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散文嗎？】惡棍。

作者：XO│2015-05-21 05:59:02│巴幣：61│人氣：675

我很喜歡這名廚師，真的！

我一直以來都不怎麼喜歡主流電影裡面，高級餐廳廚房的給人的印象。在那些電影裡，廚師與服務生的動作緩慢溫吞、用字遣詞彬彬有禮，彷彿像在跳華爾滋……狗屎咧……各位，別被那些為了追求畫面美觀以及得避免敏感用詞的假象給騙了！真正的廚房才不是那個樣子呢！

什麼是專業廚房？這邊指得是那種能在用餐時段中出上數百盤品質水準均在水平線以上的料理，菜單種類五花八門、琳瑯滿目的餐廳。你家巷口的小吃店？那連邊都搆不著，熱炒攤勉強還算得上，但也得依生意情況才能下斷言。

專業的廚師必須在悶熱、逼仄、潮濕的空間裡面對如雪片般紛飛而至點菜單，理出前後頭緒的同時雙手還必須不停工作，將一盤又一盤彷彿是用高效率印刷機印出來的菜餚推向出餐口。這是一個高壓的環境，用跳舞來比喻也絕對不可能是華爾滋，這是毛利人的戰舞，充斥著激昂的情緒、呼號與喧囂。

我們用烹調油與高湯醬汁來抹畫紋身，菜刀就是部落勇士的鯨骨棍，踩在由鹽巴與調味料堆積而成的土地上，與被點菜單浪濤打上岸的蔬果肉品日復一日地持續著激烈廝殺！

而要提到哪位仁兄最能象徵餐飲部落原始野蠻的凶性，那麼英國名廚戈登．拉姆齊肯定是不二人選。

有鑑於英國美食貧乏的良好傳統，年輕時的拉姆齊並沒有投身餐飲業的意願。他的確對廚藝感興趣，但就跟國內所有同齡的青少年一樣，當時的拉姆齊對足球充滿了嚮往與熱愛，立志要成為一名足球選手。但就在十九歲那年，命運之神毀了他的膝蓋與韌帶，用極其殘忍的方式將拉姆齊推往了原始、蠻荒的廚房部落……

照他那非模範（酗酒、好色、暴力傾向）父親的說法，廚師是個娘娘腔的工作、廚房是一群基佬的群集地……呣嗯，不可否認，這行的多數人的確穿著圍裙幹活兒，但要敢因此斷定廚師都是基佬，恐怕得問問他們手上那把一擊就足以切肉斷骨的屠刀。

拉姆齊最早是由糕點師進入這行的。在所有廚房技術中，烘培是最技術性的一門手藝，食材的比例、水分含量、發酵時間、烤箱溫度……諸多變因都必須達到精準操控，因為這些都將影響成品的外觀、風味與口感。

這樣的入門技術使得他日後轉換跑道朝其他料理發展時有相當的助益，糕點師的經驗讓拉姆齊培養出在任何細節都不苟且的作風。

當然，上面提到的技術性範疇，任何一個成功（或不怎麼成功）的廚師都有可能達到這樣的領域，那為何只有拉姆齊能成為廚房部落文化的表徵呢？

答案是他的「言行」。你以為英國人都是紳士嗎？錯了！他的實境節目《地獄廚房》會打破你對英國紳士的刻版印象。節目裡拉姆齊不只一次在攝影機前對著表現不佳的參賽者破口大罵、當眾把餐具摔得粉碎、將過生過熟過稀過鹹過硬過軟……總之就是不符合他餐廳要求的餐點一把拍散。

他的行為已經不是「責罵」而已，已達到了「侮辱」的境界，一種否定人格的謾罵。他最高紀錄是曾在一次現場直播的節目裡吐了一百一十一次「F」開頭的字眼──而這不是節目效果！──在個人紀錄片《沸點》中，他實際廚房的營運情況只能用有過之而無不及來形容！

理論上，這樣的一個渾球人望應該差到極點，他應該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給人用麵粉袋蓋頭打一頓才對。可奇怪的是，９７年拉姆齊為了開創自己事業而決意離開發跡的《茄子》餐廳時，內外場人員共計四十五人全數與他同進退，都願意跟隨這位凶戾跋扈的暴君另外興建一座帝國，也就是日後的米其林三星餐廳：戈登．拉姆齊本人的同名餐館。

就某種層面來說，拉姆齊的言語作風也許並沒有那麼討人厭，說不定還是一種友誼表現。試想一下，當你可以直視某個人雙眼，肆無忌憚的稱呼他死肥豬、婊子養的、癟三、人渣、渾蛋、懶鬼、豬生狗養貓帶大……諸如此類不堪入耳的代稱時，其實表示兩者的情誼已達到了某種程度，完全不會在意這些無意的（也許啦！）侮辱。

但這樣的行為只發生在同儕間嗎？呃……其實不只，意圖刁難他員工的顧客、自以為是的食評家，以及所有巴望著要給他招牌蒙塵的人都是他侮辱的對象──拉姆齊不怕得罪人，因為他堅信自己有不被他人扳倒的實力！

不過這是否表示他是個從不給予讚美的人呢？絕對不是。我還記得某季的節目裡他稱讚某道表現優異的競賽菜色時的語調及用詞，柔情似水，猶如詩歌般。我一直有種可笑的想法，如果人類的耳朵會懷孕，那麼那一刻的當下所有電視機前的觀眾耳蝸應該都受精了。

綜觀當代，戈登‧拉姆齊絕對是廚房部落裡最具代表性的硬漢。他對於迎面而來的敵人與挑戰從不手軟，但對料理──這位部落硬漢身旁的美人──卻總是如此的溫柔婉約。

他會給威靈頓羊肉塗上牡蠣醬後輕輕包裹上酥皮、小心翼翼地將盤裡的醬汁繪製成美麗的幾何圖形、讓鮮嫩的綠蘆筍滾上一層亮眼的牛油……然後同時喝斥在高湯鍋前溫吞緩行的傢伙是個廢物，並且還大聲命令服務生把外場那搞不清楚狀況的食評家給扔出去！各位，這才是我熟悉的廚房部落！專業廚房真正的樣子！

而拉姆齊永遠是我們最兇、最狠、最暴戾的惡棍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