０７
婆婆抓著我回到家一把將我甩下，我跪在大廳，跪在她的面前。接著她從包包裡拿出了一疊像是紙片的東西：「妳看看這些，這些是什麼？」她把那些紙片灑在我眼前，此時我終於看清楚──那是一堆照片。
這是什麼？
我將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一一拾起，怎料到那又是一張張令我心碎的畫面──照片裡滿滿的都是龍，且每一張都摟著不同的女人。
這是…什麼……我顫抖著手，翻著那一張張無數殘忍的東西，裡頭也有幾張是和剛才那女人的照片。
……怎麼會…龍怎麼可能……
「我早就覺得你們倆有問題了！我才請人去查查那小子的底細，什麼家境不好休學的，妳被他騙了！他家裡根本有錢的很！郁芬妳清醒點好不好！」
這怎麼可能……
「還有，」婆婆接著說：「妳這女孩子怎麼可以這樣，就算妳不喜歡我們家明然，但妳好歹也進來十七年了，十七年！妳非得要這樣對待他讓他戴綠帽？」婆婆氣的拍桌大罵，我的淚又開始一滴一滴不停的滑落。
「老欸，去把我們家的家法拿進來！」婆婆對著公公說道，而公公雖面露猶豫但還是進房拿出了家法──那是長大約一隻手臂的棍子。
「我也問明然好幾遍，我問他知不知道妳到底去哪裡，他一直搖頭說不知道，妳讓我們這麼擔心，結果妳是去找那臭小子？」婆婆氣的全身發抖，但明然怎麼會不知道我去哪裡？我記得我跟他說過……他……
「妳被騙了妳知道嗎？妳被那臭小子騙了！」她終於按耐不住揚起手上的棍子，一棍一棍毫不留情的打在我身上。
公公看不下去，靜靜的進了臥房，大廳內剩下的只有婆婆的怒罵與棍子打在我皮肉上的聲音，我耐不住疼痛，將整個身體趴在地上，無情的棍子還是寸不留情的接踵而來。好痛，真的好痛……
淚水不斷從眼眶湧出，但心痛卻遠遠比身上的皮肉傷還痛……這到底能怪誰呢？終究只能怪我啊……哈哈哈。
「媽，好了！不要再打了、別再打了！」……誰？是誰還會為這樣的我求情？
我一抬頭，見到那熟悉的三隻腳一步一步緩緩的循聲走來，我的淚更止不住了。是的，就是那個看不見卻還是口口聲聲說愛我的男人。
「別打？她讓你當烏龜，讓別人把我們當笑話看，叫我別打？」
「我說妳別打就別打了！」明然的聲音非常宏亮，墨鏡掩蓋不住他憤而堅定的神情，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
婆婆大概是被這樣的他嚇到了，用力丟下棍子轉身就回房。明然這時才蹲下來扶我：「芬芬…妳沒事吧？」
……芬芬？好像很久沒聽到他這樣叫我了，我趴在他身上，淚水直直浸濕了他的衣襟，而他卻只是憐愛的摸著我的頭……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也是第一次被他扶著。
｜
我坐在床上，是明然帶著我進來的，被打過的地方還隱隱作痛。
奇怪，明明是這麼熟悉的床怎麼會變的這麼陌生？我摸著床單，淚又不知不覺的低落。
「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我低聲自語，明然只是摸著我的頭：「我還要妳啊。」
……他怎麼可以、怎麼還可以對我這麼溫柔的說這句話？我的淚又止不住了。
天知道我這幾天流了多少淚。
「……你為什麼幫我說謊？」許久，我終於冷靜下來，吸吸鼻子，抹去還淌在眼角的淚……這淚如今我也只能自己抹去了，對啊，不會有人幫我擦淚了……阿龍不會再幫我擦淚了……
「那天，妳帶阿龍去公司參訪回來後，其實我就已經聞到妳身上有他古龍水的味道了。」明然淡淡的說著。
……古龍水？我記得那天回來我洗過澡了……難道是因為盲人的嗅覺比一般人還靈敏嗎……？
我沉默著，沒有多說什麼。而他只是接著：「我本來想只要妳快樂就好，才會邀他進來公司……但我沒有想到妳會、妳會……」他摀著臉，將手伸進墨鏡底下，我知道，他在哭泣。
對不起…對不起我傷你這麼深……對不起……看到這樣的他，我的心居然不自覺的糾成一團，現在的我對他只有滿滿的虧欠及愧疚。
「對、對不起……」我幾乎是抽咽著講完這句話。但他卻好像沒聽見似的將雙手搭在我肩上：「還記得嗎？」我搖著頭，忘了他看不見，發出了錯誤訊息的嗯嗯聲，我不明白他指的是什麼。
只見他揉了揉鼻子，在我身旁緩緩坐下：「閉上眼睛，忍住淚別哭泣；末日前夕，請留在我懷裡……」他這一唱，卻讓我的淚掉的更兇了：「你是在安慰我還是在惹我哭啦……」我搥打他，但他是絲毫沒有停下的意願繼續唱著……
聲音是非常的溫暖，就好像是個歌手一般的給了歌曲生命力，霎那間我感覺到了心正在跳動的聲音。我最後是靠在他的肩上：「……你…還愛我嗎？」
「我說過，不管怎樣我都愛妳。」他的語氣還是那樣的堅決。
我的淚又一次浸濕了他的衣襟，但我不想擦去，而他也沒有意願替我擦拭，溼透的襯衫沾黏在肌膚上不會不舒服嗎？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很晚了，先睡吧。」他撫摸著我的頭髮，我點點頭，毫不在意我連澡都還沒洗的事實。
……算了，只要明然不在意就好了。我腦海中只有這個想法。
我沒心情上班。
早晨，我自然醒來了。但我不想起床，我怕見到龍，怕我會克制不住自己，怕我在公司大哭……瞬間無力感好重。
還是繼續躺著算了。
叩叩叩。
敲門聲，是誰？
門開了，進來的是婆婆。她走到床邊叫醒了明然，但卻沒叫醒我。已經放棄我了嗎？算了，這樣也好。
……真的好嗎？
門外的大家少了吃飯的聲音，有的只是催促聲和……明然叫我的聲音？
但馬上就被婆婆打斷直嚷著快點出門，婆婆對我的印象應該大改變了吧……我的眼淚又不自覺的滑落。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外頭靜悄悄的，我起了身，躡手躡腳的開了門──沒有人在。
大家都出去了。
空蕩蕩的屋子，好寂寞。
隨便找了些東西吃，婆婆平常都是在家裡的，今天應該是她帶明然去公司吧。代替我那個像秘書的位置。
婆婆又不識字，她又怎麼幫明然唸公文？那裡可是我的位置啊……
唉，不想了不想了，我甩甩頭將煩惱事給拋到腦後。
──出去逛逛吧。
創作內容
《愛，言語》０７
《青苔》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