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犧牲
夜色黯淡淒涼，唯見半月吊掛，不見星辰。
蒼涼的月光，遍灑杳無人煙的街巷。
片晌，鈷藍髮少年轉過街角，於人車稀疏的街道上獨行。
剎時，他隱約望見前方有白色物體，他默然，持續向前。
正當白色物體的輪廓逐漸清晰之際──
「等一下，你是龍海孝彥，對吧？」
鈷藍髮少年陡然耳聞無機質的嗓音，他駐足，陷入尋思。
「不回應我也無所謂，至少你已經看到我了，對吧？只要能夠看到我，就代表我沒找錯對象，因為我能夠決定誰能看見我。」
前方的純白物體，朝他奔來，並搖動鬢毛與尾巴。鈷藍髮少年見狀，眉頭一蹙。
「嘛，我確定你看到我了。沒錯，那就可以完全確定了，孝彥。現在直接用心電感應溝通即可。」純白生物以血紅色的瞳仁仰視孝彥：
「我先說明一下，我之所以能夠認出你，是因為有時我會在杏子身邊，看到你們對話。只是我不讓『魔法少女』以外的人看見我，雖然也是有例外就是……而你的名字，是杏子私底下跟我提到的。」潔白生物續言：
「據杏子所言，她已經告知過你我的存在，那我的介紹，應該不需多說了吧？我會破例讓你看見我，就是為了跟你合作，不需戒備。剛才杏子在與魔獸戰鬥，但被魔獸擊昏了，在我多方面考量下，最適合拯救她的對象就是你。」
『擊昏？拯救佐倉？別胡說八道來唬弄我，孵化者！你唯利是圖的本質，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別想對她打什麼歪主意！』孝彥聲調森寒冷峻。
「我不是說過對我別戒備了嗎，我跟你利害一致，是同一陣線的，你盡管放心。此外，我們孵化者並不會說謊，我們會向你求助，是因為要保住杏子，而你的條件正是最適合的。你也不希望杏子喪命吧，她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這段時間以來也培養了感情不是嗎？」
孝彥原本寒若星霜的冰眸，倏然眨動，視線下移。
「簡言之，倘若你不及時跟我去拯救她，那我便無法擔保她的性命。你不希望後悔莫及吧，孝彥？」
孝彥咬緊牙根，緊握雙拳，不發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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鈷藍髮少年朝結界的白亮光源快步前行，純白生物尾隨在後。
半晌，不遠處趴地的紅髮少女，映入他的眼簾──
「杏子？」孝彥情不自禁輕呼。
「沒錯，快過去吧，我另一個身體就在那裡等你，我先離開了。」孵化者轉身離去。
鈷藍髮少年箭步向前，奔至昏厥的紅髮少女身旁。
「杏子！」
孝彥跪地，雙手搖撼紅髮少女的雙肩，其靜如止水的冷眸，隱透一絲顫動。同時，另一隻白色生物朝他前來。
「別心急，這麼做是沒用的，現在先將她的身體翻到正面，我再告訴你使她甦醒的『儀式』進行步驟。」
孝彥旋即照辦，隨後發問：
「慢著，真的只需要我一個人就夠了？究竟是為什麼找上我？只因為她拯救過我，以及……」他俯首，面色泛紅，欲言又止。
「沒錯，最重要的是，你對她懷有情感，因為你感念救命之恩，而且還實際相處一段時日了，而且還很融洽。雖然我也考慮過另外一個對象，是美樹沙耶加的青梅竹馬，但他目前已有對象，而且他似乎仍未明確意識，或定義對美樹沙耶加的情感，加上他並不像你一樣，必須回報救命之恩。而且我們需要的是『一般人類』的情感，而魔法少女是提供魔力，現在魔力只需要再一些便足夠了。等到你提供足夠的情感，這些魔獸便能距達成修正『圓環之理』的目的咫尺之遙。」孵化者續語：
「我想這麼解釋應該更清楚了。不過正如我另一個身體跟你解釋過的，修正圓環之理，沒什麼值得擔憂的，因為修正過後世界依舊能照常運行。」
「……雖然我還是不信賴你的本質，但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快說怎麼做吧。」
「沒問題。這個方法是先前特地研究出來的。那麼，你做好覺悟了嗎？願意為了報答救命之恩，而付出相對應的代價嗎？」孵化者朝孝彥走近。
「願意！」
「你願意相對應的代價，縱使是犧牲大量精神、心力也在所不惜嗎？」
「當然願意！」
「你願意將對她的情感，毫無保留地傳達給她嗎？」
「那是當然！無庸置疑的！」
孝彥回應聲調，漸次堅定熱烈，他的鈷藍星眸，熠光閃爍。
登時，孝彥的胸口發出藍光，他緊咬牙根，眉頭深鎖。伴隨光輝愈漸強烈，他的面容愈加擰曲，而後不禁伸出左手捧住胸前，發出呻吟。
「這是……怎麼……回事……」他冷汗直冒，一言一句，是使勁才從齒縫擠出。
「放心，這只是幫助你將內心的情感，釋放出來。因為你對她有必須報恩的執念，加上有足夠的情感，因此順利的話，不須犧牲性命也能將她喚醒。」孵化者泰然自若依舊：
「現在，一面將你的右手的食指與中指放在她胸前的靈魂寶石上，一面將你的情感傳遞給她。當你傳達的情感愈多，你胸口的光芒便越能通透全身，終而全身煥發光芒。與此同時，你便能淨化她的靈魂寶石，及治癒她的內傷。而身上的光芒，將形成光束，傳輸給魔獸。如此儀式便能完成，而且杏子也能恢復意識。」
孝彥雙手戰慄，左手持續摀住胸口，但藍光自他的指縫間透出。右手食指與中指責放在她胸前的赤紅靈魂寶石上，闔眼默喊：
『杏子，我來救妳了，妳一定要──趕快醒過來啊！絕對……』
他的意識，恍然逐漸遁入蒼藍幽邃的深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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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不只感念妳對我的救命之恩。
其實，現在的我，終於不再那麼孤獨、寂寞，因為終於有一個人，能夠好好陪伴我，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那就是妳。
我曾經告訴過妳，我原本就不喜交際，在國中伸張「正義」失敗，被全班孤立三年後，對交際更加厭惡與不信任。因此，升上高中後，我依舊沒有什麼動力去交際，幾乎就是個獨行俠。只有在分組的時候認識的幾個人，稍微熟一點外，我幾乎不與人來往。但即使是稍微熟一點的人，我從來不認為他們有多真心對待我，他們的言語，從來無法觸及我的內心。
我的內心，本來多半時候就是冰冷的──為了伸張「正義」而滿腔熱血時例外。但不用我說，在我那僅剩的「熱血」被澆熄後，我的心海，就幾乎無法再激起一絲漣漪──因為已經結冰了。
只有在與家人相處與付出時，才覺得自己的靈魂是有一絲溫度的。
然而，在認識妳以後，我已結冰的內心，卻開始動搖。
妳還是活潑熱情，不像我冷酷無情。
妳還有熱血，但我已經徹底為他人付出感到心灰意冷。
妳的赤紅眼睛，仍有兩把火炬燃燒；我的鈷藍雙眸，只有一片冰冷死寂。
跟妳在一起，我可以感受到溫熱的能量與情感；跟妳在一起，我可以在苦悶的人生中找到樂趣；跟妳在一起，我逐漸尋回當年的初衷……
我的內心，要持續冰冷下去嗎？
我要持續對周遭，漠不關心下去嗎？
我其實，也逐漸發現──在潛移默化中，一切，都逐漸改變了。
母親跟妳說過，自從我認識妳以後，我變得比較有笑容了，不像過去只有在工作的時候比較有笑容了──確實，工作時都必須擺出職業笑容呢。但是，在認識妳後就逐漸不同了，無論在何時，我的笑容──都變得真實許多了。就算工作的時候沒有妳，只要我想起妳，我就不需要這麼刻意擠出笑容了。
而且，我也不再只願意為家人付出了──原本只是單純想報答救命之恩，但是我深覺這是一輩子也無法報答完的恩情。因為最重要的，並不是拯救了我，而是因為拯救了我，使我能持續撫養照顧母親與弟弟孝守！對我而言，自己並不是那麼想活，重點是我必須撫養家人，因此我還是要拼命活下去！這就是我如此感念妳拯救我的原因！
而且，也因為妳拯救我，而認識妳，我才逐漸找到為「自己」活下去的動力……
因為妳，我逐漸重拾對家人外的關心，因此從只是單純「報答」的心態，逐漸轉為「發自內心」的關心了……
我逐漸，不再如過往壓抑了。
我逐漸，不將外界的一切視而不見了。
我逐漸，不將外界的一切排拒在外了。
妳是讓我心灰意冷之後，重新讓我的心靈燃起燭火的人──每日每夜，妳都要與「魔獸」奮鬥，每次都要花大量精力，還要冒著生命危險。雖然妳說這是不得已的，但也確實守護了和平，進而實現正義吧。而且，在妳最重要的夥伴美樹清醒之前，妳飽受多深的孤獨折磨，也花了多少時間心思，去探望她、尋找讓她清醒的辦法。
那時候我最深刻的感受是，妳的心，竟然還是這麼溫熱、這麼熱血，妳根本，就沒有徹底放棄為他人付出……
其實，妳還是沒有變成徹底的「利己主義者」──即使妳跟我一樣，都是曾經嚮往正義，並確實去實行的人。但妳其實從來沒有徹底死心，不像我曾經放棄這麼多年……
而且，妳的遭遇其實比我還要淒慘，是另外一種淒慘──因為自己的願望，而家破人亡，也失去信仰──無論是宗教信仰還是正義信念。但是，妳竟然沒有徹底放棄，並且持續每日每夜豁出性命戰鬥。妳雖然沒有家人牽掛，但家人卻是因為自己的一片善意，而死在自己手上，就算有夥伴與歸宿，內心難免會感到孤獨與自責；而我是自幼就要負擔家計、照顧家人，尤其是母親與弟弟都病弱……當然，還要每天奔波工作，就算每天身心俱疲……
但是，在我看來，妳那種悲慘遭遇，我也不知道若是發生在自己身上，是否能夠承受。
這種勇敢堅強、這種付出精神，讓我由衷欽佩……
我的冰心，逐漸融化。
而且出門在外，妳是唯一真心陪伴我的人。在學校，有時候獨自一人，感到無聊時，就會心血來潮想到要找妳聊聊。雖然不同年級在不同的大樓，但我還是願意用最快的速度，去找妳說個幾句──就算很多時候都是在吐槽鬥嘴。但是，我還是感到很珍惜……
有時，是一起去吃午餐，或一起放學──通常是去我打工的場所。後來妳開始偶爾會主動來我時，其實我感到很驚喜，甚至高興……
雖然，在美樹回到學校後，妳就很少來找我了。因此我也明白，不能再如過去一樣常找妳了。但是，至少還有在拉麵店的時候能相處──
我發現，雖然美樹出院了，但妳還是有時會在拉麵店留到很晚，我就想為了不讓別人擔心，就勸妳早點回去。但妳有時候會屢勸不聽，說是為了吃更多免錢貨。但是，真的是如此嗎？無論如何，表面上我的語氣冷淡，但其實我會悄悄感到高興，或許還悄悄露出一絲微笑……
雖然為了「報恩」，我們店付出代價，但所幸生意好，店長多少能夠體諒，因此還是值得的。就算因此增加工作量，而且還要被妳打擾──
但沒關係，只要能多相處一點、多看到妳的微笑，我就心滿意足了……
然而，妳卻因為盡了義務，而陷入昏迷。我彷彿能感受到，妳是為了守護什麼而付出到這般地步……
若真是如此，那我一定──會全力為妳付出！不單是為了報答，還因為我已經無法想像，沒有妳的生活了……
之前，我一直告訴自己，我是純粹為了報恩，才會為妳付出，並陪伴孤獨的妳。然而，我卻發現自己無法割捨與妳相處的生活，因為我很渴望，有人能如此真誠地接觸我的真心。而妳的坦率，正是我所珍惜的。而且，我也從中獲得重拾初衷的能量……
明明這些心意，我應該早已明白的，但一直到現在才肯意識到？
莫非現在坦白這些，都已經……
但是，即使要付出很大的犧牲，我都會來拯救妳──因為妳不但拯救我的家人，而且還拯救了我身心的生命！
即使，我將因此犧牲什麼，我也無怨無悔，更不會後悔我們相識──因為一旦後悔，就是否定妳當時拯救我！
比起只為自己而活，我能再次重拾為他人付出的初衷，那才是真正有意義的事！
等等，我好像感到一陣劇痛，而且全身發熱起來……
莫非，我無法負荷身體被激發的能量？
不妙，再這樣下去，我可能……
對不起，母親、孝守，還有杏子──
真的，很對不起，但妳一定要醒過來，杏子。這樣的話，我才能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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鈷藍髮少年光華萬丈，隨後形成藍色光束，射向煥發灼眼奪目光輝的魔獸。孵化者見狀，道：
「雖然成功了，但看這少年的狀態，體內能量似乎失控了……」
晃眼間，孝彥身上的藍光消淡，而後流下一痕清淚，滴至杏子的赤紅寶石上。
當孝彥的光芒徹底消去，他便倒在杏子腳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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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就完結了！估計兩周後發表，這次的同人真的是破天荒的長，感謝讀者的支持！
點圖進粉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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