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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戀歌》其之七:『詠嘆調』(3)

作者:XO│2015-06-27 05:56:54│巴幣:22│人氣:345
  有別於艾克,莉昂娜壓根兒不信雷蒙德的說法;對此他並不意外。莉昂娜雖然也有詩人的浪漫情懷,可商賈世家的血統與教化使得她對這種煽情過份的情節嗤之以鼻。

  她堅持那把琴是雷蒙德瞞著眾人攢錢買下的二手貨,就像她堅持艾克的口琴是摸來的一樣。她也不信艾克接在雷蒙德之後所講的故事──雷蒙德也認同這點──他不是第一次聽艾克提起這故事,但無論聽幾遍,質疑的念頭都很難待在心底一隅按兵不動。

  故事的主角是個年輕傭兵。

  傭兵;是艾克口中的說法。實際上這故事的主人翁的本業更像是土匪,不過傭兵與土匪的分界線本來就很模糊。

  農人隨著季風與日陽播種和收穫,牧者在牲畜身旁打轉,鐵匠在爐邊揮汗度日,釀酒人的手永遠離不開麥子與啤酒花;跟這些仰賴著傳統與傳承的人不同,傭兵沒有太多傳統手藝能仰賴為生。在沒人雇用的日子裡,傭兵自然就得靠些不怎麼傳統的副業來挣銀子──擄人勒贖、襲商奪旅還有收買路財──淨是些雞鳴狗盜的鳥事。

  為了下一餐飯、下一杯酒、能遮雨的屋頂還有放蕩的妓女,年輕的傭兵在林子裡努力經營著他的土匪副業。

  開張的第一天,一個商人看在傭兵圓木般結實的臂膀上,慷慨的給了他兩塊肉乾、四塊麵包、喝得只剩半袋的蘋果酒,與一把品質不錯的胡椒。第二天遇見的旅人因有幸欣賞到那打磨得一絲不苟的劍鋒,給了傭兵一塊乳酪、幾顆洋蔥,還有身上一半的現金。沒生意上門的後兩天,傭兵吃光了所有洋蔥只為配兩塊麵包。第五天的生意對象是個同行,不過他們並不欣賞彼此。他搶在同行之前先行炫耀了自己的劍;對方能留住的只有一把破鏈枷還有頸上那條拔不去的紅領巾。

  第六天一早傭兵點了點幾天的收穫,決定再幹一筆買賣就離開林子。他手邊的現金夠他在城裡待上一個月了。

  他最後一筆買賣的對象是個詩人;一個身無分文、倒楣透頂的詩人。

  那名詩人表示他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早在五天前全給了另一個買家,隔天又遇上了狼襲,雖然僥倖躲過一劫可卻在林子裡迷了路,靠著青苔、樹皮、草根與毒不死人的野蕈苦撐了三天後好不容易才又遇到活人──結果天殺的又是個土匪!

  傭兵同情詩人(他有種感覺,他肯定見過五天前搶詩人的那傢伙),可照行規傭兵不能放過他。既然亮劍當匪,就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而詩人全身上下除了把口琴外啥也不剩,而他也沒有交出口琴的打算。詩人說那口琴是他的命,要他交出去不如給他掛上紅領巾。

  在成全詩人心願前,傭兵問他是否有什麼請求。詩人沒有求饒,要求只有死前的最後一曲還有一餐飽飯。傭兵答應了他。

  他原以為詩人最後的演奏會是場哀戚的鳴泣,可耳邊傳來的卻是抑揚頓挫的輕快琴音,宛如快馬奔放的蹄聲,每個音節都充滿活力。

  吃飯時他們像朋友般閒聊;詩人說,他希望自己的詩歌最後留在世上的不是悲傷。傭兵將泛黴的麵包留給自己,完好的那份連同蘋果酒全給了詩人。

  最後傭兵沒有給詩人掛上紅領巾。詩人希望就算到另一個世界,他自傲嗓子依然能引吭高歌。傭兵一劍刺穿了詩人胸口,乾淨俐落。

  屍體旁的傭兵思忖良久後決定帶走詩人的口琴。

  他留下了兩枚銀幣,與詩人的屍體一併埋在土坑下。除了奴隸與罪犯外,沒有人該一無所有地死去。

  「因為找不到適合當墓碑的東西,所以我把劍留在那兒了。」艾克向眾人秀出口琴,說:「馬匹、鎧甲、長槍、刀劍、勇氣、榮耀……只要是上過戰場的都知道,當性命受到威脅時人能捨棄的東西遠比想像中還多,為了某種東西而捨棄生命的荒謬情節只會出現在哄孩子的故事裡,可這口琴的主人卻寧可連命都不要也想保住這份荒謬……我嚮往成為這樣的人,一個真正願意用生命去成就某種事物的人。我想成為像他一樣的人,一個詩人。」

  「雷,大個兒就是大個兒,什麼都大,連牛都吹得比你還大!」有別於莉昂娜的聒噪,雷蒙德對面的女子只是默默地給自己添滿了杯。雖然總是插不上話(抑或是她根本不想插話),可凡妮雅絲的確融入了他們之中。

  關於這故事,雷蒙德能確定的只有一件事:艾克肯定當過兵。他還記得過去某次的露宿,艾克只靠段隨手折的粗樹枝就打跑了一窩來偷行李的狗頭人;雷蒙德相信,若要給這大塊頭一把像樣的武器,豺狼人他也不放眼裡。

  「喲!說我了呢!」艾克收好口琴,收拾著一片狼藉的桌面:「那妳的故事又怎麼?比較實際?說來聽聽吧,大小姐,讓我們這幫鄉巴佬見識見識都市人是怎麼吹牛的!」他收走了凡妮雅絲面前的空酒壺,卻沒動杯子;桌上杯子沒一個是見底的。

  「吹牛?搞清楚,姑娘我可是商人家的女孩,要撒謊的話哪來的誠信可言?」

  「是啊,商人不說謊的。他們都不是故意要逃稅、拖欠貨款絕非真心、擬造模稜兩可的契約也全是場意外……哎呦!別踢人啊!我手上還有盤子呢!」雷蒙德連忙出手替艾克穩住那堆餐具。這餐具要垮了話按位置倒楣的絕對是他。

  「那是大前年的事。」女詩人在一口潤喉酒後說:「那個時候我家的生意計畫要往西邊拓展,為了協商這方面的事宜,父親就安排三哥強納森帶我去參予一場會面,目的在確保西進的人脈。」

  「真的只是單純的會面嗎?」雷蒙德刻意強調了語氣。他明白商人不是那麼單純的生物。

  「好吧……其實就是場相親。」

  「相親?跟妳?誰那麼倒楣啊?」艾克調侃著。他手裡凌亂堆疊的碗盤像尊抽象主義雕塑。

  「多馬斯、湯瑪士還是他媽是什麼來著的……我只記得他是維納洛男爵的長子。這傢伙開口閉口都是『我們維納洛家怎樣怎樣──』、『身為維納洛家的男人該如何如何──』,搞得我到現在都還想不起來他倒底叫啥來著。」

  「先停一停,等我回來再繼續,我可不想錯過這麼好玩的故事。」

  莉昂娜當然沒有等他的意思:「在其他人面前,我自然是維持著淑女的姿態,對方也一樣,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可在眾人刻意安排的獨處下,那傢伙他……我這麼說好了,飢渴的嫖客脫褲子的速度都沒他變臉快呢!滿腦子就想占姑娘我便宜──提起這件事我就有氣!──該死的紈褲子弟!以為口袋裡的銀子重了點,姑娘就不介意他綁不住褲頭的登徒子!哼!要以我們拉維特家的財力來看,他那點銀子哪入得了我的眼!」

  「所以後來怎麼啦?」雷蒙德殷切地問道;除了對這事的發展相當感興趣外,他也想催莉昂娜在艾克回來前把話說盡。

  「後來?我當然是好好整了他一頓!至於中間的細節嘛……我就不多說了,直接告訴你結果:最後那個他媽是.維納洛給人發現時,他是光著屁股躲在傭人房的櫃子裡,一面發抖還一面念著祈禱文呢。」

  「……妳沒被押進地牢裡還真是奇蹟……」

  「是啊,是奇蹟──聖言錄、王劍與金冠──誰能不在這奇蹟前屈膝?」她雀斑上滿漾著笑意說:「要是男爵大人敢動我一根寒毛的話,他就別想弄到我們家族的投資金了。他雖然在當地有著不錯的人脈,卻沒有對等的財力能夠應付,而且這件事是那什麼『他媽是』自己不好,要敢怪到我身上,別說我父母了,我五個哥哥也不會放過他們一家的。」雷蒙德佩服地吹了聲口哨。

  「我好奇問一下,這件事後來是怎麼了結的?因為妳跟那個笨兒子顯然沒戲,可男爵與你們家的聯姻仍需要個理由,所以這到底是……」

  「那個笨兒子有個標緻的姐姐。當我忙著在騙他脫下褲子時,強納森哥哥可沒閒著。雖然與預定的時間有點落差,但婚禮還是舉行了。沒辦法,當時蓓兒特──噢!也就是我現在的三嫂──還在守寡,總不能就這麼直接送做堆吧?反正呢,他們兩邊都得到了想要的東西,而我嘛……算是闖了大禍。你也知道貴族有多愛面子吧?父親為了避免新親家不悅,就把我送來凱德大哥這邊避鋒頭──學城索拉──蒲公英乘風而起的故鄉,一個平時就喜歡翻書讀詩的人來到這還能幹麼?我家也不是沒錢,更不是沒門路,跟哥哥嫂嫂撒嬌幾聲就能註冊入學啦。」

  莉昂娜刻意停頓了一會兒。雷蒙德隨著她視線方向望去,兩手空空的艾克正往這走來。

  「於是我就進入了詩院,然後不知怎麼著,搭上了兩個說謊不打稿子的大話精,還得每天晚上解囊幫他們付飯錢,你看我這多慘啊?」

  「去你的!你們結束啦?都不等我?」只趕上最後一句的艾克一臉愕然。

  「如果我是你的話,兄弟,我會把第一句話收回去。相信我,我可再也不敢惹她了。」

  「講得自己金盆洗手後過去就沒打劫一樣。」莉昂娜冷笑。

  「那我想我們還是警告下沒入過伙的人好了,凡妮雅絲,妳可千萬不要惹──」雷蒙德的話到此倏然止住。瓷偶般的女子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靜靜凝視著杯中酒水。

  女子唇緣的酒漬已乾涸黯淡,表示已有好一陣子沒再對上杯沿。

  在雷蒙德的叫喚下,女子的意識終於自沉思中回到了席間。她在友人們投來的好奇目光中潤了潤唇,抿嘴輕笑。

  「妳沒事吧?」女詩人關切的問道。

  「沒事,」凡妮雅絲說:「我只是在……想些事情罷了。」

  「如果妳是在想我是怎麼整那個笨兒子的,那我勸妳不用想啦,因為妳絕對不會想知道的。」

  「……笨兒子?」

  從女子神情中,雷蒙德推斷剛才莉昂娜關於自己的那番過往凡妮雅絲恐怕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因為此時艾克臉上也是相同表情。

  艾克連忙打圓場:「噢,對了,妳老聽我們說這堆有得沒得,我們還沒聽妳提過自己的事呢!」

  「對啊,妳既不是學生也不是詩人,可卻留在了城裡只有這兩類人會待的地方,我很好奇,在跟我這正人君子還有另外兩個大話精混在一塊前妳都遭遇過什麼啦……喂!艾克!說過不准勒脖茲德……哩昂拿,泥耶似!爬腳鬼我羅開!費凍啦!」

  女子沉默地端起了杯對上唇沿。打鬧嬉笑間雷蒙德瞥見她銀眸裡的冷漠似乎黯淡了許多,彷彿有人在她心底的靜泉投入了石子,打亂她往常的淡然。

  「詩人。」凡妮雅絲擱下杯淡淡地說:「我遇到了個詩人。」她試圖用冰冷的語調壓抑心底的激昂,但對擅於察言觀色的詩人來說這點掩飾顯然騙不過他們眼睛。

  「一個口口聲聲說愛我的詩人。」她試著將杯中酒一口飲盡,可杯底仍留了半指深的水線。

  「……我說妳今天點了多少酒?」雷蒙德低聲向女詩人問道。

  「三壺。」莉昂娜說:「可我只喝了一壺。」她聲音壓得比蚊子還低。

  「她平常有喝這麼多嗎?」

  「不超過三杯吧,我想。」艾克插嘴道。

  凡妮雅絲的聲音越來越小,慢慢變成了細碎的呢喃。無奈、悲傷與迷茫取代了他們熟悉的冷漠,填滿了那對銀色眼眸。

  雷蒙德在酒杯歪斜的那瞬間自椅上倏地躍起,但他下身仍卡在桌沿,好在死黨已讀透了他的舉動,大手直接越過桌面將女子一把攙住,眼明手快的莉昂娜則在酒杯傾倒的前一刻即時抄住了它。

  他們還來不及喘口氣,倒抽的冷氣就已竄進胸膛。

  凡妮雅絲歪斜的兜帽順著她絲絹般的銀白秀髮緩緩滑落,垂落在肩頸上。探出髮絲的耳際透著與她臉龐一樣的醺紅。三人望著醉倒的女子,半晌說不出話。

  那是一對又尖又細,宛若柳葉的長耳。




精靈……終於要開始提到奇幻的部分了Orz

下一篇跟這篇內容一樣,真心話大冒險。艾克、莉昂娜、凡妮雅絲與雷蒙德,這兩段開始交代四人組的背景故事。話說,有人看過莉昂娜的人設圖後表示呸囉呸囉想舔舔……

XO:「可她上頭五個兄弟不會放過你耶。」

『沒關係,值得!』他如是說。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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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喵~糟糕貓!
值得

06-28 00:09

XO
五兄弟,各雇一基,你將超越白次男……06-30 05:07
徒勞
人設圖無緣拜見Orz

08-12 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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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喜歡★f22512376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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