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不願因那個半途殺出來的男人浪費時間，但現下的情況看來由不得她。
她對那人並沒有親近之意，於是便道：
｢不趕，我騎馬，你走路。｣
言語間絲毫沒有對長者的尊敬之意。
她唯一尊敬的人只有教導她的雪鳩。
看來她是趕不上三日後的機會了。
但卻也多了些時間蒐集情報。
雪雉的話讓浩然長老頓時無語，他不是沒看出雪雉在他提議時的抗拒之意，但卻沒想到會拒絕的如此直白。
｢走。｣
淡淡地瞥了浩然長老一眼，雪雉便輕夾馬腹掉頭往白徽的方向走去。
浩然長老第一次被小輩如此無視，不禁有些氣結，但礙於自己的目的，還是跟了上去。
雪雉為了配合浩然長老的速度，因此一路上都讓馬兒放慢腳步僅以行走的速度前進。
因此在到了中途的村落時，天色早已暗下。
來到村中唯一的客棧，雪雉便下了馬，由店小二牽去馬棚。
只見客棧的掌櫃一臉笑呵呵地走來，抱拳說道：
｢浩然長老，真是許久不見了啊！念您總是為了天泉教四處奔波，敝店時時刻刻都為您備著一間上房呢！｣
看掌櫃與浩然長老說話的語氣似是十分熟稔。
｢麻煩陳掌櫃了，也另外再備上一間上房。｣
浩然長老也拱手說道。
這時陳掌櫃才注意到了立在一旁的雪雉，這一看讓他不禁驚呼：
｢好標緻的孩子！｣
｢從沒見您帶孩子來過，可是天泉教弟子？｣
陳掌櫃真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很快便反應過來。
｢不是，碰巧同路。｣
未待浩然長老回答，雪雉已經開口。
她對這世養育自己的沉月樓雖然稱不上是忠心，卻也有著莫名的歸屬感。
天泉教是什麼地方她不是不知道。
雪鳩在集會時偶爾也會向堂眾說些江湖上的事。
而天泉教正是江湖三教中的其中一教。
以掌功聞名，僅認同他們所謂的正道。
雪雉對此不以為然。
更不想與他們扯上關係。
｢這……這樣啊！那姑娘是要先用飯或是先進房？｣
一身熱情宛如被澆了一桶水，陳掌櫃顯得有些尷尬。
這次浩然長老搶了個先機，急忙道：
｢我與丫頭先用飯，同桌便可。｣
餐桌上往往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對於浩然長老所為，雪雉沒說什麼，為了盡快趕到白徽城，她也只在雪堂中用過早膳，現在也確實餓了。
由於浩然長老與陳掌櫃熟識，因此飯菜很快便上桌了。
雪雉也絲毫不拘束的動筷，神色依舊漠然，似是她的對面沒多坐一名年過五旬的男子。
陳掌櫃看見這幕不禁瞠目結舌。
他擔任掌櫃這麼久還沒見過如此奇怪的孩子。
就算是路邊看盡人情冷暖的乞兒，也不會像她這般。
｢一路下來老夫倒是忘了問，丫頭名喚為何？｣
早已料到女孩的態度定是如此，浩然長老也不惱，反而問起了女孩的名字。
｢……青冥。｣
隨意說了個名字，雖沒道出真名，但雪雉的臉色不變，竟也看不出所言真假。
聞之，浩然長老沉吟了會。
腦中思索著江湖上是否有誰家的孩子喚作這個名，或是有什麼人近年來收了徒弟。
不過想了又想，卻無一情報與眼前的女孩相符。
｢老夫見丫頭根骨極佳，步伐穩健，呼吸綿長，是習武之人，可否告訴老夫師從何人？｣
浩然長老也不避諱，十分直接的便問。
｢與你無關。｣
一樣清楚簡潔，雪雉沒停下夾菜的手，只是淡淡地瞥了浩然長老一眼。
浩然長老不死心地又問了幾個問題，可都被雪雉回以沉默。
百般試探卻是未果，浩然長老忍不住在眉間皺出幾個摺痕。
問的問題沒有回答便罷，他竟然也無法從雪雉的眼中看出什麼。
這時他已有感，這孩子若不是天性如此，即是隱藏極深。
但人的自我雖可以隱藏，總會有不經意流露出來的時候。
｢百般試探，意欲為何？｣
放下碗筷，雪雉終於又開口，語氣中已有些不耐。
雪雉自然是有發覺，那浩然長老纏上她是有目的的。
她沒想點破，純粹只是認為那人與她無關。
但她已有些不堪其擾，現下只打算讓那天泉教人閉嘴。
一旁陳掌櫃聽見這六歲女娃對長者又是天泉教裡萬人敬仰的浩然長老如此無禮，險些昏過去，恨不得捂上那張吐不出好話的小嘴。
卻沒想到，那浩然長老聽見雪雉如此乾脆，僅是一愣，隨後便哈哈笑了起來。
笑聲乍停，浩然長老斂起臉色，問道：
｢實話實說，妳可是邪教中人？｣
普通孩子即便是練武，也不可能對一般人懷有殺機。
但在面對那三名大漢時，儘管感覺不到殺氣，他也很確定當時若他不出手那女孩肯定會殺了那三人。
他天泉教雖不是沒殺過人，但也只殺罪大惡極之人，對於修道弟子也是只有鬧事才有責罰。
而江湖中只有邪教才會自幼時便訓練幼童殺人之道，也只有邪教才會在訓練時抹滅人性。
｢不是。｣
雪雉答道，但眼神似有些不解。
她不明白不過就是剛好遇上，怎麼會突然被誤認為邪教弟子。
浩然長老聽見這般回答，仍未完全相信，只當邪教之人不認為自己是邪教，於是急急又問：
｢師門可有眾多弟子？｣
｢不多。｣
雪雉如實回答。
只覺得剛才被她無視的問題又被翻了出來。
｢可是曾要你們抹滅人性？｣
這問題更加深入，雪雉微蹙著眉，反問：
｢何為抹滅人性？｣
｢就……就是像妳這般目無喜悲，心無一物，僅忠於一人。｣
浩然長老頓時有些語結，他沒想到雪雉會如此回問。
但一時之間找不到任何言語來形容，只好指出在他眼裡雪雉的模樣。
｢我不忠於何人，僅忠於自己。｣
眼神中沒有飄移，雪雉似是不覺自己現正所言，若在邪教當中已是『背叛』。
也是這句話讓浩然長老認定了雪雉並沒有說謊。
一個從邪教裡出來的人，是不可能說出這番話的。
因此他轉而相信眼前的女孩不過是天性薄涼。
如此，不禁鬆了口氣。
｢抱歉，丫頭，莫怪老夫多疑，現今邪教肆虐江湖，此次出教便是為了追查邪教蹤跡。｣
拱了拱手，浩然長老很是誠懇。
｢無妨，只要你閉嘴。｣
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抿，方才話說多了，雪雉也覺得有些口乾。
雪雉的話頓時讓浩然長老氣結，怎麼他一個好好的天泉教長老到了這丫頭面前就總是抬不起頭呢？
｢哎、哎呀！姑娘要是吃完了，要先進房嗎？熱水已經吩咐下去了。｣
不忍見自己尊重的浩然長老如此尷尬，陳掌櫃趕緊出面打圓場。
雪雉看向那個原本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掌櫃，盯了半晌，直到陳掌櫃不自在的想說些什麼時，才微微地點頭。
這個動作讓陳掌櫃如獲大赦，急急忙忙喚了一旁的小二，吩咐著領雪雉上樓。
待小二從房外帶上房門後，雪雉才略帶遲疑地在房內的木桌旁坐下。
一手將桌上備好的茶壺拿到面前，掀開蓋子聞了聞，而後皺了皺眉。
｢枯水……｣
眉間的不解之色更甚。
枯水，是專用來對付習武之人的毒藥。
可令中毒之人真氣瞬間枯竭，內力盡失，是暗殺時常用的藥物之一。
若硬是運功提氣，重者落得七竅溢血、爆體而亡，輕者筋脈盡斷、武功全失。
此藥粉末時，聞之無味，嘗之微辛。
一旦入水，細聞之下會略帶一股特殊的甜味，嘗之反而無味。
長年接觸藥理、又被訓練出靈敏嗅覺的雪雉，在一進房內時就聞到了那淡淡的甜味。
她心裡想著這到底是針對誰？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絕對與她的任務毫無關係，沉月樓一向不管過程，只管結果。
更不可能去拖樓裡殺手的後腿。
因此最有可能的便是針對那個天泉教的什麼長老。
雪雉細想一番後，得出如此結果。
便也不覺如何，既然不是針對自己，就無需再傷神。
於是雪雉來到屏風後面，解了身上的衣衫，舒舒服服地將全身浸入浴桶中。
她開始覺得出任務也不錯，沒人在身邊吵耳，又有自己的空間，是挺愜意的。
如果不算上那臨時冒出來的什麼長老，確實不錯。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