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純屬虛構,與實際存在之人物、團體、事件、場所無關,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在某大樓裡的一間律師事務所內,范語冰正撰寫著案件的辯論訴狀。
「…好了,這樣應該可以。」
快速地做完最後的檢查之後,范語冰將文件儲存,並按下列印鍵。
數天前與「薩拉丁」的談話,並沒有減少范語冰的擔憂,尤其是無法探視這一點,讓她覺得情況根本就沒有改變,米養晦還是生死、下落皆不明的狀態。
不過真正令范語冰難受的是她要煩惱的事情不只米養晦這一件,包括她的養母,也是米養晦的母親麥玉美的醫療費用在內,家中經濟的重責大任,因為米養晦的「曠職」而少了一個人的肩膀承擔,使得她無法暫停律師的工作好專心尋找米養晦的下落。
在一堆頭疼的問題當中,所幸還有一件讓范語冰感到高興的事情,就是養母麥玉美因為早年過勞所造成的疾病,在這一次的住院治療中,終於有了好轉的跡象,只要設法撐過這一段時間的費用需求,等麥玉美痊癒之後,家中經濟的窘境便能得到很大程度的抒解才是。
…已經兩點了啊?
一邊揉了揉過度使用而僵硬的頸肩,范語冰一邊檢視和證人約定的時間和地點,確定還有空檔以後,她拿起沖泡式麥片,以及原本是早餐的麵包走進職員專用的起居室,準備開始她遲來的午餐。
「…再來是最新的財經消息,赫鵬亞洲區總裁牛志達,在稍早舉行的記者會上宣布退休,退休的原因是他的健康狀況已經不如以往……」
…嗯?
范語冰停下進食的動作,從得知米養晦要參加赫鵬新藥試驗的那一刻起,她對赫鵬全球相關的新聞都十分關注。
「…儘管聲明中的原因是個人健康因素,但是知情人士透露,牛志達應該是受到高層要求,為赫鵬亞洲接連發生的意外疏失負責而下台。」
「…而赫鵬董事會也宣布,亞洲區總裁將由原安全部美洲地區管理官畢斯特・道格拉斯接任……」
…畢斯特・道格拉斯嗎……
在赫鵬的相關情報裡,最讓范語冰印象深刻的就是赫鵬的安全部,這個部門名義上是公司的警衛,實際上卻是赫鵬的私人軍隊,負責保護公司的利益與排除公司的威脅;而根據責任區域的不同,安全部設有三位管理官——亞洲區的安娜塔西亞・摩爾,美洲區的畢斯特・道格拉斯;以及歐洲區的梅薩・施密特。
「…赫鵬全球海外分部的總裁職位,一向由出身該分部所在地的人士出任,因此對赫鵬的這項決定,也有分析師認為,這代表赫鵬全球準備放棄台灣,另外再覓分部地點……」
…放棄?我看是想化明為暗吧?
「…投資人的疑慮,今天也反應到了赫鵬各產業類股的股價上,為了澄清謠言,挽回投資人對赫鵬的信心,一般預料,在歡送前總裁牛志達的送別酒會上,道格拉斯代理總裁將對未來方針發表談話,我們將持續為您關注。」
…真好,我也好想有人幫我關注那個笨蛋哪!
輕輕地嘆了一口氣,胃口全消的范語冰喝完麥片,關上電視,帶著只吃了一兩口的麵包回到座位,準備外出和證人見面。
「嘟嘟嘟……」
「您好,我是范語冰。」
范語冰接起桌上的分機電話制式地應答,沒想到從話筒裡傳來的竟是她朝思暮想的聲音:
「…呃…語冰……」
「…阿蟲!」
比律師生涯首次獲得勝訴判決時還要雀躍的呼喊,讓整間事務所裡的人一時間全都停下手邊的工作,轉頭過去看一顆心已經飛至電話另一端,以致於對自己造成的現象渾然不覺的女律師。
綿綿細雨,澆得半山上的空氣更為陰冷,令林間的女人不禁拉緊了輕薄雨衣下的外套衣領。
「小心,這邊會滑。」
走在前面尋路的男子,把手伸向跟在他身後的女人,女人不疑有他,雙手握住男子的手,交出了一半的重心,任由男人將自己提了上去。
直到確定女人站穩腳步了,男子才把手放開,關心地問道:
「還可以吧?」
「…嗯、我好像真的太久沒運動了。」
苦笑著自嘲後,女人看了看打在男子身上的雨,問道:
「雨好像變大了,還很遠嗎?」
「就說不適合妳跟了吧!」
一邊嘟囔著抱怨,男子一邊左右張望。
「第七十九次說這句話,有沒有這麼不乾脆啊?」女人笑著挖苦男子道。
「我哪有說這麼多次,妳才不要亂開玩笑呢!我現在是很認真地在跟妳說話耶!」確認了四周的景色後,男子點了點頭:
「應該就在前面了,要走了嗎?」
女人輕輕地推了男子一把:
「是我在等你耶,快走啦!」
這一對在新北市某一處罕有人跡的山嶺中摸索著方向前進的男女,正是米養晦和范語冰,而他們之所以會來這裡,全是為了一件寄給米養晦的小包。
那天下午接到米養晦的來電後,范語冰的精神立刻為之一振,一通完電話,她馬上接著進行當天預定的所有工作,其效率之高,就像貝瑞・艾倫換了性別從書裡走出來一樣;因此,當米養晦走出高鐵車站時,范語冰已經等在那邊準備好要給青梅竹馬一拳了。
經過歡欣的再會之後,米養晦和范語冰相偕探視麥玉美,並在前往醫院的途中,交換彼此這些天來的經歷和情報。
「…想不到樂內・拉拉門竟然死了……」
在回台北的路上,從每一個視聽媒體都收到「不明生物已遭神秘國軍部隊擊斃」消息的米養晦,心中感到既惋惜又憤慨,雖然相處的時間甚短,但是樂內・拉拉門不但和米養晦有相似的遭遇,還有相同的志趣,因此在米養晦的心中,樂內就算稱不上摯友,至少也是知交了。
「去你的神秘國軍部隊!那根本是赫鵬的私人武裝部隊,可惡!要是我能過去的話…能過去的話……可惡!」
對自己的無力感到憤怒與自責的米養晦,這時注意到范語冰的臉上掛著一副悶悶不樂的表情,認為青梅竹馬仍在擅自跑去陽明山助拳一事生氣的他,於是再一次解釋道:
「拜託別再生氣了好嗎?那真的是突發狀況,我原本真的是打算救了人就跑的,誰知道會…」
范語冰截斷米養晦的話道:
「我沒在氣你,我是在氣自己的膽子怎麼這麼小,還在擔心你會不會就這樣掛了,結果你是和美人開裸體聊天室,真像個白癡一樣。」
即使再怎麼遲鈍,米養晦也聽出青梅竹馬話中的酸鹼值低到破表了,因此他趕忙辯解道:
「那也是意外,我怎麼知道事情會變成那個樣子,而且妳沒看到兩個人表現出來的樣子,如果真的是性侵事件,我才是被性侵的那個人好不好!」
「那你不就好可憐?遇上美麗的女色魔,真的是好倒楣喔?」
「我就說『如果』了嘛!我和魚忘荃之間真的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只有單純的醫療行為,而且妳這是性別歧視,誰說男人不會被女人性侵的?」
「真的嗎?可是你的說詞和經驗法則不太相符,證明力有點兒薄弱喔!想說服我,你得拿出更多的證據才行。」
聽了范語冰的話,米養晦腦中靈光一閃:
「妳少來,我家那個最漂亮的超級律師會幫我嗆妳:根據無罪推定原則,想說米養晦有做,就拿出證據來啊!」
范語冰板著的臉孔微微泛紅:
「你作夢啦!你家那個律師明明就被你當成一個夜壺在看待,這樣她還會幫你?她又不是只長臉蛋不長腦子。」
「她當然會幫我,因為我連吃飯喝水都用這個夜壺呢!」
范語冰撇過頭去,不讓米養晦看到她掛起的唇角:
「你好噁心,請暫時不要跟我說話。」
總算哄得范語冰心情開朗後,米養晦被青梅竹馬告知,就在他去陽明山「找死」的隔天下午,家裡收到一件寄給他,卻沒寫寄件地址的小包。
米養晦打開小包,小包裡除了有一張短箋,還附了一把鑰匙,原本還在推敲鑰匙用途的他,在讀了短箋之後,立刻就明白了:
「養晦兄,
冒昧來信,希望不會造成你的困擾,也請原諒我因為還沒認識你的為人,所以擅自對你做了一番調查,冒犯之處,望你海涵。
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當日我們約定之事?幸不辱命,現已完成,我本想親自邀請你駕臨寒舍鑑賞指教,但是因為家裡臨時來事,恐怕不能等到你下班回家,而且事情也不確定何時能夠處理完畢,所以我將鑰匙寄給你,等你有空的時候,再自行過去玩賞,禮數不周的地方,還請見諒。
現在想想,在我人生裡做了不少事,但是這些事情卻沒有幾件是為我心愛的人所做的,就算有,似乎也是我沒有用心去聽他們的需要,就自以為是在為他們好的強迫行為,即使獲得常人所沒有的第二次機會,我卻還是忽略了這一點;如果我說希望你在看到我所打造的蝗蟲的時候,能夠感受到我此刻的懊悔並以為警惕的話,不知道你是否會覺得我太過自大了呢?
相信你也清楚,再獲新生之後,我很少與人接觸,那天和你的把酒暢談,是我這輩子少數和人聊從軍以外的事情聊得這麼開心的一次,真的很高興認識你這個朋友,蝗蟲就拜託你照顧了,我知道你一定會給它一個最好的用途的。
祝 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弟 樂內・拉拉門 敬上」
看到座落在半荒廢了的山徑前方的破舊工寮,范語冰向米養晦確認道:
「就是這裡?」
「嗯。」
扶著青梅竹馬在因雨濕滑的山徑上站穩腳步後,米養晦的目光落到了一個被髒舊的防水布罩著的物事上,這個物事在工寮大門旁邊的鐵皮屋簷下靜靜佇立,彷彿一隻堅守崗位,等待主人回家的忠犬。
當米養晦上前將防水布掀開時,不只是他,就連范語冰也不禁一聲讚嘆:
「…哇!這太厲害了吧!」
那是一輛越野摩托車,雖然不若新車一般光鮮亮麗,但是如果不特別說明的話,也絕對讓人想不到這是用一堆已報廢的材料所打造而成。
「……」
米養晦輕撫車身,和尋找並修復所有零件,從無到有地打造這輛摩托車的心血相比,閒置數日所積累的些許髒污根本微不足道,究竟是要怎樣子的熱愛,才能像這樣連機車龍頭上觸鬚彎折的角度都完全相同,簡直就是把拍攝用的道具直接搬過來一樣,百分之百的重現蝗蟲機車的模樣呢?
…這個表情…不太妙哪!
范語冰認得青梅竹馬此時的神情,那是「想要有什麼行動」時的表情,每當出現這個表情,就代表她的青梅竹馬準備要去做蠢事了,為了熄滅將要燃起的火頭,她冷水一桶接著一桶地潑了出去:
「喂、你別說你要騎這輛車去行俠仗義喔!先不說這輛車的前身有可能是被解體的贓車,你家就這麼點大,你想把蝙蝠洞挖在哪裡?何況現在道路監視技術這麼發達,你以為你行俠仗義完能把車子騎多遠?馬上就被找到行蹤了好不好?根本不可能讓你平安回蝙蝠洞啦!」
心中的想法被青梅竹馬給一語道破,令米養晦駁斥得有點心虛:
「妳在胡扯什麼啦!我是在想還能不能幫樂內做些什麼好嗎?」
「還能做什麼?」范語冰持續潑出冷水:
「不論書面或是實際,樂內這個人都不在人世,他的妻子小孩也離開台灣,現在已經沒有你能出力的地方了。」
由於之前米養晦曾經為了撞車救人的事情和馬子溪有過訴訟,所以范語冰清楚對馬子溪的行蹤,知道她們母子兩人現已出國散心了,不過米養晦的頭腦並沒有因此停止燃燒:
「…爆炸案!那個害樂內枉死的爆炸案,國軍並沒有公布真相,還有馬子溪和樂武穆,她們也還不知道樂內的遭遇對吧?」
范語冰搖了搖頭:
「別人家的家務事,外人還是不要越俎代庖比較好;至於真相,你覺得樂內是一個救人的英雄,還是揭弊的英雄有差嗎?」
米養晦想了想以後道:
「還是有差吧!至少那些盜賣軍品的高官敗類可以得到制裁。」
范語冰為青梅竹馬的單純嘆了口氣:
「別忘了我們面對的是一個能把私人軍隊硬講成是國軍部隊,睜眼說瞎話卻臉不紅氣不喘的政府,就連樂內自己都要利用高官之間的爭權才能揭弊了,少了當事人樂內・拉拉門的關鍵證詞,我們想扳倒那些後台雄厚的高官根本不可能,到最後糟糕的只會是我們家而已。」
范語冰很了解她的青梅竹馬,如果她只說「你自己會糟糕」,熱血正沸騰的米養晦根本不會在意,但是她現在說的是「家人會糟糕」,所以米養晦那顆過熱的腦袋立刻就冷靜了:
「…好吧!也只好暫時先這樣了。」
米養晦和他語氣一樣不甘心地收回輕撫摩托車的手,確認了摩托車的狀況後,他對范語冰道:
「我先帶你下山吧!然後我在上來把這輛車騎下山。」
范語冰知道這個事情她是無論如何都阻止不了,所以點了點頭:
「那你騎車的時候要小心,你到越野機車場打工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結果,沒讓先行下山范語冰等多久,回去牽車的米養晦就騎著蝗蟲機車從山上回來了。
「如何?過癮嗎?」
面對范語冰的詢問,米養晦神采奕奕地回答道:
「超爽的,果然樂內・拉拉門先生想的東西都跟我幾乎一樣。」
「哦、怎麼說?」
「因為……嘿嘿!天機不可洩漏。」
儘管沒有直接聽到答案,但是從青梅竹馬一瞬間欲言又止的樣子,范語冰心中已經了然:
…差點說溜嘴了喔!怕被我罵,所以不敢說剛才變身騎車,真的把自己當成假面騎士了。
只不過,范語冰也沒說破青梅竹馬的行徑,而是默默地將身子挪到助手席,等米養晦把機車固定在他們特地借來的小貨車後車架上。
「好了,回家吧!」
掛著滿足的微笑,米養晦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可惜的是,這份小小的愉悅沒能持續多久。
「…這?」
「怎麼了嗎?」
「……」
青梅竹馬突然鎖緊的眉頭,令范語冰心生疑竇,不過對方沒有立時回答的表現,卻讓她有了一個推測:
「崩生物?」
「…嗯。」
「是那個女人?」
「不是,魚忘荃沒有氣息。」
「那……」
「嗯、是新的崩生物。」
在肯定青梅竹馬的話的同時,米養晦心中暗忖:
…移動得好快!方向則是…這裡?!為什麼?是來調查樂內・拉拉門的藏身處嗎?所以這是事後調查囉?還是說……
原本微小的疑懼,隨著崩生物氣息的逐步進逼而快速地擴大:
…糟了!
米養晦踩下煞車,讓車子在路肩上停下來,然後轉頭對身旁的范語冰道:
「換妳開車,我們分頭走!」
「為什麼?」
疑惑不解的范語冰,在米養晦解開安全帶的時候想到了答案:
「你的意思是…那個崩生物牠、牠是來找……」
沒給范語冰太多時間驚疑,米養晦按開助手席的安全帶,將他的青梅竹馬一把拉了過來,安慰對方也安慰自己道:
「不用擔心,說不定是我自己想太多了;等一下我把卸下蝗蟲以後,妳就踩油門往前衝,知道嗎?」
米養晦的舉動,令范語冰定下心神:
「…好,我要在哪理等你?」
簡單的一句反問,背後隱含的卻是范語冰莫大的期望;儘管感受到這一點,但是米養晦此刻卻無法回答,只能先說道:
「我一下子還想不到,等我想到再跟妳聯絡,妳自己小心。」
迅速而誠摯地摟了摟青梅竹馬之後,米養晦跳下駕駛座去搬運摩托車;跟在米養晦後面下車的范語冰則是默默看著青梅竹馬動作,直到青梅竹馬跨騎上車的時候,才將自己身為常識人的關心,連同手上的物事一起遞了過去:
「騎車小心…還有其他的事情也是。」
「嗯、我會的。」
為了不讓范語冰擔心,米養晦笑著臉接過安全帽來戴好,並在發動摩托車以後輕輕拍了拍了范語冰的側肩,然後才驅車離開。
看著米養晦騎著外型和特攝劇集裡的道具一樣奇特的摩托車在地平線上消失,范語冰深深地希望青梅竹馬也能和劇集裡的角色一樣,毫髮無傷,平平安安地回到自己的身邊。
在少有人跡的山道上急馳,米養晦一邊留意眼前路況,一邊注意遠處也正在快速移動中的崩生物氣息,然後他再一次確定,對方的目標就是自己:
…我明明就沒有變身啊?為什麼找得到我?越來越近了…可惡!不能把普通人牽連進來!
米養晦掉轉車頭,從勉強算是平坦的一般道路路肩一躍而上,進到崎嶇難行的山林小徑裡,幸好剛才有先「複習」一下,所以此刻能還算熟練地在山徑裡奔馳,只是這麼一來,原本就低於對方的速度,現在變得更加慢了。
…來了!
就在米養晦心中一凜的同時,突然一陣勁風刮捲雨絲如箭,迫使他不得不停下機車,抬頭向有一瞬間變得更加陰暗的天空看去,跟著他赫然發現,一架所屬不明的戰鬥機從他頭頂低空掠過!
…這…太誇張了吧?
瞠目結舌的米養晦,不知道自己該對那件事情感到驚訝,是有所屬不明的戰鬥機在國境內近地飛行呢?還是從這架所屬不明的戰鬥機駕駛艙裡,竟然裡跳出了一個大猩猩模樣的崩生物?又還是這隻從天而降的大猩猩,竟然能像長了翅膀一樣,在空中靈活地變換方向?
…奧、奧茲國的飛天猴子?!
可惜米養晦雖然騎著樂內・拉拉門打造的車子,卻沒能有機會從樂內・拉拉門那邊聽到對方與崩生物「跳羚」交手的過程,不然現在他就可以早幾秒鐘識破大猩猩在空中滑翔的真相而回過神來,再次轉過摩托車車頭逃命了,因為這數秒鐘的延遲,大猩猩一個滾翻落地,不偏不倚地擋住了米養晦的去路。
「……」
以確認的視線將還戴著安全帽的米養晦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一回之後,大猩猩伸手在胸前一按,讓飛行衣自身上彈開,跟著從牠的雙唇之間,吐出了男性渾沈的嗓音:
「我的名字是愛德華・魯法洛,米養晦先生,為了你好,如果你是崩生物的話,請你現在就恢復原來的面目吧!」
…這是…英文?
辨明對方使用的語言後,米養晦以相同語言回答道:
「什、什麼變身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米養晦想要裝傻,不過他顯然忽略了在此刻的情境下還能這樣子應答如流的人,基本上就很有問題。
像是早就預料到會聽到這樣的回答,大猩猩愛德華・魯法洛面無表情地一個頷首:
「好吧!」
說時遲那時快,魯法洛揚足踢起一塊石頭,如砲擊一般轟向米養晦。
…車子!
當米養晦意識到樂內・拉拉門精心打造的摩托車會被打爛的時候,他已經抱著車子著地一滾,避開了飛石,並且變身成為崩生物了。
等米養晦扶著摩托車重新站起身子,魯法洛向米養晦略略一個恭身:
「我現在要進行下一個階段了,得罪莫怪。」
「什麼下一個階段……!?」
米養晦還待細想,魯法洛就已經先縱身躍起,凌空劈下一記手刀,勢若泰山壓頂,跟著旋身進擊,快招連環攻向在千鈞一髮之際推開摩托車,閃到一旁避開手刀的米養晦,米養晦在無隙可趁之下,只有硬著頭皮與之近身肉搏。
…嗯——?!
魯法洛感到十分訝異,不單是對手那令人拍案叫絕的以柔克剛技法,還有對手本身在拆招上的熟練度,根據資料,米養晦不可能有這種程度的搏擊能力。
不過訝異的又豈只愛德華・魯法洛,米養晦自己也是越打越驚,面對招招致命,如疾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自己卻能一一應對,雖然早就知道魚忘荃從母親那邊學來的拳法很是厲害,但是這個厲害的程度遠遠超過了米養晦的想像。
…這、這……!?
無須具備魚忘荃與娜珊妮・法爾希奇揚過招對練的經驗,米養晦也能感覺到對手渾身上下那股致人於死的氣勢,這和他先前在醫院裡遇到的變色龍崩生物完全一樣,不過那次因為情勢變化疾如旋踵,沒能給他時間去感覺,這次和對手一拳一腳地拆招,他有充分的時間去體會心中那因對手的殺意而生的「恐懼」。
…這個人…他…他是真的想殺了我!?如果我稍有疏忽的話……
心中的懼意,在不知不覺中成了鎖鍊,鍊住了米養晦的還招,這樣守多攻少的結果,就是讓對手能肆無忌憚地進攻,直到搗破守備為止。
「…喝!」
只聽魯法洛一聲沈喝,雙手抓住了米養晦的脖子,並且無視他在猩臂上的拳打腳踢,將他像獎盃一樣高高地舉在空中。
…不要!我不要死!我不要死!
情況和之前醫院裡的那一次如出一轍,無法呼吸的米養晦,在對死亡感到恐懼的同時,腦海裡逐漸浮現過往一生的回憶,唯一不同的是,這次他多了一個堅定不移的信念:
…不可以失去理智!我絕對不要再失去理智了!
儘管肉體的四肢使不上力,米養晦心中的手掌還是緊握著這個念頭不放,他眼眶含著淚水,對腦海裡的家人道歉:
…對不起,媽媽…對不起,阿光…對不起,語冰……
就在米養晦感到抱歉的同時,他也找到一個讓自己鬆了一口氣——只要他死了,他的家人就不用在擔心赫鵬全球的事情了。
…哦、原來這就是臨死前的感覺啊?
突然一句心聲,如春雷敲醒大地似的,把米養晦已經躺平的意識拽了起來。
…這是…魚忘荃?
…當然是我,因為心血來潮,所以就變身看看,沒想到竟然會變成你最後說話的人,真是幸運哪我們兩個!
…抱歉……
米養晦知道,之前魚忘荃車禍離世時,是完全沒有機會交代遺言的。
…算了,相識一場,有什麼話你就說吧!我會想辦法幫你轉達,順便好人做到底,向你淚眼婆娑的家人解釋你不是故意不守信用,是對手真的太厲害了,才會讓你不能活著繼續為他們的笑容奮鬥。
…為笑容…奮鬥……
彷彿已經熄燈的劇場重新開業似的,米養晦腦海中的大幕再一次升起。
…是啊,雖然是超級天真的想法,不過都這個時候了,我……
米養晦不知道魚忘荃後面到底說了什麼,因為他看到了每一次自己歷劫歸來時家人欣喜若狂的表情,特別是喜極而泣的范語冰,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臉部肌肉的每一下細微晃動,以及每一根奮力扛著淚水的睫毛,米養晦總是看得一清二楚,連同她呼喊的聲音也是:
「…阿蟲!」
…不能…讓語冰哭……不要…哭…不要…死……
「嗯──?!」
魯法洛心中一驚,不只是為了那聲不該出現在此的女人呼喊,也是為了頸部外骨甲上有多處裂痕,已經不再掙扎的米養晦,竟然又舉起雙手搭上他的雙腕,更有甚者,米養晦雙手的形狀竟然在快速地改變,變得越來越像螳螂的前肢,發出來的力量也越來越強。
「…不能死…不要死……」
意念從唇間逸出,仍未醒轉的米養晦,本能地把一雙抓在自己脖子上的粗大臂膀給逐漸分了開來。
「…!」
陡然睜開的雙目,一如倏忽閃現的電光,電光之後的轟隆,是暴雨一般連環蹴擊魯法洛胸膛時所帶出的聲響,末了的藉勢後躍,逆著細雨,在灰濛濛的天空劃中一道彩虹弧度的軌跡,像極了一顆將存在的證明烙印在夜空裡的流星。
「…呼、呼……」
喘著氣息,米養晦撐起著陸後趴倒在地的身體。
…還不行!那傢伙還站得起來…再一擊!得再一擊才行!
憑著歸返野生生物的本能,米養晦知道眼前倒地不起的大猩猩即將取回行動的能力,趕緊要尋思一個對策,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那個東西:
…那個!?可是…不,如果是樂內,他一定會這麼做的!
米養晦奮力向前,然後一掌劈出,敲碎了他乘來的摩托車車後的貨架;當看到在比一般機車略長一些的貨架下方,藏著一根與機車車體一體成型,纏著防滑條紋,卻看不出有什麼用途的圓形鐵棒時,雖然情況危急,米養晦還是笑了:
…果然我們想得一樣哪!樂內,謝了!
米養晦雙手握住鐵棒,以之為柄,將整輛越野用摩托車,像斬馬刀一樣地舉了起來,快步衝向正站起身來的魯法洛。
「…!?」
儘管對米養晦手上的「斬馬刀」不無訝異,但是對實戰經驗豐富的魯法洛來說,既然沒有刃面,對手手上拿的東西就和粗大的樹幹沒有分別,與此相比,因為肋骨斷裂致使行動困難,難以抵禦對手重愈千均的一擊,才是棘手之處。
「呀啊——」
米養晦長喝一聲,掄起手中巨刃橫向劈出,勢若泰山壓頂,更似濁浪排空,將甫自地上站起的魯法洛給狠狠地打飛了出去。
「…轟!」
這不是米養晦原先的打算,不過為了避免受到重擊,在巨刃及身之際,用僅剩的力氣順著巨刃來勢後躍的魯法洛,正巧撞上了他乘坐來的,被他切換成自動駕駛,在空中盤旋待命的戰鬥機;遭到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戰鬥機失去平衡,墜落到地面爆炸了。
「…呼、呼……」
將煞星一掃而空後,米養晦放脫武器,雙腿一軟,坐倒在地上喘息,就在這個時候:
「阿蟲!」
…語冰?
米養晦轉頭一看,果然是范語冰朝他奔來。
「…等、等一下啦!」
見青梅竹馬絲毫沒有放慢腳步,米養晦趕緊連連搖手阻止,同時手忙腳亂地要解除變身,總算趕在最後一刻以前完成解除,沒讓飛撲過來的范語冰一頭撞上自己非人的胸膛。
「妳在想什麼啊?我還沒解除變身耶!」
「那有什麼關係!…嗚嗚……」范語冰噙著淚水反駁。
「妳喔!」
因死戰而繃緊的神經,受到青梅竹馬淚水的溽濕,逐漸軟化了下來,米養晦笨著地輕撫青梅竹馬的髮絲安慰道:
「我不要妳先走,等我跟妳聯絡的嗎?怎麼跑回來了?」
「因為我看到戰鬥機往你的方向飛過去,怕你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所以就跟著過來了。」
「…真是服了妳了。」
米養晦原本要摟住范語冰,但是就在將要觸及髮絲時卻遲疑了,最後他是握住青梅竹馬的手,道:
「謝謝妳有回來,救了我一命呢!」
「那還用說,沒有我,你不知道要完蛋幾次呢!」
「是是是,恩公請起。」
青梅竹馬兩人互相攙扶著起身,並拂去彼此身上的泥土,范語冰向大猩猩愛德華・魯法洛最後消失的方向望去,問道:
「那個大猩猩…死了嗎?」
「……」米養晦試著感應魯法洛的崩生物氣息:
「…就算他還活著,沒了交通工具,要追來也不是一時半刻的事,而且我正看著他呢!不用擔心。」
知道青梅竹馬是故作輕鬆好讓她安心,范語冰搖了搖頭:
「他為什麼知道要追你呢?」
「這我怎麼會知道……」無奈聳肩的米養晦,突然間一個臉色大變:
「糟了!如果他知道要追我,那媽媽,還有阿光,她們兩個人說不定也會有危險!」
米養晦的話才說到一半,范語冰就拿起手機要聯絡米韜光,但是一看到手機的收訓強度,她不禁急道:
「不會吧?一格也沒有?!」
這時米養晦已經把剛剛的「斬馬刀」重新扶正,在確定車輪和車體均仍可堪使用後,他對青梅竹馬道:
「趕快上來!我們先下山再說!」
范語冰依言上車,一手抱住青梅竹馬的腰,一手指出方向,在他的耳畔道:
「我把貨車停在那邊。」
「好,抓緊了。」
米養晦把青梅竹馬伸出去的手拉回來當成安全帶似地環在腰間,然後滑動機車,朝山下馳去。
時間稍微往前,當米養晦驅走魯法洛之後解除變身時,在中台灣一間座落在田野中的不起眼的農舍裡,一個外型和變身後的米養晦十分相似的崩生物也在同一時間解除了變身,恢復為人類女性的外貌。
女人拾起不想因為變身時撐破而脫下的睡袍重新披上後,拉開窗簾,在和煦的日光下舒了舒四肢,鬆了一口氣:
「呼——總算告一段落了。」
聽了女人的話,女人的同居人放下手上明明可以在自己的房間整理,卻不知為何要統統搬到女人身旁來整理的家當,抬頭問道:
「誰活下來了?」
「這個嘛…妳希望是誰?」
不去看同居人魚忘荃臉上惡作劇的微笑,娜珊妮・法爾希奇揚的視線投向北方窗外的天空,沒半點遲疑地回答道:
「米養晦,這樣我就能少一個棘手的麻煩。」
「那妳要失望了,因為大猩猩還活得好好的。」
「…嗯。」
跟著微微沈下的神情略略地一個頷首後,娜珊妮繼續整理行李,動作不見絲毫紊亂,只是她把剛剛才擺進行囊裡的日常用品又拿了出來,改放入長短不一的槍械、各式各樣的刀子、還有一盒又一盒的彈藥。
見同居人那幾乎溢滿整個行囊的殺氣,魚忘荃不禁苦笑道:
「帶著那包東西,你還沒到台北就先被鐵路警察抓起來了。好啦!其實我剛剛的話還沒有說完,大猩猩沒死,因為米養晦只是把牠打跑了而已。」
「…嗯。」
白金髮色的少女又是一個略略頷首,只不過這次少女的臉上是放下心來微表情,她問魚忘荃道:
「那隻大猩猩,如果是妳,能贏嗎?」
魚忘荃聳了聳肩,雙手一攤:
「實際交手的變數很多,不過我的結果應該會和米養晦一樣吧。」
「那怎麼辦?」
面對同居人的詢問,魚忘荃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別這麼死腦筋,不是把石頭轟爛才叫排除阻礙,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該老實地找人幫忙。」
「妳想找誰幫忙?」
魚忘荃再度露出惡作劇的微笑:
「這個我路上再想,現在我們得先回台北搞定妳學校的補考和我的工作。」
「妳是認真的?」
「當然,我也要學習重返社會啊!不過我可沒有當名媛或被包養的本錢,只能認真的找工作了,看能不能靠外文能力去外商公司當個秘書什麼的小職員。」
「外商公司……嗎?」
審視過後,娜珊妮將刀收回刀鞘,就在這一瞬間,光滑的刀面上,映出了白金色眼眸中心領神會的光芒。
橫越太平洋,不在赫鵬全球安全部編制下,完全私人擁有的七號艦,再一次在緊鄰台灣領海外緣的公海駐足停留。
銀灰髮色的步伐,以宛如時針行進般的不疾不徐,從甫穿風破浪的快艇中跨出,登上七號艦,越過自動打開的門扉,摒退上前意欲回報的責任人員,在一個巨大的燒瓶前停了下來。
燒瓶裡,正接受全身自動診療的愛德華・魯法洛,從步伐中辨明了對方的身份,牠睜開眼睛,透過呼吸罩裡的通訊器,向來者問候道:
「長官。」
畢斯特・道格拉斯,七號艦的所有者,略略一個頷首:
「身體的情況如何?」
沒多耽擱一秒,魯法洛立刻就回答道::
「謝謝長官關心,不過和前次相比,這次就像沒受傷一樣,馬上執行下一個任務也沒問題。」
聽到魯法洛強調「前次」,畢斯特銀灰色的雙眉一蹙:
「既然你提到了,那這件事情你應該會想知道,前次你捨命從砲火下救回來的那個一般士兵,大衛・瓊斯。」
「他沒挨過去嗎?」
「不,雖然急救的過程並不順利,但是大衛・瓊斯還是順利活下來並且退役,然後和家鄉的女友結婚了,只不過,」畢斯特一個冷笑:
「婚禮結束後,他遇上有人酒駕肇事,留下新婚的妻子死了。」
「什麼?!」
魯法洛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畢斯特的話,偏偏他又深知眼前的長官因為厭惡浪費時間,所以從不說謊。
沒給魯法洛太多個人的時間,畢斯特便進入他來此的主題:
「現在,回報這次任務的成果吧。」
「…是。」
儘管難過又惋惜,但是畢竟久歷戰事,對生死之事早已習以為常,更重要的是,長官畢斯特・道格拉斯在燒瓶外冷眼觀視,因此魯法洛很快地令自己脫離悲傷的情緒,恢復和長官一樣的平靜:
「已經確認崩生物亞規・十一號的實驗體就是米養晦,但是他的戰鬥能力雖然有創意,卻沒有資料裡記載的那麼狂野。」
「嗯——」畢斯特沈吟道:
「這表示『瀕臨死亡』並不是讓他狂暴化的按鈕,或者是在我不在的這一段時間裡,他的身體又有了新的變化呢?」
「因為長官指示用死戰逼出米養晦的全力,所以我放過生擒他的機會,需要我再走一趟帶他回來檢查嗎?」
畢斯特眉梢一揚,明快地否決了魯法洛的請纓:
「不必,這件事我自有安排;另外一項調查呢?」
「是,根據我的觀察,之所以無法感應亞規・崩十一號的位置,是因為他具有擬態的能力,除了能改變身體的形狀去適應工作之外,還能變成一般人類的模樣,隱藏在社會裡。」
「嗯、」畢斯特一個「果然如此」的頷首:
「司馬幸太郎果然不簡單,裝著一副無能的模樣躲在牛志達這隻大傘下面,卻悄悄帶領亞洲研究所朝另一個方向大步前進,不知道這是他本來的個性,還是是被魚得水這顆恆星照射出來的?」
沒有奉陪長官的感想,魯法洛直接請示道:
「現在確定司馬幸太郎回報不實,需要我執行裁決嗎?」
「不必,他還有用,」畢斯特冷眼一掃燒瓶中非人類外型的部下:
「難道你不會想要恢復人類的模樣嗎?」
「…這是要提前跟我解除契約嗎?」魯法洛臉色一沈。
畢斯特略略一個搖首:
「錯了,我由衷希望我們的契約能夠走完,我是問你想不想和米養晦一樣,擁有擬態成人類的能力?」
在那雙彷彿能直視人內心的視線前,魯法洛決定誠實說出內心的想法:
「是,我想再一次擁有人類的模樣;不把裝備卸下,怎麼叫做『退休』?」
冷眼掃視燒瓶裡的屬下後,畢斯特再次掛起意味深長的微笑:
「好好休養吧!」
留下這句對魯法洛的慰勉,以及給研究人員的指令後,畢斯特踏著與來時同樣規律的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實驗室。
飛馳下山的米養晦與范語冰,在山下和米韜光取得聯絡,得知她和母親麥玉美均平安無事,兩人都鬆了一口氣,不過他們不敢大意,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麥玉美所在的醫院。
「媽?!」
直到見到母親安然躺靠在病床上,米養晦才真的放下心中的大石:
「妳沒事,真的太好了,呼——」
而麥玉美看到失去聯絡已逾數日的兒子再度出現也是喜上眉梢:
「養晦?快來快來,快來讓媽媽看看,你好像變瘦了喔?」
一邊起身讓出母親身旁的椅子給米養晦坐下,米韜光一邊噘嘴數落哥哥道:
「你到底是去哪座山裡載客啊?連電話也沒辦法接,也不事先跟我和媽媽說一聲,就只聯絡語冰姊而已,你會不會偏心得太離譜啦?」
「哈、哈哈!」米養晦尷尬地笑道:
「這個…因為客人的性子有點兒急,所以……哈哈!」
跟在米養晦後面進到病房裡的范語冰,這時幫著青梅竹馬解釋道:
「阿光,你哥哥他不是偏心,他一定得和我聯絡,因為我是他的律師啊!」
「最好是啦!」米韜光對范語冰做了一個鬼臉。
在青梅竹馬的掩護下,米養晦飛掠過妹妹的陣地,繼續探問母親的病況:
「新的療法怎麼樣?身體有好一點嗎?」
這一次換麥玉美抱怨了:
「本來就沒有什麼問題,根本就不需要治療,你們根本是嫌錢太多,以後錢太多統統拿來給媽媽,媽媽幫你們存起來當結婚基金。」
范語冰向麥玉美解釋道:
「媽,之前負責的醫生不是有來說過了,妳接受的是實驗療法,所以我們付的只有住院費而已。」
「住院費也是錢啊!養晦現在有官司,正需要用錢不是嗎?」
「媽,那個我自己會想辦法,妳只要負責趕快好起來就好了。」
「那好,我負責趕快好起來,你負責趕快結婚,讓我可以早點報孫子。」
「媽!」米養晦一副「怎麼又來了」的樣子。
見哥哥和媽媽的談話告一段落了,米韜光這時才插口進來道:
「對了哥,我還不知道你這麼厲害,連赫鵬的代理總裁你都認識,你到底是怎麼載到這些大人物的啊?」
「什麼?!」
「妳說什麼?!」
原以為不過就是隨口一問,沒想到米養晦和范語冰兩人的反應會如此震驚,這下米韜光和麥玉美自己嚇到了。
「妳們在搞什麼?喊這麼大聲,是想讓媽媽心臟病發作嗎?」
「對不起啦媽,護士小姐,真的很不好意思。」
趕忙向母親和路過的護理人員賠不是後,米養晦立刻追問妹妹道:
「妳說什麼赫鵬的代理總裁?那是怎麼一回事?」
「就、就新聞上說的那個亞洲區代理總裁畢斯特・道格拉斯啊!早上他竟然親自來探望媽媽,還送了花和卡片耶!」
米韜光指了指插在麥玉美病床旁茶几上花瓶裡的花束,以及擱在花瓶前面,一張設計簡約雅致的卡片。
先米養晦一步,范語冰在米韜光話還沒說完以前就隔著手帕拿起了卡片,然後等米養晦靠過來和她一起閱讀卡片上端正整齊的手寫中文。
「祝麥玉美女士早日康復 畢斯特・道格拉斯敬上。」
…只是一般探病的卡片嘛!
正當米養晦這麼想的時候,麥玉美道:
「阿光,對方不是還有一封邀請卡要給你哥哥嗎?」
「對對對!」經母親這麼一提醒,米韜光趕緊掏摸自己的包包:
「他說他想有一個工作想介紹給哥,希望哥你去惜別酒會,到時候他會再跟你詳談。」
「你一定要去喔!阿光說赫鵬是一間外商公司,如果你去那邊工作,賺的錢一定會比你現在開計程車賺的還要多很多,這樣媽媽就沒煩惱了。」
麥玉美殷切的期盼並沒有傳達進她兒子的腦袋裡,因為米養晦的注意力現在都在從米韜光那邊接過來的邀請卡上:
「米養晦先生,懇請蒞臨赫鵬亞洲為牛前總裁志達所舉行之惜別酒會,盼能與您在酒會上一談實驗相關事宜,願令堂身體早日康復 畢斯特・道格拉斯。」
…這……怎麼辦?
米養晦和范語冰兩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