈，母親號召九界生靈的能耐遠超過自己的想像。
「對父母而言，沒有什麼比得上孩子的安危吶。」弗麗嘉慈祥的輕撫著巴德爾燦爛的金髮，「巴德爾，縱使貴為神王、神后也無法達到盡善盡美，我相信、也希望你會好好照顧自己……」
「……」
「所以再稍微忍耐一下吧，我的孩子……儀式結束後，儘管做你想要完成的事情。」
「……嗯。」
懊惱，後悔，哀傷，憤怒，他無時無刻都在痛恨自己。
親人與朋友的關心與愛護讓他備感溫暖，也讓他承擔了不少罪惡感。
更何況出動了父神、母神只為安撫自己充滿不安的夢境……巴德爾覺得這位光明之神，當的相當失敗。
「現在請在座的八大元素精靈的代表上前，」沒有注意到巴德爾的恍神，弗麗嘉繼續主持儀式。「替我的孩子宣誓吧！八大元素的魔法將不會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吾等立誓：任一元素永不傷害光明之神！」
「吾等亦同！」「亦同！！！」
元素精靈整齊劃一的發出宏亮的聲音。
「誓言──成立！」
光幕迅速閃爍著月牙色的光波，散發出燦爛無比的光柱投射在現場所有神族和精靈身上，點亮了他們的心神與身軀。柔光與陰影的交錯下，一同受到祈福加持的群眾紛紛露出心醉神迷的表情，似乎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兇物傷的了他們。
巴德爾悄悄扭動一下站到僵硬的身軀，他開始覺得這道光幕散發出來的能量，純粹到讓他有些頭暈。輕瞥一眼母神大人正前方大排長龍的隊伍，光明之神發出無聲的嘆息，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發呆。
愛神則是相當滿意的點點頭，她希望直到儀式結束，節目進行的節奏可以一直相當輕快──弗麗嘉繼續呼喚下一批參與守護誓言的萬物生靈，完全沒有留意到站在身後的巴德爾神情有些恍惚。直到刀、劍、盾、斧、槍、杖、鐮、砲、弓箭、手裏劍，各式各樣的兵器連同雷神之錘也一起加入誓言後，巴德爾的神情開始蒼白起來。
不、不對……真的很不對勁……
他覺得，有什麼消失不見了。
似乎有什麼，本來就該在這裡。
「為什麼……怎、怎麼會……」
陰影之中，發出了戲謔的冷笑聲。
＊＊＊
尼福爾海姆，霧與死亡的國度，飢餓、衰老、疾苦與酷寒之地。
這裡同時也是冥府女王──海拉的家。
一向喜歡四處遊歷（迷路）的海拉，這陣子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內，她已經記不清楚上次和其他人談話是什麼時候，因為最親密的談話對象已經徹底離開她的身邊。其次的交流對象不是性格沉靜寡言，就是長年不居住在尼福爾海姆。
漆黑的魔劍被海拉安置在軟墊上，冰冷的溫度以及黯淡的光輝毫無格拉墨生命的氣息，海拉輕輕撫摸著劍身，眼眶濕潤，鼻尖泛紅。要讓劍靈重新回復神智不是件容易的事，何況神智回復後的劍靈，再也沒有前生的記憶。
越是想心情越不好受的海拉，無精打采的趴在桌面上，將臉埋進曲起的雙臂之間。
剛從人間界大海遊回老家的耶夢加得，剛爬進冥府女王的宮殿大門，就感受到來自宮殿深處的哀愁氣氛。充滿徘徊亡靈的霧之國度，本身就不是一個熱鬧的地方，長子芬里爾雖然性格活潑好動，但是耐不住寂靜又相當貪吃總是往外界跑，一跑就是數百年不見蹤影；次子耶夢加得性格雖然沉穩但是過於嚴肅寡言，儘管再怎麼疼愛親妹，也無法完全解析女神的內心世界……
只有從小和海拉一塊長大的格拉墨，能夠讓她毫無保留的對格拉墨說出心裡話。
「我這兄長當得還真失敗。」心情跟著變差的耶夢加德，用難得現出真身的龐大蛇身將海拉的埃琉德尼爾宮殿圍繞起來，頭顱的部位正好抵在海拉房間的窗戶前方。盯著趴在桌面上的海拉背影，耶夢加德眨了眨眼，發出輕微的嘆息。
感受到屋外動靜的海拉抬起頭，用手指抹去眼淚後緩緩移動到窗前，被自家二哥孩子氣的舉動感到錯愕，然後沒多久就笑出來了。
「二哥，你在做什麼呀？」海拉輕輕一躍，坐在窗台上。「弄壞我的房子是要賠的哦～？」
「……沒什麼，我只是在伸懶腰。」看到親妹露出了淡淡笑容，耶夢加德再次嘆息，繼續說：「要出去走走嗎？」
「嗯……不要去太遠的地方哦～？」海拉回頭看了桌上的格拉墨一眼，露出苦笑。
耶夢加德嘴張了張，像是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
冥府兄妹倆的確沒有去太遠的地方，他們一塊去埃琉德尼爾宮殿附近的鐵樹林晃了幾圈，接著再去金崙加鴻溝的支流──冥界九河其中一條小河的沙灘上漫步。遊走一段時間後，海拉似乎累了（雖然過程她都是用翅膀飛行）停下腳步，坐在身旁的一塊大岩石上。
耶夢加得維持一路上的沉默，守在海拉的身邊，一同觀望河面上閃動的波光。這裡是亡者的國度，看似平靜的河面底下同樣沒有生命，而是慘遭枉死的水棲亡靈，它們一生只能隨著水流漂泊，無法獲得安寧。
悲傷的人，不適合安寧。
「……」
「……」
「……海拉。」
「嗯？」
「想說什麼，就直說吧，」耶夢加德對著海拉溫柔的眨了眨眼，「我會聽。」
冥府女王的眼眶再度泛紅。
「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海拉難過的說：「格拉墨……格拉墨……他之前就告誡過我不要和巴德爾走太近，沒想到後來發生這種事……」
「海拉……」
「其實我心裡很明白，巴德爾他不是有意要傷害格拉墨。」海拉雙肩顫抖，語氣哽咽。「可是一想到以前的格拉墨再也回不來……我──我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
父親大人向來最擔心的，是海拉的溫柔善良，這是她最大的優點，也是最致命的弱點。為了不讓他們三兄妹牽扯到阿斯嘉和華納海姆兩大神域的紛爭，縱使身為主神奧汀的結拜兄弟，父親大人還是力排萬難，將一家子安置在眾神一致認定最陰暗、最寒冷、最不受歡迎的冥界……
看似流放，實際上是在邊境培養自己的勢力與力量。
同時也不用擔心海拉在冥界的管理上會有困難，死亡是極度平等的，亡者生前的身份、金錢、權力、慾望、力量……通通帶不進墳墓，僅僅留下名為執著的思念，根本不用擔心靈體會有什麼能耐加害或為難一位主要神。海拉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安置好四處徘徊的亡靈，有時還要負責開導生前執念太重的靈魂……（這種類型的鬼魂下場通常是被芬里爾一腳飛踢）
亡靈的思想是最單純的，就和統領它們的女王一樣。
面對泣不成聲的海拉，耶夢加得頭痛了，他慌亂的扭動著龐大的蛇身，試圖找出方法來安撫親妹妹激動的情緒。
「海拉……別傷心了，越是在意，只會讓妳更難受。」大蛇說：「格拉墨也不會想看到妳哭泣的模樣。」
「可是二哥……」
「我和芬里爾都很明白，格拉墨是最親近妳、等同家人的存在……」耶夢加得溫和的盯著海拉看，一點也沒有兇獸的模樣。「為了家人遭遇的厄運感到悲傷，情理可容，但是千萬不能沉浸其中。」
「……」
「就當作為了格拉墨，妳必須堅強起來。」耶夢加得神情嚴肅的說：「別忘了妳可是冥府的女王。」
「二哥……」
「父親大人、我和芬里爾，都會站在妳這邊。」耶夢加得繼續說：「雖然無法做到和格拉墨一樣一直陪伴著妳，可是我們絕對不會輕易再讓妳流下一顆眼淚。」
「……」海拉吞了吞口水，「二哥，你剛剛那句話好帥氣哦，真難得……」
「多和其他世界的居民交流的成果，」耶夢加得聳了聳不存在的肩膀，「其實這也是我今日回來要和妳說的事情……」
「什麼事情？」海拉稍微恢復了精神，好奇的看著大蛇。
「關於讓劍靈回復神智的事情……」耶夢加得總算鬆了口氣，繼續和海拉說：「人間界也許有辦法。」
「人間界嗎……？」
「嗯，讓芬里爾那傢伙流連忘返差點回不來的中庭世界。」耶夢加得輕輕甩動尾巴的末端，「深海龍王給了我一個可靠的情報，攸關創世神話以及『啟源使者』……」
原本聚精會神聽兄長解說的海拉，突然做出暫停的手勢。
「嗯？」
「……」
「海拉？」耶夢加得不解的歪頭。
「噓──有沒有聽到……？」
「哦？」
「好像是加爾姆的叫聲。」
「妳這麼一說……」耶夢加得撐起龐大的蛇身，抬頭往冥府之門的方向看去。「很像是牠的叫聲，有新的亡靈要進來了？」距離過遠，大蛇也只能看見一片迷濛的白霧。
「嗯──好奇怪呀……」
「怎麼？」
「如果只是一般人的靈魂，加爾姆是不會叫出來的，連看都不會看一眼。」海拉皺起了眉頭。
「……」耶夢加得停頓了一下，「我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上次聽到牠的叫聲，好像是我還小的時候，父親大人也在場……」海拉陷入了長久的回憶，試圖釐清守門犬發出吠叫的真正原因。
「當時的冥府大門，似乎有殞落的神族走了進來。」
＊＊＊
六個小時之後，艾達華爾平原，英靈殿。
阿斯嘉的眾神與各界生靈徹底陷入了混亂之中。
「哇啊啊啊──怎、怎麼會這樣──？？！！」
「儀式失敗了嗎？」
「不可能啊！這可是神后大人親自主持的……」
「死了……被殺死了──！光明之神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許胡說！神王和神后大人還在呢……」
「怎麼會這樣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也不曉得啊……那位就突然倒了下來……」
愛神弗麗嘉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外界的動靜，她緊緊抱著懷中已經失去氣息的巴德爾，泣不成聲。她無法接受，前一刻還是活潑亂跳的兒子，當下居然在自己眼前口吐鮮血，軟綿綿、毫無抵抗的摔倒在地面上，再也無法動彈。
她用盡一輩子心力呵護長大的孩子吶，對自己的母親開了這麼惡劣的玩笑。手中冰冷的溫度、沉重的軀殼，都在殘忍的嘲笑弗麗嘉的用心良苦，以及前功盡棄。
神王奧汀同樣也不好受，身為統御阿斯嘉眾神的王者，他無法將過多情緒表現在外。無視諸神的慌亂，奧汀踏著沉重的步伐來到髮妻的身邊，他試圖將弗麗嘉和巴德爾一同攙扶起來，卻發現自己的手指也冰冷到在顫抖著，什麼也握不住。
「……吾……后……」奧汀張了張嘴，從雪白的鬍鬚發出喑啞、不成字句的聲音。
弗麗嘉仍然不停在啜泣，她用手指抹去巴德爾唇邊乾涸的血跡，眼帶淚光抬起頭，迎上丈夫黯然的神情。夫妻兩人相對無言，同樣苦澀、痛心的情緒圍繞在他們身邊。
意想不到的是，另一波更大的混亂，即將迎向神王與神后。
「這、這是什麼──？！」
「龍族嗎？！」
「從未見過這種品種的……也不像是赤龍或黑龍的混血。」
「牠、牠要過來了……哇啊啊啊啊啊啊──！！！」
「快點請女武神過來……所有的女武神──！！！」
宛如山脈高聳的異界之龍發出響亮震天的龍鳴，一腳踏碎英靈殿的前廳，試圖將龐大的頭顱湊近中央的儀式祭台。陷入混亂的諸神以及各界精靈和侏儒，紛紛從宮殿周圍的出入口倉皇逃出，其餘擔任主要神職位的阿薩神族則是一面疏散人群，一面護送神王夫妻離開此地。
女武神相當有效率的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拿起劍盾開始抵抗異界的不速之客，鋒利的冷冽銀刃對準了巨龍的眼珠與喉嚨。雙方散發出互不相讓的熱烈戰意。
「異世界的居民，請你離開！」
「……不。」
「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為首的瓦爾基麗開始發號施令，「姊妹們，跟上我！殺啊──！！！」
巨龍也毫不示弱地吐出熾熱的龍息。
「不──請停下──！！！」
一道女性聲音突兀的打斷雙方的一觸即發。
「怎麼……神后大人──？！」瓦爾基麗收起劍盾，錯愕的看著弗麗嘉。
原本要隨著諸神緊急撤離的愛神弗麗嘉，眼尖的看見巨龍的前爪上，綁著一條熟悉的黑色布條。
「莫非……你是……」
異界之龍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的看著神情淒涼的女神，以及她懷中的金髮青年。其餘的神族成員則是一臉困惑，視線不斷在神王、神后和巨龍之間游移著，試圖找出什麼訊息。
「巴德爾這孩子，他說過祭典結束後會和一個朋友一塊離開阿斯嘉……」弗麗嘉聲音沙啞的說：「就是你嗎？」
巨龍緩緩的眨了眨眼，作為回答。
「巴德爾他，很少提到朋友的事情，總是獨自行動，我有點擔心……」弗麗嘉看了一眼懷中的金髮青年，露出了苦笑。「幸虧他是有朋友的……巴德爾，應該替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不，」巨龍緩緩開了口，「他，很好。」
「是嗎……我還是得要謝謝你，」弗麗嘉溫柔的撫摸青年失去光輝的金髮，語氣哽咽的說：「如果不是我對這孩子過度保護，也不會讓他的社交圈子出現問題……甚至因為我的失誤，賠上了性命……」
「弗麗嘉，不是妳的錯，是我沒有盡到一切責任。」神情衰老的神王奧汀發出嘆息，將自己的妻子擁入臂彎。「吾后，是我辜負了妳。」
「不……夫君……我……是我……」再也無法忍耐的愛神倒在丈夫懷抱裡泣不成聲。
其他阿薩神族連同一向富有男子氣概的女武神瓦爾基麗，也被神王和神后悲傷的情緒感染，紛紛眼含淚光，鼻尖發紅。
「……」異界之龍默默垂首，若有所思。
巴德爾，年輕的神族，看看這些因為失去汝而悲傷的族人……汝的生活，比汝本身所想的還要幸福。
年少輕狂並不能為自己輕率的舉動做出套解，唯有經歷大起、大落、大悲、大喜，才能為自己人生的路程達到啟蒙和啟發。
吾不清楚究竟在汝身上發生了何事，但是，汝所背負的養育恩情與決裂的友誼，絕對不能在此畫下終點。
吾，一定會將汝帶回來。
～待續～
末日龍王的求婚宣言……（被拖走）
創作內容
【源神之雙巴】曙光的隕落－－巴德爾之死（中）
幻想神域之同人妄想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