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新選組】《清泉石上》第六卷、重新啟程　第053章、幸運之人

＜第六卷、重新啟程＞　第五十三章、幸運之人


　　「副、副長？」白石的聲音在發顫，他卻不知自己為何要後退、為何要害怕。

　　土方仰躺在白石方才待著的地方，即使被粗暴地推開也沒能醒來。白石深深吸了口氣，這才慢慢爬到他的身邊，伸出手來探了探對方鼻息和脈膊。還活著。感受到對方頸部皮膚下面微微跳動，白石臉上浮現鬆了口氣的神情，但隨即又沉了下去。

　　他檢查了自己身體，雖然全身都痛得不得了，也有不少擦傷，但大致上還是無礙。土方的胸口一道斜長的刀傷，微光之中難以看清，但從那傷口中一直滲出熱流，而左肩上的穿刺傷更是嚴重，在肩胛下三指處，只稍差一點就要傷及心臟。

　　「你很幸運，也很不幸。」白石用自以為很冷靜的聲喃喃道。他緩緩抽出腰間的脇差，用右手反握著，跪在男人的身邊，左手緊壓住對方的肩。「土方歲三，如果不是你們奪走了山南先生，或許我還不會……不會……」

　　白石的喃喃止在哽咽之中，他終於咬起牙不再說話。刀光在月光下顫抖，白刃逼近昏迷不醒的土方頸邊。這個時刻，男人的命完全掌握在他的手裡，他持刀的手卻抖得更厲害了。這個人是新選組的骨幹人物，是長州人的大敵，是害死山南先生的人。為了長州、為了山南先生，也為了與明里的承諾，他必須這麼做。白石在心裡一直這樣告訴自己，然後慢慢地、艱難地將脇差一分一寸地靠近，最後貼在土方頸肉上。只要他稍微再多使一點力，這個說出名號來可以嚇得孩子不敢不睡的魔鬼副長就要死在這個荒郊野嶺。

　　一滴深色液體在微光中流下，脇差在土方皮膚上割出一道半吋淺淺的傷口，暈厥中的男子仍毫無知覺。白石又是深吸口氣，一瞪眼，右手握緊刀柄往下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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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司……總司！怎麼了？怎麼坐在這兒？」戌時正刻的鐘聲響起時，剛與京都所司代下的差役交際回到西本願寺屯所的局長近藤勇，來到自己的房前，看到的是沖田總司坐在門邊、背靠著柱子，眼神呆滯地望著天空的月亮時，還以為這個年輕人給什麼不好的東西附上身著了魔，忙上前抓住了他用力地搖了搖。

　　「啊，近藤先生，您回來了。」被晃得頭暈的沖田這才回過神來，看到近藤那張粗獷的大臉的時候，張開雙臂揮了揮，就像是撒嬌討抱的孩子一樣。

　　「好了好了，瞧你這個樣子，都已經是二十二歲的人了，還這麼孩子氣。」雖然嘴上這麼說著，近藤還是寵溺地輕輕抱住沖田拍了拍，然後雙手抓著他的肩，將這個自己視為親弟的年輕人上上下下看過一遍，才又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巡邏得太累了？若是吃不消，可以讓松原或是武田代你一次。」

　　「不是的，這一點勤務還不算什麼。我的身體可強壯得很呢。」沖田搖了搖頭，頓了好一會兒，然後低下頭來，小聲地道：「小師傅，昨天晚上我夢到山南先生了。」

　　「是嗎？」聽到沖田用過去江戶試衛館時的稱呼叫自己，近藤的笑容變得有些悲傷，他來到年輕人的身邊，抬起頭來看著才升上東山不久的月亮，緩緩地道：「是了，山南先生的斷七都還未到呢。若是想他，就偶爾回壬生村光緣寺去給他上柱香吧。」

　　「方才晚膳前去過了。良譽上人人很好，明明都已經要歇息了，還是幫我開了門。」沖田將頭靠在近藤的肩上道：「我只是想進去向山南先生問些事情，沒有帶線香，上人也幫我準備了。」

　　「你這孩子，別太麻煩上人了。」近藤苦笑一聲，然後續問道：「不過山南先生不會給你回答了，你是要問些什麼？」

　　「我也不知道。」沖田懸在緣廊邊的腳晃了晃，緩緩地道：「昨天晚上，山南先生什麼都沒有說，就一直指著東南邊。我的腦子不好使啊，醒來之後，這一整天怎麼想都想不透那是什麼意思，所以才想說去他的墓前待一會兒，看看他能不能再多給我一點提示。」

　　「東南方，難道是指阿歲嗎？」近藤皺起眉道：「阿歲他們今天應該差不多住在關宿了吧？難道是阿歲和伊東老師他們在路上出了事？」

　　「小師傅，那個人……那個什麼都不怕的土方先生，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的，對吧？」沖田輕輕拉著近藤的衣袖，語氣中似乎有些害怕。「他是天下最幸運的人，得了肺癆可以康復，跟小師傅相遇，跟大家一起上洛來闖出一片天地。山南先生與他意見不合，卻還是無法討厭他。像這樣的人，一定不會出事的，對不對？」

　　「總司，難得你會這麼擔心阿歲。」近藤摸了摸他的頭。

　　「那是當然，那個人說他聰明，有時候也傻得可以。」沖田抬起頭來咧嘴笑了。雖然是與平日一般的燦爛笑容，但近藤知道這個自己視作親弟弟的大男孩果然還是擔心著，擔心自己什麼時候又會要失去一個兄長般的人物。「如果堂堂的新選組魔鬼副長做出吃糰子被噎死這種蠢事的話，我是不會饒過他的。」

　　「總司，這種事大概只有你跟平助會做。」近藤無奈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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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脇差上頭淌著血液，但也只有那麼一滴，從刀刃流到刀鐔上，最後滴在白石握在刀柄的手上。明明在半刻之前就要劃下去的那一刀，到現在還僵在那兒無法動彈。他發現自己根本推不動手中的刀。

　　冷汗從他的頰邊流下，白石再次嘗試將刀刃刺入男人的頸部，卻還是無法前進分毫。溪谷裡的雲湮開始往岸邊滾動，薄霧之中，他彷彿見到一個厚實的大掌輕輕放在他的手腕上，就這麼個簡單的動作，就將他的右手拘束住。

　　「山南先生……」白石緩緩抬起頭，那隻大掌的主人臉上帶著無奈的笑容，對著這個心裡掙扎的後輩搖了搖頭。脇差從他的手中鬆脫，落在土方歲三的臉旁。他顫抖的手往霧中模糊的身影探去，卻只抓了個空。

　　霧裡的「山南先生」用手輕輕撫了撫白石的頭，即使碰不到，但不知是巧合還是什麼不可知的力量，微風在那同時也拂過他的髮稍，就好像真的被誰安撫著。「山南」什麼話都沒有說，但白石覺得那雙眼裡的溫柔已勝過千言萬語。

　　『不要勉強。』那個眼神是這麼說的，還有……『請幫我好好照顧他們。』

　　突然的一陣大風呼嘯而過，捲起林間落葉在空中狂舞，令白石不得不用手掩住臉。然而，當風停、葉落，他放下手臂時，眼前已經沒有什麼湮霧、沒有什麼明明在眼前卻觸碰不到的故人。

　　「要我照顧他們……？您是不是忘記，我是長州人了啊？山南先生。」白石無力地跪坐在土方的身邊，仰頭望著遠方雲隙透出的月光，讓盈滿眼眶的淚水不要流下，嘴角露出苦澀微笑。「最後的最後，您還是這麼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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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前才下過雨，這陽光稀微的山林裡要找到足夠生火的乾燥枯枝著實不易。白石只能暫時升起一小堆柴火，勉強照亮兩個人的範圍。昏黃的火光照在土方的臉上，從受了刀傷之後已經過了兩個多時辰，他的傷早就不知流了多少血，如今傷口已不像剛被砍到時流出大量鮮血，但是那結起的薄痂旁，卻仍一直滲出難聞的液體。

　　白石知道若是不從傷口深處開始清理，待表層完全癒合，裡頭會開始腐壞，會造成更難纏的傷。他從隨身的小包裡取出紫色藥盒放在一旁，慣用的手術工具是放在行囊之中，戰鬥一開始便被丟在一旁，現在只能用藏在劍鞘裡的小柄。他將土方沾滿血的上衣除下，撕下還算乾淨的一小塊，沾了溪水後將小柄擦拭過，再將小柄拿在火上烤了一陣，然後再回到土方的身邊。他用那塊衣布將男人的上半身仔細地擦拭乾淨，然後決定先處理最嚴重的左肩穿刺傷。

　　「嗚呃！」當白石手持小柄刺進那個傷口時，土方發出痛苦的呻吟，但是他沒有收手，在面對傷患的時候，手下的患者身份為何對他都不重要，只有盡力做出最正確的處置才是當下重要的事。

　　他將原本的傷口割開，用沾濕的布探進去裡頭清理死去的組織，同時沾上少許止血藥，一邊讓傷口從內部癒合。雖然沒有燒酒可以用的情況下這麼做風險是大些，但是比起放著不管任其在傷口深處腐壞要好些。只是沒有使用麻藥之下，傷口被這麼刺激，土方即使是在昏迷之中也無法忍受地掙扎起來。這麼一動，白石手中小柄在傷口割得差了，血又開始大量湧出，他也不慌張，左手臂架住男人，再繼續處理傷口。半刻過後，肩傷已清理完畢，土方胸口刀傷不重，倒是簡單上藥包紮即結束。

　　白石用溪水清洗過沾滿血的手和器具，這才回到火堆旁，長長嘆了口氣坐了下來。從月亮的高度，他判斷這時已過了子時。方才一會兒是滿腦子想著要殺人，一會兒又是滿腦子要救人，沒有仔細注意過四周的環境，現在停了下來，才發覺夜露濃重，加之他身上的衣物也都被不久前的那場雨打溼，風一吹來還有些涼意。他到附近多揀了些柴丟進火堆裡，讓火更旺盛一些，身子也才暖了起來。

　　聽到身旁傷者突然變得粗重的呼吸聲，白石忙轉了過去，卻正好與男人投來的眼神對上。雖然經過初步的治療，但畢竟溪谷之下也不是什麼舒適的養傷之處，重傷的土方臉上仍沒有半點血色。

　　「副長，您終於醒了。」即使狀況還不能算樂觀，但一條命似乎是保住了。白石雖然盡量壓抑了自己語氣中的情緒，卻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自己的聲音，也沒有發現自己臉上浮現了欣慰的神情。

　　「白……白石……？」土方的聲音很虛弱，若不是被呼喚的人就在身邊，只怕沒有人能聽得到他在說些什麼。「這是……何處？」

　　「稟副長，是鈴鹿峠旁的溪谷下。」白石起身跪在他的身邊，並伏下頭去道：「戰中是屬下大意落崖，還讓副長相救，這才……」

　　「伊東和齋藤呢？」土方沒有等他把話說完，便這樣問道。

　　「……伊東參謀和隊長在戰鬥時就已與我們拉開距離，狀況不明。屬下醒覺之後上方已沒有打鬥的聲音。」白石愣了愣，這才回答道：「以浪人們的作風，為了避免麻煩，殺人之後必會將遺體棄至這溪谷下。方才屬下巡過這附近，只有我與副長兩人而已。參謀和隊長應無事，只是天色已黑，無法下崖來尋人。副長先好好休息，天一明，屬下再去找找是否有可以返回官道上的方法。」

　　「是嗎……？要到天明了。」土方閉上眼，身體微微地顫抖著。白石拉起他的手，發覺是一片冰冷，除下已經半乾的外衣覆在土方僅裹著紗布的胸前。當他的指尖碰到對方胸膛時，心中突然一陣異樣。明明在為那人療傷時沒有這種感覺，他忙將手收了回來低下頭去，然後起身走到火堆的另一頭坐下。

　　溪谷林間風停，堆火讓四周漸暖，受傷的人雖然想向身邊的人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身上的傷口已經麻痺，外衣傳來原主身上的溫度，不再是過去近一個月以來的冰冷。自己醒來時，白石的神情他是看在眼裡的，不知為何，看到那樣的神情讓他這段時間抑鬱在胸口的某種心結慢慢被解開，心下一鬆便又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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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這位大人，您一整夜未就寢嗎？」卯時方至，從坂下宿來的那與力來到片山神社本堂前的空地時，只見一人坐在山門長階上的石燈籠邊，左手將長刀抱在身側，一雙狼一般的眼睛遠望著官道的方向。

　　「可以出發了？」齋藤見他走來，從石上跳下，沉聲問道。

　　「不，天還未明，現在這種情況，莫要說是下崖尋人，就是咱們要走到昨日那個地方也太危險。」那與力被齋藤這洶洶氣勢嚇退了一步，被這人看著的時候，自己就像一隻被狼盯住的弱小獵物。即使如此，做為一個熟悉山裡險惡的人，他還是得勸阻眼前這頭隨時要衝出去的狼。「大約再半個時辰就要天明，還請大人稍安勿躁。」

　　齋藤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長刀繫上腰間，站在山門前等待著。

　　「這位施主，不用擔心，您在意的人雖然身處險境，但沒有性命之危。」老邁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起，齋藤轉身一看，是一名身著神職人員衣著、留著一縷白色長鬍、身形有些佝僂的光頭老者站在那兒，臉上帶著和藹笑容看著他。接觸到他帶著敵意的疑惑眼神，老者一點也不在意似地笑道：「老衲是這個片山神社的住持，施主昨日日間有與同伴前來參拜，老衲是記得的。」

　　「神社住持有預言之能不成？」齋藤語帶諷刺地這樣道。他從不喜歡神職人員，他總覺得這些人只會講了一口玄之又玄的話，假借神明的意思卻想要干涉現世人的生活。

　　「呵呵，沒有那回事，未來之事是天機，即使是被付予與神明對話權力的神職人員，也不會輕易得到那些秘密。」住持對於對方的諷刺完全不以為意，一手身到後頭搥著自己的背，搖搖晃晃地走到他的身邊道：「神明只會給我們一些啟示，老衲只是將那些啟示傳達出去，該如何解讀又是憑個人了。」

　　「既無答案，那又何用？」齋藤嗤之以鼻地轉過身去，不想再與老者糾纏。

　　「不過方才老衲與施主說的，並不是未來的啟示。」那住持的話讓他又再度站定。「或許不信鬼神的施主可能又會嘲笑老衲吧，但是神職人員多少能與應該前往彼世卻還對現世有所留戀的靈交流。施主一行人，被一個很溫柔的靈魂守護著。那個男人，應該是很親密的朋友吧。所以無須憂心，那兩名同伴一定可以回來的，他們還不到要前往彼世的時候。那兩人均為幸運之人，又得如此的守護者，定會無恙，鈴鹿御前也會保祐他們的。」

　　「……胡言。」齋藤兩字才出口又閉上了嘴。沒有人與住持提過他們一行四人的身份，但是住持口中的溫柔靈魂，他卻是知道的。如果是那個人，一定會保護他們的吧。齋藤沒想過自己也有開始寄望那種不切實際的東西。

　　天邊的白色日光隨著遠方的馬蹄聲開始漫延整片天空，在晨曦中，站在神社長階上的他們可以清楚看到林間官道上兩匹馬從坂下宿方向馳來，奔到片山神社前時，一匹馬繼續往土山宿方向而去，另一匹馬則停在神社長階前。

　　「齋藤君，在下已請人送信回屯所，雖然洛中人力吃緊，但是局長定會派人前來支援。」伊東甲子太郎從馬上跳下，三步併兩步地跨上長階這麼道，然後又轉向那與力道：「趁現在已經天明，盡快前往他們落崖處搜尋吧，勞煩你帶路了。」

　　「我明白了，兩位請先稍待，我去將其他人全帶上。」坂下宿與力目瞪口呆地看著兩名新選組幹部已衝下長階。天才剛亮馬匹便已來到此處，那名看來較文雅的男人到底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讓信差願意冒著危險在黑暗中馳馬走山道，甚至連他自己都一同過來？只要馬匹的蹄稍有差池，今日要搜尋的目標便又會多上兩人。「老師父，難不成除了鈴鹿御前的眷顧之外，真的有個靈魂在守護著他們不成？」他忍不住這樣喃喃自語。

　　「誰知道呢？」老住持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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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的馬蹄聲同樣在溪谷裡迴響，白石站起身來到崖邊仰頭往上看，微微的晨光中，上頭兩道有影子快速地衝過，但距離實在太遠，中間又有大樹阻隔，看不清上頭的人物。

　　他沿著崖邊走，發現距他們落崖處約一町遠的崖壁角度稍緩，若是只他一人要爬上去並不是難事。但白石沒有行動，他回到堆火處取了乾的柴火來到那個地方，引燃之後又丟了半乾的柴進去。剎時間，濃濃白煙從火堆升起直衝林梢。

　　「咳、咳……」當白石回到原來的堆火旁時，土方正乾咳著。白石從火堆邊上拿起一個盛了水的竹筒，然後將土方扶了起來，將竹筒湊到他的嘴邊。溫熱的水滋潤了男人乾涸的喉嚨，也暫時給了他一點能量，然後掙扎地坐起來，將背靠在一旁樹幹上，用稍恢復元氣的聲音問道：「找到上崖的路了？」

　　「是，但是要帶著副長一同上去還是有些難度，故屬下在那個地方燃火為信，讓伊東參謀和隊長能更容易找到這兒來。」白石回道。

　　「不用管我，你先上去尋他們，然後將他們兩人帶來。」土方緩緩搖了搖頭，眼神仍不想與白石對上，加上重傷無力，聲音沒有半點命令的威嚴。

　　「恕屬下拒絕。」白石卻已毫不避諱地雙眼盯著上司道：「那兩位不知身在何處，要往坂下宿請求奉行所支援來回最快也要半個時辰。副長的傷勢不輕，雖暫時已沒有性命之危，但屬下也不能長時間將您丟在這個地方。」

　　「我只要不隨意移動，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還是說，你要抗命？」土方沒有料到那個平日對幹部順從的白石竟會拒絕他的命令。

　　「恕謙三一言，副長的命令與局長的命令衝突時，屬下只能遵從局長的命令。」白石雖然垂首跪在土方的面前，但聲音不卑不亢，亦表現出不會退步的堅持。「局長命我以副長的身體為重，不可隨意離開。再說副長不是連自行喝水和起身都有困難？萬一有野獸在左近，副長這樣的身體莫要說抵抗，連要握刀都成問題。屬下再不才，也不能冒這等風險。」

　　「罷了罷了。」土方早就知道，當眼前這個人堅持著什麼事情時，即使自己搬出上司的架子也沒有用。他突然覺得好笑，自己竟然在這種角力上輸給了一個小了自己十一歲的孩子。「那麼，至少把我背到那裡去吧。」

　　「咦？背？」這會兒輪到白石愣住不知所措。

　　「這是當然，若是有人找來了，也是該從那裡上去的不是？待在近一些的地方，也好早一些讓他們尋至。」土方見到他奇怪的臉色，虛弱地笑道：「難道你連這都辦不到？」

　　「不、不，屬下遵命。」白石忙撇過頭去，不敢讓對方看到自己莫名緋紅的臉。他將火堆旁的東西收拾好，並用溪水將火熄了，然後來到土方身前。深深吸了口氣，道了一聲「失禮了」，白石將土方背了起來。男人的身體比想像中要沉重，由於左肩和胸口的傷，讓土方沒辦法很安穩地貼在他身上，這樣雖然較難施力，反而讓他感到輕鬆許多。

　　「呃……」背後的輕哼聲讓他停下了腳步，但那男人卻馬上道：「繼續走，沒事。」

　　「副長，傷……」白石側著頭，他感覺到身後的人在顫抖。

　　「無、無礙，繼續、繼續走……」傷口傳來的劇痛和從身體開始冒出的熱度讓土方感到意識漸漸在消失，恍惚間，他知道自己還是被那個不聽話的部下放了下來，眼前模糊的視線中，他再次看到了白石的焦急神情。

　　「副長！白石！」在土方的意識被掩沒在痛楚之中前，這兩聲的叫喚他還聽得清楚，只是齋藤和伊東奔來的樣子，就沒能見得到了。



作者的話：

既然來到了鈴鹿山上，又講到了片山神社，就稍微介紹一下片山神社祀奉的神祇、鈴鹿山上的鬼女──鈴鹿御前。鈴鹿御前出現在在鐮倉時代的說話集《古今著聞集》中，棲息在近江（滋賀縣）和伊勢（三重縣）交界的鈴鹿山上，也是東海道土山宿與坂下宿之間的這座山，也被稱為「立鳥帽子」的女盜賊。祂與奧州（今福島縣、宮城縣、岩手縣、青森縣等四縣及秋田縣的一部份）的魔神──阿黑王（也就是惡路王）結為夫妻，另一方面卻愛上要打倒阿黑王的坂上田村麻呂。最後祂與坂上田村麻呂交戰，被一把名為「鬼丸」的劍所擊敗。（以上資料出自商周出版的《日本神妖博物誌》）當時相信鈴鹿御前會保祐旅人平安並驅逐山賊危害，所以山上的片山神社和上鈴鹿山前做整備的宿場坂下宿都祭祀著這位鈴鹿御前。關於這位神名其實有許多有趣的故事，無奈我的日文程度很差，詳細的就無法了解了，有興趣的話可以自己去找來看哦！

一直到這裡，其實已經有三個人夢到（或見到）山南敬助了，但是或許可以發現每個人「遇到」的山南有非常大的差異，這不是我忘記設定中山南個性是如何，是故意寫成這樣的，所以到底怪談的真相是什麼呢？

＜第五十四章、’存不存在的靈魂＞預告：
土方再次往窗外看去，那裡好像站著一個愈來愈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