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活下去
蘭絲笑了,她想不起來自己有多久沒笑,真心的笑,放心的笑,她好累好累,但是這次,自己不是一個人了,她有王者愛她。
「汝…殺了孤吧…」
「遵照您的意願。」
Ψ
世界,破碎了。
魔王望向碎裂的天空:「宇宙結構…不,琉璃正在崩解…蘭絲選擇死亡,結果是世界一同滅亡…嗎?」
「沒事的,不會有事。」
「…呵呵…說得也是,有余主在,余一點也不害怕…」她牽住我的手。
這是世界最後的樣貌,一道光,人類視網膜無法辨識的神之海光輝照入破碎琉璃,世界,終結了。蘭絲,解脫了。
光輝,吞噬了一切。
嫏姬奴絲:「呃…!」
Ψ
斷垣殘壁的遺跡裡,黑色大衣的身影快速移動,大衣上的連身帽遮去他的面容,似乎被甚麼追趕,他不時回頭。
前面是人類村莊,不行!必須在這裡解決。
急煞車,停下腳步轉身,數十公里外傳來巨大嘶吼,他知道自己面對的是神的傑作。
伴隨巨大聲響,眼前是巨大的黑色怪物,鋼鐵、鉚釘、獠牙與肌肉融合的外表令人恐懼,但最可怕的,莫過於那意志力。
追了我三萬年,可怕的毅力。
巨大黑爪襲來,黑衣向上跳開,從手心產生奇妙的黑紅色能源,彈開攻勢。黑爪再次襲來,他的左手突變成紅色槍刃,一刀斬去黑爪。
沒有用吧,還是會長回來,誰讓你的上司是神呢。
巨獸退後幾步,似乎聞到甚麼。
他回頭,看見後方一個小男孩背著木柴,嚇得直發抖。不假思索,他抱起男孩猛衝,另一手向後對準追來的巨獸釋放拘束能源,磁力與重力的渾沌。
巨獸突然消失,轉眼間化成人形,身履黑色裝甲的詭異騎士,銳牙從頭甲露出,雙臂的巨爪依然狂暴。
這些傢伙,越來越聰明了。
騎士急襲,黑衣反擊,不想纏鬥,便加速自身時間,血紅色的槍刃斬開黑爪,直挺挺插入胸口,噴出大量黑紅色液體,巨獸嘶吼,不斷掙扎下脫離槍刃,逃離現場。
黑衣來到村莊外的城門,放開男孩,只見人群湧上,立刻抱走男孩,然後用不知名的語言大吼。黑衣退了幾步,知道自己的立場,他迅速離去。
Ψ
破碎的圖書館外璧斑駁,從中央穿出生命力旺盛的巨大樹幹,原本智慧的殿堂現在受到寧靜的巨大生命纏繞,包容,合而為一。
黑衣拉下連身帽,露出一頭銀色長髮,外頭下起雨,生把火,不是取暖,只是見到光,心裡會踏實點。
橘紅色的火光下,大衣下的緊身皮革裝束染上些許黃色,他的容貌也逐漸明朗。
過去被成為命運之矛的神槍,如今身披王者的黑色大衣與行者的連身帽,她跪在圖書館中央祈禱。
「蘭絲,我今天趕走了神的異變體,救了人類男孩,被趕走。這是妳當初的感受嗎?」
沒有回應,她知道不會有回應。
「王者,救了男孩是對的嗎?」
黑色的聲音:「是對的。」
「為什麼我開心不起來?」
王者笑而不答:「…」
「王者,摸摸我的頭好嗎?」
黑色的能源手憑空出現,輕揉銀色髮絲。夜雨,越加冰冷。
不久,她起身,走向還算完整的浴室,脫去皮革裝束與大衣連身帽,露出少女般緊實的白色同體,站在鏡子前半晌。
「王者…你在看嗎?」
「不,眼睛閉得好好。」
「那…不看嗎?」
「不了。」
「…不想看嗎?」
「不用看也知道妳的每一吋肌膚,我活在妳的身體裡,自然知道。」
她微笑:「嗯,王者,我的身體…還可以嗎?」
「…?」
「會有人喜歡我嗎?」
「會啊。」
「王者…愛我嗎?」
「啊啊。」
她微笑,留下喜悅的眼淚,既是末世之日,也有一個人愛她。
「王者,幫我洗頭好嗎?」
「好。」
一雙黑色能源手冒出,為嫏姬奴絲洗淨長髮,或許他也期望能洗去那份寂寥悲痛,卻只能對自身有限的能力嘆息。
披上毛巾,嫏姬奴絲坐在書桌旁,點上一盞油燈,黑色的手在旁邊翻書。她則有些走神,打了盹。
蘭絲死亡的瞬間,世界毀滅,神將吞噬琉璃,萬物皆滅。突然,嫏姬奴絲顫動身體,彷彿受到刺激,腦海閃過過往回憶,情緒像是潘朵拉的盒子,被打開了。
她發出猛烈能源,阻擋神的侵噬。然後凍住整個琉璃的時間,把世界壓縮入自己的核心,不讓神進入。再以王者給的玻璃珠,創造新的琉璃。
嫏姬奴絲知道蘭絲尚未完全死去,受到她的高次元時空凍結,進入沉睡,漂流在神之海某處。
不知為何,王者得以活在嫏姬奴絲體內,而不須接受凍結。但是沒有實體,只能仰賴她存活,寄宿。或許這些與他的真實身分有關…?
新世界、新生命、新未來出現,她卻發現,沒辦法解除凍結,一旦將舊琉璃拿出體外,神便會開始吞噬,面對來自高次元的侵蝕,一般的防衛手段毫無招架之力。
所有人都在的舊琉璃中,時間遲遲無法前進。
「王者…怎麼辦?」
「找出辦法,一定有辦法突破現況。」
兩人花費幾千億年時光,毫無所獲,卻等到異樣的怪物。一種名為神的異變體的黑色巨獸開始吞噬新世界,彷彿為了填補舊琉璃的缺憾,大肆破壞。
新世界人民將嫏姬奴絲視為瘟神,認為她的出現帶來異變體,因此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瘟神…怪物…舊世代的餘孽…
Ψ
半夜氣溫驟降,她起身,身上多了毯子,看見黑手持續翻書。一股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有一天連王者也消失的話怎麼辦?
萬一那天到來,我承受得了嗎?不,不可能。我會跟蘭絲一樣,成為無法死亡的空殼,甚麼也不剩,疼痛也遺忘。
黑色的手貼上她嬌嫩的臉龐:「不管花多少時間,我會把世界帶回來,不,由我們一起完成。」
好像被讀透了,王者,就是這種包容,讓蘭絲的心最後得以解脫吧?
她握住黑色的手,微笑,疲憊卻很溫暖。她不禁想像,如果自己與王者是夫妻,平凡的人類夫妻,老去的一天,他一定會讓她先死,因為不忍看見自己傷痛,把所有痛苦留給自己。
所以才會是王者吧?仁民愛物的帝王。
轟!!
異變體騎士撞入圖書館,後方好幾百個巨大身影,黑色巨獸群。
嫏姬奴絲套上黑衣,進入戰鬥姿態,紅色槍刃。
她稍微數數:「數量不少…」
「一次解決吧。」
「一次…?」
「一個人做不到的,兩個人就沒問題了。」
「可是…」
「放心我不會勉強,妳死之前,我不會死。」
必須活下去,不管再困難,不能丟下嫏姬奴絲一人。
巨獸群突襲,從三百六十度各方包圍!
王者低沉的音線:「準備好。」
「好…!」
半透明的黑色圓球從嫏姬奴絲身上發出,壟罩所有巨獸。
時間,停止了。
事件視界,任何物體靠近黑洞,時間都會凍結。舊時代王者的威嚴,再次降臨。
嫏姬奴絲沒有閒著,瘋狂揮砍赤槍,突刺、切斬、慣破!七的七十七次方,萬物絕淨——血色.淨槍。
現場甚麼也沒留下,完全分解的權力,闇神的權力,嫏姬奴絲的權力。
就是神,也蒸發殆盡。
異變體騎士早已逃脫,月神從雲層探頭,銀白色的世界太過暗沉,每一口氣,都像折磨。
嫏姬奴絲突然開口:「王者…如果找到最後的答案,讓世界與蘭絲恢復的關鍵是犧牲我,你會怎麼做…?」
「妳想怎麼做?」
「讓世界跟蘭絲恢復。」
黑色的手摟住她的肩膀:「那我會陪妳到神面前客訴祂。」
她笑了,心滿意足。
這趟旅程不知道會持續多久,或許明天就找到解藥,或許永遠都找不到答案,但無論如何,她很幸福,蘭絲就是抱著這份幸福選擇死亡的吧?
王者雖是能源體,精神早就超過極限,卻選擇陪伴自己,她很幸福。
一神與一隻黑手的旅途將持續下去,直到未來某天,嫏姬奴絲死亡之際,王者才會選擇回歸神之海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