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薩比斯是個失格的騎士。
世人以此為結論,替洛薩比斯這個人的一生定了調。
一生忠誠為國,然而最後滅國之時,她未能執行使命保護好公主洛澤莉雅,於是功勳輝煌榮耀閃亮的過往通通都被抹去,只剩下了「失格」為她短暫一生劃下了句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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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薩比斯的劍術指導老師曾經在她出師以前,語重心長地叮囑過一句話。
他說:「洛薩比斯,妳太正直了。寬恕是妳必須學會的課題。」
洛薩比斯那時聽聞並不以為意,她以自己的正直美德而傲,甚至覺得老師是因為年紀大了,越老越顯得迂腐了,竟然學會了推諉責任的那一套歷來被洛薩比斯所瞧不起的伎倆。
她憑著一口不服氣,對著老師提問:「就算是魔族也必須寬恕嗎?」
「妳必須學會寬恕,洛薩比斯。」老師低垂下了眼睛,並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不厭其煩地再重複了一次。
老師的避重就輕,在洛薩比斯看來就是對於她的問題給予了肯定的答案。無法接受將人類的敵人魔族也列如寬恕對象之一的提議,洛薩比斯憤怒地轉身離去。
「過剛則易折。洛薩比斯,妳的過度耿直,很可能會將妳推入無盡的深淵。到時候迎接妳的可能就不是光明,而是黑暗。」老師看著漸漸遠去的洛薩比斯,無奈地低聲自語。
然而這個道理,聽在現在年輕氣盛的洛薩比斯耳中,絕對不會有用,甚至會有反效果。
他只冀望這個最優秀的學生能夠在不到過度嚴重的創傷之前,學會這個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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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時間的洪流同樣公平。就算是王國裏面最負盛名的騎士洛薩比斯,也逃脫不了像是一般平民或是其他同屆的騎士一樣的命運,在最後成為世人筆下《滅亡國史》裡面白紙黑字一筆帶過的名字。
區別只在於,死亡究竟是殘忍或是慈悲地帶走了他們的生命而已。
洛薩比斯最後沒有如同她過往功勳顯赫,走向光明的坦途,而是墜落入了黑暗的深淵,成為了她曾經最為痛恨的魔物。
她不再是光明騎士洛薩比斯,而是鋼之魔神洛薩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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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本該是一如往常地一天。
笑聲應該充滿整個王國的中央廣場、噴水池的湧泉應該折射璀璨陽光、小孩子應該成群結隊互相追逐嬉戲、家犬應該衷心地保衛自己的小主人而隨侍在側──所有的一切都應該光明美好,從來未變。
然而,隨著淒厲的慘叫聲地響起,和平的王國開啟了戰火殺戮曲的序幕。
不知所以的人民看向了尖叫的來源。那裏有個婦人抽搐著,手腳失去了控制癱軟著,嘴角大量地湧出鮮血,並隨著身體被動地一顫一顫湧出更多的腥紅,那導致震顫的元兇是長相醜陋的怪物。
猙獰的面容與鼓脹的綠色皮膚無一不彰顯著牠的身分──與人類敵對的魔族。
牠咀嚼著口中的肉塊,婦人的屍體被撕裂,不知道是誰發出了第一聲崩潰的尖叫聲,一下子打破了沉默,眾人拾回了潰散的心靈,四處奔逃。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魔物甩掉了手中殘破的屍體,撲向了距離最近的孩童。
「小貝!──」母親淒厲的尖叫,只換到了孩童飛出的頭顱。
圓滾的頭在地上滾了好幾圈,為潔白的磚地開出了無數艷紅的血花。
隨即痛失愛子的母親也慘死在了魔物爪下。
這一天,陽光之城淪為血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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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薩比斯透過公主洛澤莉雅的房間窗戶看見了外頭恍若地獄的一切。她的內心在動搖,她無法看著無辜、手無寸鐵的平民被魔物屠戮。
明明她就有這個能力前去殺敵,然而她更重要的使命是為了保護公主。
想起了使命,原本動搖的心智便堅定了。平民再怎麼樣也比不上洛澤莉雅來得重要。
唯有保住這王族最後的血脈,才有可能將這個即將被傾覆的國家留住一絲希望,有朝一日,相信公主必定能夠恢復王國的往日榮光。
「洛薩比斯!不要管我了,去救那些人民吧!」洛澤莉雅朝著洛薩比斯命令道。
「不行。洛澤莉雅殿下,我必須確保您的安全。」洛薩比斯拒絕了,即使抗命,她也必須如此。
「那這樣吧!洛薩比斯,把我藏起來,藏在安全的地方,然後去拯救平民吧!」洛澤莉雅對自己的能力非常清楚,她知道自己的實力遠遠不夠去底下殺敵,唯有保護好自己,才可能拯救更多人的生命。
洛澤莉雅沒有違背洛薩比斯的使命,於是她同意了公主的建議。帶著公主到了號稱最為安全的高塔之中,將公主藏在了塔頂的小房間裡。
「洛澤莉雅殿下,請務必等待我歸來,我將早日將勝利攜來給您。」洛薩比斯提起了劍,對著公主鞠躬,確定將門都給所好了就飛快地跑向了廣場。
她的正義必然透過砍殺人類的敵人而得到伸張。
魔族是必須被剿滅的種族,這不光是為了全人類,也是為了洛薩比斯自己。因她的父母兄弟姊妹全被魔族給吃了,她也必須為了他們報仇。
洛薩比斯一出現,人們彷彿找到了主心骨。王國最強的騎士並不是空名而已。
不知砍殺了多久,即使身上的銀白色鎧甲都沾染了魔物的血液,敵人的數量卻似乎從未減少過。
洛薩比斯喘息著,握著手裡的劍,又向著前方的綠皮怪物劈砍而去。
砰──
碰撞的巨響猛然傳來,洛薩比斯心中一跳,連忙轉頭,就看見了悲劇發生的那一幕。
公主的高塔,傾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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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薩比斯忽然想起了她的老師逝世的那一天。
那一天,是老師最後一次語重心長地對她叮囑。在他們因為寬恕的問題而由洛薩比斯單方面徹底地決裂不相往來後,許久的第一次碰面,也是最後一次的交談。
因為是遺言,所以洛薩比斯認真地聽著。
老師從頭到尾只說了一句話。
「洛薩比斯,妳的正義會毀滅妳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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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澤莉雅殿下!」洛薩比斯嘶吼著。
她眼睜睜地看著洛澤莉雅在萬千的碎裂石塊之中從高空墜落,消失了在漫天的煙塵裡。
她的正義,害死了公主。
老師的話語應驗了。
崩潰的心靈被汙染上了黑暗,光明騎士因為痛恨自己,而墮落成為了厭惡世界的魔神。
「這個失去洛澤莉雅殿下的世界,沒有存在的必要。」
站在王國廢墟之中的墮落魔神,對著世界發出了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