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哈卡/1998年2月) / 第十章
命運之刻來臨。
這是生涯中最關鍵的一戰。
寧格.蘭德利逼向王座上的男人,鼓起盈溢靈魂裡外的強烈鬥志。
只見台階上傳來動靜,高大的男人緩緩起身。
索加爾馬奇.烏特亞。
那名男子的氣息宛若蛇蠍,儘管帶有許多含糊而不太確切的質地,仍能確定那是常人必須遠離之物。
光是靠近都不能允許。
就是如此純粹的「邪惡」------
首先鳴槍的是寧格,魔法師像前數步後猛然迴轉身子,長劍隨之擺出斬線向外延展。
橫飛的斬擊刺了過來,然而「光之皇冠」卻不閃不避。
雖然只是刺探。
「哼,是我的理解力有問題嗎?為什麼卡巴拉的術式就只有防守用途?」
想到從科魯薩、挪德的例子,令寧格自然的出言諷刺。
對方毫無反應,甚至感覺不到這番話是否有化作聲音。
寧格和對方曾經交手,但那是在十年之前的事了。
經過這段期間的轉變,就連自己都大幅成長……因此他不可能產生對方的技術也和過去一模一樣的天真。
盡快探出術式的內要,正是接近勝利的途徑。
「光之皇冠」不同於依靠天賦的自己,乃是以傷痕累累的雙手摸索至終的普通人類…不,既然能抵達「禁忌」,那就不可能還算是普通了。總而言之和依靠體質而導致戰略及武技都太過一直線的「至高聖人」比較,索加爾馬奇.烏特亞想必會採用毒辣的手段取勝。
寧格再次起跑,他首先射出兩道斬壓,隨即加速飛奔至對方身邊。
分析索加爾馬奇能力的真貌,並從空隙中使出致命一擊-------寧格施行著風險較低卻也最為實用的手段,將感官強化至極限。
由「聖人」之力能清楚捕捉魔力在空氣中的每一絲變化。
然而寧格卻看不到決定性的瞬間。
伴隨一陣厚重的音響,黑暗被光吞沒。
那股能量澄澈而激昂,並夾帶一種難以超越的高貴感。越是凝神反倒越是難以掌握,光流就是如此曖昧不清。
不過這的確是索加爾馬奇的絕招。
因為碰觸光輝的剎那,斬擊被消除了。
「--------」
為了將一切送往輪迴的彼端,輝耀之泉將會湧向自己。
寧格將為此時而醞釀的濃厚「聖人」之力做成護盾,最高等級的能量排解光芒,贖回魔法師的安全。
光芒的變化並未停止。
在涵蓋整個室內之後又忽然轉淡,粼粼的水晶光在空間的各個角落隨意飛舞,這幅景象宛若世界被水包覆,同時也讓魔法師明白,一切都落入敵人的法術中了。
光輝儘管清澈,但又不是無色。反而帶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印象,猶若人類前未見過、無法喊出名字的嶄新色彩。
光澤像是極光般柔和而優美,靜靜發起一波波的浪潮。
「光之皇冠」的身軀也被這些光芒包圍,輪廓都明確了起來。
比起細瘦更適宜用修長形容的身材,以及寬大的雙肩。
一面簾幕般的披風遮去半身,其餘的胸部及肩部皆戴著防具。腰上捆著陳舊的皮帶,這是一身帶有龐克風格卻又巧妙維持皮革美感的奇異裝束。
和過去絲毫沒變,男子的容貌有種說不出的歪斜感。蒼老的輪廓更突顯豪無褪色的邪惡。葉綠色的髮絲留成鮑伯頭。最引人注意的是擁有毀滅氣息的視線,令人明明恐懼卻又無法移開目光。渴求破壞的鮮紅瞳孔彷彿瘋狂的深淵。
整體散發舊照片似的氛圍,男子微微抽動嘴角。
「看來我被小看了呢。」
語調表露無可動搖的自信。
「------如果你把我當成這點程度就能打倒的對手,那真是、太、遺、憾、了--------」
頓時,其中一域的光流蒸騰膨脹,隨即衝向寧格。
從方才的現象來看,這群燐光般的粒子具備分解魔力及動位能、甚至是扭曲物理框架的可能。而唯一能與之抗衡的,就只有「聖人」方能懷有的特殊魔力。
也就是說------這並非單純的防禦魔法。
而是領域。
結界。
將整個空間納入支配以抹除作戰中的不利要素,這個術式就是為此而存在。
化解攻擊後,再度揮動「迪蘭達爾(Durendal)」,迎擊對方壓迫立體空間發出的全方位絞殺。
這種壓倒性的能力卻和寧格所了解的「共振循環」有幾分相似,因此他能不失冷靜地妥善應付。
……想不到那名少年到了此時都還協助了自己。想法一掠過心頭,苦悶便隨之閃爍。
攻擊越加密集,寧格漸漸失去前進的力氣。然而索加爾馬奇卻感覺不到優勢。
如果這種狀態僵持太久,哪一方會勝出舊不用說了。因為「聖人」的魔力容量就是龐大到連「光之皇冠」都感到無奈。
「-------」
因此------是時候推進至下個階段了。
索加爾馬奇.烏特亞雙眸綻放銳氣,寧格也感受到這股敵意。
男子的注意力被某項物體吸引住。
全方位的支配、比君棋葉的「共振循環」精密不知多少倍的破規格術式,絕對不可能光憑人體使用。
結界是種極其複雜的魔法,演算的複雜度完全不是其他法術所能比擬的。
能讓「最強」的魔法師、全力以赴的「至高聖人」受困其中,甚至是寸步難行的究極結界,一定存在實際的操縱面板,而且該事物鐵定是龐大到隨便就能映入視界……於是「至高聖人」輕易的就發現對象。
幾片缺乏量感的輕薄面體相互交疊,形成具有科技感的幾何圖形,就在索加爾馬奇的左半身後方,自腰際向外展開。
既如翅膀,又如利刃。
總之就是無比突兀、無須說明的異樣存在。
「……」
那樣物品勢必就是結界的起點。
反正沒有隱蔽的必要,對「光之皇冠」而言,那種東西反而裝在身上較為安全。話雖如此寧格也不認為對方只準備一個絕招,他所認識的邪惡至尊,應該是更令人提心吊膽的魔鬼才對。
警戒「禁忌」的份量,猜忌彼此的領域。
兩位最強等級的怪物,進行的就是如此的戰鬥。
陳述起來簡直是輕描淡寫,那是因為彼此實力相當的緣故。那番廝殺既使無比慘烈,恐怖之處想必也只有當事人才能理解吧。
畢竟那是常人光是靠近就會化為碎屑的至上領域。
「你應該感到納悶吧?」
在無盡交叉的衝擊之海中,得意的聲音遠遠道來。
寧格甩開纏繞於身邊的魔素之繩,然而驅動這塊魔素的極光忽然變色。這個剎那就連光芒的本質都改變了,男子如此覺得,就在此時更為鮮明的殺氣也化做長槍襲來。
與寧格交纏的,始終只有婉如海潮一波接一波的光輝,每當新一波的浪潮捲起,寧格就被迫陷入守勢。
承襲上個世界的特性,進入下個階段;通過十個質點及二十二個通道進而達成循環的創造能量正是這個術式的真面目。
挪德.格羅亞的體內結界是藉由體現生命之樹的架構,在個體內完成讓創造性生命力循環不止的工程。簡單來說就是閉鎖式的獨立系統。過去曾有十餘位術師能完成生命之樹理論的實驗,不過能將其應用於人體上的就只有索加爾馬奇而已。
而且-------此時展現的結界又是更為艱深的東西。
將周圍地帶全部納入掌握,並立刻讓生命之樹在其中完成。
若說挪德的案例是在一個容器(肉體)內注入各種元素、慢慢煉化成形的話,那麼「光之皇冠」當下實用的就是無忌於環境差異將生命樹及更擴遠的意義具現出來的速成技術。
兩者根本無法放在同個次元比較。
就算和某少年的領域魔法擁有相似之處,那也無所謂。
這絕對不是光是冷靜就能應付的玩意。
假如與中間水平的魔法師對戰,大概能讓一整支部隊在不知所以的情形下潰滅吧。若他有心,將整個瓦哈卡市予以血祭都不成問題。
過於壓倒性的真理有時能成為破壞板機,指的就是這種狀況。
窮究卡巴拉之人方能達成的成就,使得冠上「禁忌」之名的惡徒能度過安穩生活,任何對此不滿的人都無法動手殺他--------除了自己之外。
男子反轉劍身,側身避開撞擊。
此時地面被掀了起來,寧格進行迴避以確保視線。
他感受到類似第五元素的氣息在大氣中微微顯露,於是朝那個位置展開突擊。
用的是擅於一點破壞的接觸類破壞魔法------「針韌」,凌厲的聲響迸散而出。
男子感受腳底再度觸地的時候,被汗水濡濕的劍柄差點自手中脫落。
他將無與倫比的巨大魔力灌入雙臂,向右側擺出。
二成。
咆嘯的劍芒呼嘯而過。
目標不會有別人。
只見那個存在輕鬆的擰起新月似的微笑。
「聖人」之力是唯一能突破創造性能量之系統的力量。
但是他卻笑了。
「------」
約莫此時,寧格就料到攻擊會帶來怎樣形式的結果。
他仍為了思考下一步而行動,消除聲音前進。
炫目的激光團塊照亮充斥極光薄紗的室內。
冷冽的沁意撫著背脊,歪斜著男子注入劍中毅力。
這點事故絕對稱不上挫折。
索加爾馬奇的真正潛力,就是將自己的所有努力都輕易推垮的絕望之物。
他早就知道這點了。
老早就明白。
------現在的你絕對勝不了我。
兩人的差距。
十年前的那個時候,一切起始之時,一切終結之時。
那傢伙這麼說過。
那個時候感受到的高壁還佇立於此。
------你就好好磨練自己吧。
他們的出發點是不相等的。
對於「光之皇冠」領先自己的部分,竟然只想靠與生俱來的「天賦」來彌補嗎?這未免也太天真了,庸才和天才到底何者勝出,到底哪一方才是勝者?
索加爾馬奇的年齡為何仍就是謎,正如他能加速他人成長,背負「生命創造」含意的他實際上到底活了多久完全無解。
就算索加爾馬奇是好幾百年前就存在的人類,也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對方歷經的探求、跨越的絕望簡直無以計量……然而自己卻想靠區區的天賦來勝過對方嗎?
庸才真的勝不過天才嗎?
命運真的是無法超越的嗎?
這種定義是誰賦予的,人類的思維是因何而扭曲的,為何要懷疑此時此刻就存在這裡、由己身所歷練的價值性?
人類到底奢求什麼?
流溢的是無限。
毫無上限,無遠弗屆的深淵之井。
男子的意識瞬間感受到那個剎那。
彷彿永恆,實際上過去得太過唐突的剎那。
寧格露出哀傷的笑容,流露的暖意正象徵此人也同樣受困於邏輯的死角。
------活下去吧。
那道聲音,究竟是出自庸才對天才的憤怒?或是惡人所抱持的其他情感?
放寧格一條生路的理由到底是什麼?
------我要讓你後悔沒能在此阻止我。並在自責中漸漸成長,等你能夠為了正義而投入殺戮時,再來找我吧。
那句話深深刺入腦髓。
「光之皇冠」或許只是想追求公理罷了。
他要讓天才在努力之後絕望,或許這就是寧格踏上輝煌人生的原因------自己燃燒的信念,只不過是出於自負及忌妒的愚昧心理罷了。
這麼說來,雖然並未直接接觸,寧格還聽說過一個和「光之皇冠」十分相似的傢伙。
「神蹟崇拜」------被如此稱呼、並歸為「禁忌」之一的男子,和索加爾馬奇.烏特亞相同,都是一步一腳印攫獲力量、以自身意志開拓道路的人。
也就是崇高之人。
反抗命運正是生存意志的最具體表現,亦能讀做人類精神的精髓。
-------「七大禁忌」並不全是這樣的傢伙。
但是這樣的案例就佔了兩個位子,他們正是立於全部庸俗之輩頂點的王,所以被捨棄者的英雄與聖人。
到頭來寧格自己也不是-----
就算被周圍稱為正義之士,其事蹟將受歌頌……真實也未必能贏得公理。
------寧格並非正確之人,不過也同是正確之人。
就和最終的惡徒沒什麼不同,完全不同。
貫徹各自的信念,歌頌著不同面相的生存意志,同樣具備高貴的靈魂。
但是自己卻被稱為英雄,而對方卻被稱為惡人。這件事是多麼的沒道理啊。
最後,繫回意識的是強烈的痛楚。
寧格.蘭德利的身軀輕易騰起,並如壞掉的人偶栽入放在房間角落的器材堆裏頭。
雖然還不到結論,可是就現況而言仍是慘敗。
交鋒實際上持續多久?過度的集中力奪取時間的感覺。只有回神之後的疲勞占據知覺。
六成。
這是最後打倒「第八禁忌」候補的一劍所灌入的力量。
不過卻不管用。
周圍依舊在粼粼光海的刺繡下燦爛生輝,遭遇的打擊甚至令「聖人」過度強壯的軀殼遭遇神經訊號斷線的事態。
「至高聖人」以為自己已經習慣缺氧的感覺,此刻卻陷入更勝以往的不適感。
即使如此仍是能聽到聲音。
那名男子穩穩走來,踏著平緩的步伐。
「你的眼神變了。」
寧格宛若注入熔岩的意識沸騰到難以思考,這是過度軀動體內結界的副作用(光是一天內就把潛力用到見底,只是這樣還算幸運)。
寧格連辨識語意的力氣都匱乏,即使如此對方還是不在乎的開口。
「-----雖然這樣也是理所當然啦。能把追隨者及小犬一一解決來到這裡,想必要有所成長才能做到。」
「光之皇冠」的態度失去傲氣,取而代之的是某種危險的衝動由內湧現。
仔細一看,索加爾馬奇也並非毫髮無傷。可是現在的他竟是前所未有的亢奮,被逼到絕境、喪失愛子的痛、以及一再遭到抨擊的尊嚴令沉睡的本質倒漏而出。
碰觸到濃烈禍水的底部------此人帶給世界的大概就是這種氛圍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寒而慄的躁鬱感,夢魘似的狂氣淵流。
寧格對此驚愕不已。
想不到索加爾馬奇在永恆不變的沉默底下藏有如此的熱血。
接著「光之皇冠」宛如捨去面具似的,表露完全相反的語態濤濤不絕長哮:
「不錯!這個表情真是太棒了!不過我看你仍然心存疑慮呢------好吧,既然都到這個關頭了,讓我來回答你也無所謂。所以趕快捨棄那些多餘的事物吧!你不是為了殺死我而來到這裡的嗎?既然如此就放過來吧-------」
……疑慮……捨棄……殺……殺?
男子的指節悄悄的抖了,儘管只是細微至極的顫動,「至高聖人」的思緒確實漸進地恢復運作……
「-------我渴望他人的痛苦所賦予的愉悅!於是就順著本能去做了!我連被殘害的臉孔都記不清楚了,可是那些一事無成的畜生的哀號直到現在都還鮮明地在印在視網膜上!如果讓其他人體驗我的經歷,那個人最後大概會因為無法承受反覆在心靈撥放的虐殺劇而被折磨至死吧!不過這就是我的信仰!我就是為了享受這個而活著的!而你--------寧格.蘭德利不就是憎恨這樣的我才來到這裡的嗎?你是為了正義而來的!你將要劈下手中的劍,是的,你擁有這樣的權利------歌頌自由意志正是人類的、特權----!所以歡呼吧!為了此時的殺戮而高歌吧!鮮血存在處寫著所有答案,必定如此!毋須質疑!毋須焦慮!率直前進正是不愧於自由意志的唯一行徑---------------而只屬於你的榮光絕對會隨之到來!所以站起來吧!快站起來啊英雄!快點-----完成這場擱置十年的廝殺!!!!」
力氣一點一滴地恢復。
緩慢的、確切的,脫離這動彈不得的狀態。
對寧格而言是最痛苦的,然而索加爾馬奇卻感動到差點流淚。
花了將近兩秒的時間-------英雄站了起來。
渾身傷痕,半腳已經踏入棺材。
但是那對視線,卻不是之前的「至高聖人」、過那個去寧格.蘭德利所能比擬的。
我-------
花了一點時間,咽喉總算暢通。
-------到底是為何而戰?
男子向意識的深井低語,或者是朝虛空的彼端。
他仍能感覺到蒸騰的狂氣就在前方,不過心情卻無比鎮定。
恐懼及躁鬱都不見了。
一切宛若重獲新生。
感慨持續不久,腳邊沙塵的爆裂就吹散這股情緒。
應該說,全視界都被籠罩於塵爆之中。
「這樣就對了!這樣就對了!這樣才不愧對於我準備『第五世界』之術的用心良苦啊哈哈哈哈哈哈--------」
騷動的癲狂殺意,湧現施展絕技的預感。
不過。
寧格卻輕柔的闔上眼皮。
這是個從失敗中屹立的人,重新奮起的物語。
會訴說給什麼人聽、帶來什麼影響都不是重點。
主角會在實現使命之後離去,只不過是如此罷了。
沒錯,這就是最初時懷抱的心情。
-------為了成就命運而揮劍,事情就只是這樣。
這就是故事的起源,「至高聖人」奮鬥的原因。
儘管充滿痛楚,卻是讓人看見希望的故事。
◇
索加爾馬奇主張的,不過是最為膚淺的道理。
是在什麼時候呢?寧格依稀記得自己聽過那樣的話。
汝應當順從自身的慾望而行-------沒錯,亞雷斯塔.克勞力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寧格貌似想起,這是在隊伍瓦解之前,難得和索加爾馬奇聊天時的話題。
記得那時喝了點酒。
記得那時在室外,其他成員不在,而新月高掛的景致十分高雅。
-------總之,這句話的意思經常被誤會為「應該做自己想做的事」……對了,那個時候正好議論到雙方的專長領域吧。
寧格是融合大量卡巴拉涵義、並提倡赫爾墨斯的新概念體系-----泰勒馬的修行者(和原為「繼承人」的沃夫同時開始修行,不過進步卻遠超越沃夫,即使如此沃夫仍豪不吝嗇地傳授教義),而索加爾馬奇則是純粹的卡巴拉鑽研者。
兩者的體系有些重疊,甚至是具有相當程度的一致性。
所以兩人才難得聊了起來,遠眺迷濛的都城盛景,寧格鬆懈的對話著。
「不過我並不認為這樣有錯。」
「!」
記得索加爾馬奇難得的插話,如此說道:
「順從肉體的本能而活,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所謂的意志不過是個體的冰山一角而已,如果要全然遵循自我,就捨棄外在力量,完全順從渴望發瘋吧。」
那種形容叫人刺耳。
不過他沒說錯,人若是陷入無忌於規則及道德而放肆生活,那樣的話恐怕找不到其他形容詞了……所謂的墮落絕對是指這種情形。
「所以你希望那樣度過人生嗎?」
「當然。」
「…寧可捨棄人類的智能?」
男子聞言挑起眉來,唇邊流溢淡淡的笑意,寧格有種被輕視的感覺。
「人類的智能是讓我們追究本質的,正是因為具有智力才要回歸原初。」
「不過這樣說的話,就和亞雷斯塔.克勞力沒有兩樣了吧?」寧格輕輕吐槽。
「不同。泰勒馬教義存在明顯的命運論涵義,而我就不信那一套。自己的命運正是要自己開拓嘛……」
「哈哈,這話倒不像魔法師會講的呢。」
……不管如何他今天似乎特別多話哪?寧格如此做想。
芳醇的酒意緩緩消散,思緒因透冷的溼氣清醒。
沒錯,那一直都是「光之皇冠」的生活哲學吧。
無憂無慮,抬頭挺胸。
那怕得罪全天下的人都依然自豪而高傲的生命,這就是索加爾馬奇------直到最終都不認為自己有罪,罪大惡極的惡徒。至少寧格是如此看待的。
只是沒料到會面臨這樣的局面。
那時的光景輕輕掠過思緒。
寧格再次睜開眼睛。
此時。
男子想通了。
------「光之皇冠」的真正目的。
◇
戰場漫溢著崩塌聲響,然而卻沒有一項事物真正遭到毀損。
那是因為「光之皇冠」的「四世界」結界支配空間。
這個結界體現的是上帝創造萬物的順序,也就是未知而無限的流溢之「光」創造物質的過程。滿溢空間的境界象徵四個世界,完成的境界將會承襲上個境界的特質並繼續變化------也就是輾轉無窮的光之波潮。
經歷四種循環之後,生命力就會到達Iggulim型圓的頂端,最後回到創造第一世界的起點--------「聖光之界(אֲצִילוּת)」、「創造之界(בְּרִיאָה = בְּרִיָּה)」、「形成之界(יְצִירָה)」及「行動之界(עֲשִׂיָּה) 」控制無盡循環的生命輪迴,進而讓術士的肉體隱於結界之中。
將術士本身與「未知的太初」同化,成為彰顯真理之光的隱蔽之神。
這是最極致的結界,同時也是使用真正絕招------「第五世界」、使其抵達亞當.卡蒙(Adam Kadmon)的前置作業。
如今已經成熟。
「至高聖人」重拾心裡那股崇高、「光之皇冠」完成準備的時候。
------那就是決戰之時。
大氣被無盡的氣旋填滿,結界凝聚的高密度魔素攝人無比。
寧格曾經敗給對方。
可是他卻用彷彿看透一般的視線面對敵人。
這樣的霸氣甚至讓人產生連「第五世界」都被突破的錯覺。
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即使使出六成的「聖人」之力也無可動搖啊。
這個術等同否定過去所有依賴天賦維生的洋洋得意者,那些只有一成力量的「聖人」簡直不堪一擊。
「第五世界」的真面目其實很簡單------化做「未知的太初」、進而成為最高級的隱蔽層級君臨。當索加爾馬奇成為「領域內的神」之時,便能一齊增強「四世界」結界、並將自身存在從物質意識的認知中消除。
術式生效的那一刻一目了然。
「光之皇冠」的身影忽然變淡,壓倒性的光流同步爆發。
變化在那一刻就啟動了。
接觸到流溢的無盡之光的剎那,極光忽然以驚濤之勢變奏,激烈而洶湧就彷彿壯闊絕倫的交響曲一般。
最終的樂曲開始,打響靈魂深處的鼓動。
七成。
足以扭曲次元障壁的程度。
「至高聖人」毫無猶豫,一開始就投注
如此分量的魔力,寧格依判斷將痛覺從神經摘除,挺身面對吞噬而來的光之狂瀾。
長劍橫劈-----僅是如此空間就如潰堤般整面崩落,從內部湧現的無以名狀存在接觸結界。
索加爾馬奇製造的結界具備超評價以上的耐久力,不過對付相異維度的法則,這種保證就等同不受用了。
儘管會造成延誤,男子也只能稍微分散注意力抵禦侵蝕而來的淵流。
至此都與方才的對決一樣。
寧格試圖以這種方式削弱敵人,卻不料竟然適得其反。
異次元裂縫大概數秒後就會消失,其帶來的打擊顯然不足。
再將寧格撕裂空間壁的耗能也計算進去,寧格的魔力會比對方更快耗盡也是理所當然。錯判「第五世界」之術的規格正是寧格的錯判。
不過這回情況不同。
分散注意力的瞬間,寧格以同等級的能量包覆自己,化做一支長矛。
-------上回落敗正是因為時間拉太久的關係,若是趁他還具有「存在感」的時候呢……!
再過不久時間男子就會完全隱沒於亞當.卡蒙(Adam Kadmon)之中,存在之力更會從世界上被「遮蔽」------並非抹除,而是讓整個人都化為無法干預的透明體。
屆時任何手段都毫無意義,自己只能被無止盡增強的「四世界」結界淹沒直到力竭為止。
現在是唯一的機會。
等到「第五世界」完整展開之後,就連「至高聖人」都束手無策-----!
突破呼嘯的光團,「迪蘭達爾(Durendal)」的劍芒破空突擊。
……趕得上!
寧格沒有心思顧慮暗藏其他陷阱的可能性,就直接將一切力量都灌注在劍中。
八成……再多一點……哦哦……
……九、成!
斬擊命中以前就被某種膜狀的玩意阻礙,動力被大大減弱。
猶太神祕理論中的第五世界,原本指的是為了在四大世界中居中協調而存在的介質,但是在索加爾馬奇放入魯利安體系及《創造之書》矛盾的改造下變成截然不同之物。
必要時候還能將萃取部分術式,像是「四世界」結界的光流般形成防護罩護身。
形式上是護身而已,不過同時是能令世上萬物皆灰飛煙滅、魔導深淵的絕對之力。
即使是衝突的現在,「光之皇冠」的輪廓還是依稀淡化。
寧格咬緊虎齒,魔力迴路的收縮令他渾身抽蓄。
即使如此,他還是將精神注入寶劍。
將信念的一切,灌入其中。
最後,其中一方將承擔滅亡。
那是毫無餘地,理所當然的結果。
位於頂點的直接戰鬥力,位於頂點的結界魔法。
奔騰的能量由特異點向外流散,脫離平衡的破滅之力爆裂迸散。
無一例外,整個空間都陷入蹂躪之中。
-------最後,依然直立的只有那個人而已。
帶回意識的是男子長劍掉落地面的音色。
那是聽覺從世界被抹去以來唯一的音聲。
索加爾馬奇虛脫的睜開眼皮,用不著確認傷勢,光從自身的位置就能理解結果了。
稀奇的是自己竟然還四肢健在,況且要撐起軀幹也比想像容易多了。
「哼……」男子以笑聲自嘲,說道:
「為何不殺了我?」
對著俯視自己的男人,沒有撿起不遠處的長劍,只是冷冷凝視自己的敵人。
明明失去左眼,剩下的右眼卻依然滿懷霸氣。
「至高聖人」的目光就猶如嘆息,索加爾馬奇彷彿感受到責備味道,又不正經的抖著肩頭笑了。
「算了。反正一定是基於某種崇高的理由吧,高潔的英雄大人。不過,我立刻就會讓你為自己的輕忽而後悔的。」
明明在擊倒在地,姿態卻比對方更加從容。
這表示索加爾馬奇還藏有絕招,先撇去條件或是代價,起碼那是光論威力能讓他燃起必勝自信的殺手鐧。
「……」
啜飲乾燥的空氣,寧格樣似不為所動。
實質上,男子並非不願殺他,而是殺不了他。
正如「光之皇冠」被衝擊掃倒在地,幸虧啟動某種匯集「四世界」創造性生命力填補肉體的保險機制才撐過一劫,而周圍的光流也的確黯淡下來。
以毫無防備的肉驅承受那股能量,寧格是不顧一切勞役體內結界才勉強生還的。
寧格的肉體喪失大半機能,不做什麼的話連撿起「迪蘭達爾(Durendal)」都很刁難。不過若是抱持喪命的覺悟動用「十成」的話……
匱乏精神力的自己,很可能會因為出錯而自爆而死,將「聖人」之力百分之百運用出來乃是最為險惡,卻也是這個狀況唯一的生路。
是的,其他選項並不存在。
這點彷彿是天作之合,自焚的覺悟在最後關頭派上用場。
不過------
「我沒打算死在這裡。」寧格說道。
將心願化為言語。
「有人在等我回去,而且我肩負將精神授予下個世代的使命-------所以我要活下去。我說什麼都不能犧牲!」
接收到宿敵真摯的自白後,「光之皇冠」也換上認真的臉孔。
背離寧格所知的冷漠、方才展現的狂喜,這副神情深深烙印在視網膜深處。
「歸處……是嗎?」
輕微的呢喃帶有更勝一切的絕望色彩。
寧格這才肯定腦中的推測。
「……你害怕的是孤獨吧?」
這句話立刻讓那對視線轉為不悅,更勝狂氣亦或殺氣的執念。
「毫無才能的凡人要得到這種力量,鐵定花上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時光對吧?雖然我不清楚到底多久,也無法體會,不過那鐵定是個足以讓人孤獨的地獄。」
不過寧格卻豪不在意一般的,緩緩開口:
「你和我一樣啊,為了前進而捨棄幸福,甚至連身為人類應有的過程都全部丟棄了。你的憤怒與絕望,對的不是世人。而是對於無法停止探求、成為求知慾之奴隸的自己。」
男子的動作,就如同證實被道破的真實,完全凍結。
「------所以你那時才會用那種方式諷刺人類的本質吧。說那種沒有重點可言、簡直像是小孩瞎扯的道理。」
自己一直搞錯重點了,對方的惡行不過是附屬的,因該探究的是不是這點。正因為寧格的性格容易針對善惡而論,因而才被自己所誤導。
「你------」
說不出話的惡徒,終於宛若放棄般輕輕嘆息。
「我說錯了嗎?」
「----很遺憾的,完全正確。」
男子不帶感情的聲音有點嘶啞。
「最後讓我確認一件事吧。」
「請說。」
「你是為了報出這句話而前來的嗎?」
「巧合而已。我也是剛剛才想通的。」
「是嗎……」
「相對的,能讓我也問一件事嗎?」
遙望遠處的「光之皇冠」,注意力又被牽了回來。
這個光景又讓人憶起十年前,成為鳩葛起源的那一幕。
「說吧。」
停頓一刻之後……
「這是最後的勸戒了------『光之皇冠』,成為我的夥伴吧?」
從來都臨危不亂的邪惡菁英,差點被自己的血嗆到。
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
「……你剛剛…說了什麼?」
「我問你,要不要成為我的夥伴。」
「你在說什麼啊?該不會是被剛剛的撞擊打傷腦袋了吧?」
「並沒有。」
打斷索加爾馬奇稀罕的吐槽,寧格續道說明:
「明白你的際遇後,怒火就頓時消散了。我也說了,你就和我一樣,你的傷痛就和我所體驗的一樣。既然如此我就給你一次機會,身為懷抱同樣經歷的『同伴』,或許能不計前嫌相處下去吧。」
這是最大限度的讓步。
這句話的決心,顛覆支撐寧格.蘭德利十年之久的支柱。
正如同當初正因陌生而導致分裂,如今既然認同彼此,那麼選擇復合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
……
什麼叫做沒什麼好奇怪的?這種思維大有問題好嗎?這傢伙是笨蛋嗎?
透過目光遞出的決毅,另索加爾馬奇不經在心裡這麼大喊。
遲了十年前的遺憾,假如當時兩人能夠理解,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如果那時寧格能攝服「光之皇冠」,那他就不會喪心病狂而化身殺人魔王,寧格也會喪失抵達頂點、獲得「禁忌」之名的動力。
「……選擇權在你手上。」
停頓十年的命運------終於重新轉動。
然而物換星移的現在、同為「禁忌」的兩人、象徵正義及邪惡的兩名極端,真的有可能平和的相處嗎?
之後的事誰也不曉得。
人類無法預知未來。
根據「光之皇冠」的答覆,結局將被全然顛覆。
「很遺憾,你足足晚了十年呢。」
「……」
男子的面容閃過一絲哀傷,儘管那個瞬間短於一秒,寧格還是看到了。
索加爾馬奇明白,錯過的機會不會回來,能夠貫徹的就只有廝殺而已。
寧格也看透這番思緒,退了一步。
讓榮光的聖劍與肩平行舉起,清澄的光輝映照心境。
這時。
「光之皇冠」身後的金屬板於簡潔的音聲下憑空分解,結界頓時雲消霧散。
其中最為大型的金屬板,從側邊延伸出連接板塊的突起物,看起來就很像握柄,武器的握柄。
男子抓住那段部位,並將其向前舉起。
其餘零件紛紛落地、唯獨那塊金屬板透著戰慄而清淨的光澤,彷彿金屬板本身正是光源體似的。
寧格瞬間明白那股歪斜感的真貌。
-------集聚五個世界的存在之力,凝聚索加爾馬奇.烏特亞與卡巴拉魔道的精髓,真正超越認知的怪物。
那柄武器早已不是人類能夠框架的了,就算具備那是毀滅世界的能力也不容置疑。
魔導深淵、真理之刃。
-------就和最完全的「聖人」之力相同,就和「至高聖人」所領會的真理同樣。
不可侵犯之物。
寧格將施展同等級的招數應戰,迎向定案的結局……
行動的時機近乎同步。
踏步而出的索加爾馬奇縱向擺動金屬塊,黑暗之刃隨之冒出。
黑刀飛向寧格,寧格屈膝躲過,持續前進。
索加爾馬奇繼續使出黑刀,不過寧格像是阻止這個行為般,瞬間就出現在他面前。
掃落的劍擊凝聚駭人的「聖人」魔力,不過要將戰鬥終結還稍顯不足。
「光之皇冠」的動作太慢了,慢到連警戒都不必要。
反過來說------
「嗚!!」
撐著腹部倒下的是「至高聖人」,內臟的損傷讓他認知太過順利的戰鬥其實布滿陷阱。
到了這個關頭,自然不太會意識陷阱……對方藉由撤回結界的動作造成誤導,使寧格忽略在空間內佈下的地雷。
曾經受「四世界」支配的地域多少留下一點魔力殘骸,對方就是讓金屬片橫越空間距離並藉由遺痕發動攻擊的。
既然「聖人」能夠穿透次元之壁,那麼能將其攔截的結界之力也多少能仿效吧?
妥善將術式的優缺點皆利用到最大程度,正是只有努力過頭的行家才能辦到的事。
究極的庸才刺出黑刀,寧格炸裂魔力引起強風擋下。
滲透內臟的破壞,奪走瞬間的機動力。
忽然腳下傳來陣痛,寧格反射性的翻身閃開。
果不其然,掀起地面的是黑色的衝擊波。
寧格感受到氣息中空中接近,不過強化障壁後就加速退開。
果不其然只是誘餌,從上方進擊的還是黑刀。
寧格輕易看穿對方的戰術。
論直接戰鬥,「至高聖人」的勝算乃無庸置疑的。
因此索加爾馬奇的戰略就會偏向以擾亂及心理要素為主,讓寧格失去步調、無法發揮正常實力。
粉塵隨亂流捲動,寧格踩過龜裂的大地前進。
對方的身影就在左方,從左眼殘廢的死角進攻。
「哦哦哦!」
寧格瞬間增速,直衝而去揮下聖劍。
榮光的戰刃氣勢磅礡,甚至在空中留下殘影。
和金屬板交錯的剎那,噴濺出宛若星屑洪流的火花群。
以及衝擊。
寧格並非力氣勝過對方,而是從全身的每一絲細胞榨出力量,無論如何都要粉碎敵人。
牢攀大地的腳板,甚至感受到將大地變成己力的感覺……就是這股氣勢。不能退縮,寧格向自己起誓絕對要奪勝!
轟響迸散,金屬片足足被向後推了二公分。
冒出冷汗的反倒是「光之皇冠」,因為自己陷入無法分心的狀態。
不畏懼貿然前進的後果,甚至是充滿身遭的詭雷都毫不介意。寧格抱持必死覺悟而奮戰,就是這點令人焦急。
不是犧牲的覺悟,而是打倒敵人的覺悟。
兩者有決定性的差距。
索加爾馬奇稍稍減弱能量輸出,趁此縮回手臂的時候傾斜上半身。
他重新將創造性生命力導向一點,造出小型漩渦突擊。
寧格反應快速,採取針對武器破壞的應用措施,漂亮化解此招。
空出的右手掌心多了一把漆黑刀劍,「光之皇冠」揮舞雙劍襲擊。
光是具有速度沒有意義-------寧格記取這個教訓,老實奉陪拆招。
尖銳的音塊反覆纏咬,兩人接連出招。
索加爾馬奇的雙劍分別被卸下力道,寧格趁著空隙踢飛對方的腹部。
「!」
難以想像自己的骨頭粉碎幾根,內臟被壓迫的痛楚近乎另男子停止運算。
導出反擊的時機。
離手的黑劍通過結界殘骸時,「光之皇冠」抓緊時機展開「第五世界」術式將其隱蔽,同時干涉距離情報令攻擊提早命中。
寧格的右肩清楚插著一面黑劍,逆向操縱創造性生命力所帶來的極致毀滅力侵入傷口。
主宰「生命創造」意義的「禁忌」、「光之皇冠」索加爾馬奇能迅速填補喪失的肉體。但是寧格可辦不到。
宿敵露出痛不欲生的醜態,象徵驕傲的聖劍也差點滑走。
索加爾馬奇向他走進,準備給予致命一擊之時。
魔素盈溢!
「?!」
朝四面八方擴散的能量脈衝,正是純正無比的「聖人」之力。
地球多餘的力量。
打破平衡的存在,凌駕凡人魔法師的星球之力。
索加爾馬奇臉色大變,然而做什麼都太遲了。
「魔力混合變態招式……『牙泫』!」
此時英雄站了起來。
高抬傳奇之刃,毫無猶豫的逼近。
「就說這種爆發力正是致命傷了!你難道沒有學習能力嗎-------」「光之皇冠」卻不為所動的咆哮回去。
兩人中間的空間,不知不覺的變質。
索加爾馬奇在其中灌入結界力量,製造一面黑色屏障。
不過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就連忽然增速的寧格都不及意識到。
------因此「至高聖人」直接撞上這堵牆壁。
僅以脆弱的波動打造,卻完全反彈加速度造成傷害的致命防禦。
不過「至高聖人」沒被彈飛,而是拖著四處遭致命魔力毒噬的軀體向前。
事情發生得太快。
幸虧寧格率先看穿。
魔力衝擊變態招式------「旋風」。
「迪蘭達爾(Durendal)」的斬線爆發魔力激流,而且是光是碰觸就會蒸發的等級。
痛覺。
這讓索加爾馬奇驚覺一支手臂在熔毀後消失殆盡。
比一瞬間還短的時間內徹底消滅。
但是男子卻展露笑容。
他操縱爆風,並讓「四世界」的魔力於體內作用。
近似於挪德.格羅亞操縱體內結界的動作。
索加爾馬奇以爽朗的聲調大笑:
「真痛啊!哈哈、啊哈哈哈……不過這麼一來就能更快到你身邊了!因為-------多餘的重量被你清除了嗎-------」
以黑刀進行掩護,男子化做一道毒風,渴求真實的魔導深淵、真理之刃伴隨切開空間的氣勢擊向敵人。
「至高聖人」剩下的眼珠輕挑的轉動,瞪視絕命之劍。
索加爾馬奇接近一步,就在連一瞬間都不到的剎那,寧格深深壓低重心擺出架式。
魔力衝擊變態招式-------
「『鬥雷』……」
有若迅雷的彈丸接連擊出,形成一面絢爛的光之雨。
視野被無盡的白淹沒。
綻放能量之海。
白與黑在空中交錯。
鋼鐵意志的衝突,對應覆蓋全身並益發膨脹的高溫。
兩人隔著武器凝視對方。
無視燃燒的肌膚,僵持不下的盯視彼此。
耗磨殆盡的精神,直到最後浮現的是對失敗的恐懼及倔強心。
寧格在衝突中心注入新的力量,即使在重壓下動彈不得,他仍舊絞盡魔力,將其凝聚在鋒鍔上。
必須超越。
超越因果,超越命運。
一切。
宿敵驚愕地瞪大眼睛,宛如理解自己的末路一般。
這種反應也是正常的,畢竟任何一方都過度堅信自身的覺悟了。
-------斬裂黑色的是,貨真價實的正版,最原初的神聖力量。
破碎的黑,化作沙粒被吹入虛空。
此時連同衝擊的流動、空氣存在的事實都被拋出意識。
直到注意力被一道聲音吸引,那是更早一步落地的榮光之劍發出的清音。
寧格順著慣性跌了出去,在地上翻了半圈後才跪下。
他不在了。
那裏已經不存在任何東西了。
即使望向那兒,被「聖人」之力蒸發的血肉也不會留下半點存在跡象。
體內結界超乎負荷,在輕描淡寫般的痛楚下分解。
沒錯,包括心血的結晶、以及目標。
他親手實現多年來的願景。
寧格坐在原地發愣數秒後,才漸漸回過神來。
「呼。」
全身的肌肉都在這個瞬間鬆弛,前所未有的疲勞感壓過思緒。
但是不能失去意識。
至少現在不行。
寧格想起最後要完成的事情,才是這段旅程真正的終點。
所有努力都是為此存在,幸福就在那道界線之後。
這段理想必須親手執行,寧格為此邁步。
◇
時值隔日傍晚。
緊閉的門再次開啟,意想不到的身影現身。
應當就這麼離去的人物出現在棋葉面前。
「……」
少年因彷彿切碎時間的恍惚感呆立原地。
佇立許久後才淡淡開口:
「結束了嗎?」
裝束破爛、身軀骯髒不堪的男子回到:
「嗯,都結束了。」
「是嗎……」
如此說道後,少年才像是甩開雜念般輕輕搖頭。
「回程時又碰巧被捲入麻煩事了,感覺真是疲倦到不行啊------」
「嗯。」
棋葉環視房間,日落的餘暉穿透窗戶照亮周遭。
頓時,彷彿永恆的孤寂輕易消散了,世界也恢復了活力。
窗外是市區,社會與人群的生態軌跡。
瓦哈卡市再度重拾平穩,這種安心感也令棋葉鬆下緊繃的肩膀。
接著將頭轉回正面,視線對著男子。
「------歡迎回來。」
少年如此說道之後,寧格也露出笑容。
一段征途告終了。
被業界視作黑暗時代的二十世紀之末,夾雜在無數變革興衰之中,最為壯烈的事蹟紀錄。
人類時常犯錯。
錯過機會、經歷失敗、留下傷疤、更有許多事物遭受剝奪。
然而,人們也從中學會崇高精神。
並由後人繼承這股意志。
「終末聖人譚」-------
就是為此述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