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新選組】《清泉石上》第五卷、隨風飄零的櫻花　第048章、留下的人

＜第五卷、隨風飄零的櫻花＞　第四十八章、留下的人


　　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房裡，一直到座下的觀禮者們淚幾乎流乾，年輕的介錯人才緩緩地放下手中的長刀。鮮血沿刀刃流下，在鋒上凝成血珠滴落鋪在地上的白布，點成斑斑紅梅，隨即被暈開的紅河淹沒。

　　武田觀柳齋首先青著臉奪門而出，即使他一直瞧不起這個逐漸遠離新選組權力中心的總長，但是見到山南從容就義也不由得動容。永倉和原田跟在後頭，兩人用手掌粗魯地抹著臉，不想讓外頭的平隊士們看到自己紅腫的雙眼。

　　「山南先生完美地完成了一文字，是武士的典範，實在教人敬佩。」伊東甲子太郎用摺扇摀著嘴，以衣袖輕輕拭去淚痕，語帶哽咽地道：「只是新選組就此失一人才，卻也著實令人惋惜。在下認為修改法度之事該再討論，願爾後不會再有此憾事發生。」

　　「伊東參謀此言差矣。」土方站起身用冰冷的聲音回道。在座中，除了介錯的沖田之外，只有他的臉上沒有淚痕。「若以總長之位，尚且犯下法度禁令，足見新選組的理念還未能深根於所有的隊士心中，此時此刻，法度暫不可廢。」

　　「在下仍是認為，在未釐清山南先生不顧自身性命都要脫隊的苦衷之前，執行法度實有違情理。」伊東緩緩搖頭道：「雖然法度當嚴明，但也考量實情而定，否則還未報國便枉送性命，實非新選組之幸。」

　　「伊東老師，您說得有理，但此事容後再議。」近藤一臉哀悽，聲音中帶著濃厚的鼻音：「恕我現在悲傷過度，無法與老師討論此事。山南先生至死都未曾解釋離隊的理由，這是我的過錯，是我無法讓他打開心房，是我……」

　　「源先生，請扶近藤兄回房吧。」土方緊握雙手，不敢再看陷入自責的好友，轉身向井上源三道：「這裡讓我跟總司來處理即可。」

　　「那麼在下也告辭了。」伊東見此情況也不好再多說，只能嘆了口氣，起身離席。

　　當房裡只剩下兩人，沖田看著土方掩起紙門的背影，許久才開口。

　　「土方先生，早些處理完，才可以早些回房哦。」他用白布擦去刃上的血跡，然後蹲了下來，將手放在山南冰冷的遺體上。「還是，我去叫些平隊士來幫忙，你也去陪陪近藤先生吧。」

　　「總司。」土方沒有回頭。「你恨我嗎？」

　　「不，土方先生並沒有錯，沒有誰做錯了。」明知道對方看不見，但是沖田還是搖了搖頭。「這是山南先生自己的選擇，我們只能成全他。」

　　「這種時候，你還意外地可靠啊。」土方轉頭對著年輕人微微一笑，那個笑容比哭泣還要難看。「山南先生的事，拜託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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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從不知道，從上鳥羽回到洛中前川宅屯所的路程如此漫長。今日的巡邏任務在聽到東寺酉時的鐘聲時便已結束，但他非常確定，回程所花的時間比原本預期得還要久。隊長齋藤難得地走在隊伍最前方，是為了拖延整隊的行進速度，這絕對不是白石的錯覺。

　　好不容易看到前川宅的外牆，隊士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們非常確定，坊城通兩旁，八木邸和前川宅側門的那兩株櫻花，在白天出門之前還是盛開的，然而如今只剩下一地的粉色花瓣，枝頭上是一朵花也沒有了。

　　隊士們走進大門時，可以明顯感受到屯所裡壓抑的氣氛，即使一大早便外出巡邏，看到這樣的景況，他們也明白事情最後的結局。

　　迎面而來的隊士抬著白布覆蓋的門板，白布下飄出的血腥味令他們自動讓開一條路。即使大部份的隊士都是在鮮血的殺戮戰場上努力活下來的，但當那個味道出現在屯所中時，他們也會有不同的感受，是恐懼、是悲傷。過去不是沒有切腹的隊士，但如今在眼前被抬出去的，是那個山南敬助，那個人人敬愛的新選組總長。

　　抬著門板一角的隊士給地上的石子絆了一下，一隻蒼白、毫無生氣的手從白布中垂下。兩旁的隊士再也承受不了，淚水奪眶而出。白石只覺得一陣反胃，退到後頭嘔了起來。

　　「唉呀，請小心一點。」年輕的副長助勤從後頭走來，在眾人的慌亂中將山南垂下的扶起，放回白布之下，動作輕柔地像為熟睡中的年長父親蓋上棉被般，那樣的從容態度也安撫下了旁邊的隊士。沖田抬起頭來，正好與冷眼看著他們的齋藤對上眼，露出一如往常燦爛的笑容道：「齋藤先生，真是抱歉，我的部下們辦事粗心了，讓你們見笑。」

　　「無妨。」齋藤眼瞼微垂，讓人看不出心裡在想些什麼。然而，當沖田經過他的身邊時，卻聽到他用低沉的聲音道：「不必強顏歡笑。」

　　「齋藤先生，我沒有哦。能親手送山南先生一程，可是相當榮幸的。不過，還是謝謝你的關心啦！比起來，當時不在屯所裡的你們或許還比較幸運一些吧？」沖田回過頭來，臉上的笑容沒有減少，然後突然將眼光擺到齋藤身後，那個還在乾嘔著的人道：「對了，白石君，好一點之後，請你到後院幹部房那兒一趟，土方先生應該有事情要交代予你。」

　　「是……是的，沖田隊長。」白石臉色蒼白地抬起了頭，擦了擦嘴角，深吸一口氣勉強打起精神地往後院走去。

　　「應該？」齋藤盯著沖田挑了挑眉。

　　「嗯，應該啦！」對方攤了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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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此時連走路都覺得困難，身體猶如千斤般沉重，心裡卻空蕩蕩地什麼都沒有。山南敬助死了，不是死在戰場上，殺了他的人就在這個屯所裡。即使知道山南自己選擇了這條絕路，但白石就是無法壓下這樣的想法。又一次，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敬重的人離世，父母如是，老師如是，白石家如是，松門前輩們如是。

　　山南房間亮著燭火，裡頭還有人影晃動。來到總長室前，白石愣在那兒，不知是要上前拉開紙門一探究竟，還是不去理會，先往副長室去。就在他還猶豫時，門開了，土方歲三拿著一包東西走了出來。

　　「……是你？」看到白石，土方也是愣了一會兒，臉上出現複雜的神情。

　　「副長，沖田隊長說副長有事吩咐，還請副長示下。」白石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聲音聽來很冷靜，若是在半刻之前，或許不會是這樣。

　　「總司那傢伙，果然還是偷聽了。」土方低下頭，用對方聽不清的聲音這樣喃喃道。他看著手中的包裹，輕嘆一聲，來到白石面前，把布包交到對方的手中。「山南在島原的那個相好，你是識得的？」

　　「是的，輪違屋的天神明裡。」白石點頭回答。

　　「這裡頭有些錢，去信裡的地點把屋子租下來，然後採辦些東西，去為那名遊女贖身。若是經費不足，向勘定方申請，我已經向他們吩咐過了。」土方看到白石眼中的疑惑，補上一句道：「這是山南的遺願，照辦便是。」

　　白石感受到手中的包裹沉甸甸的，裡頭大概是山南敬助進入新選組後一點一滴積攢下來的俸祿。山南雖然是個節省的人，但買書花的費用也不少，加上偶爾會幫助些經濟上有困難的平隊士，才勉強能湊到一個天神的贖身費用。

　　「副長，那些書……」白石看著總長房內那成堆的書籍，想起自己第一天進入新選組時，那個房間便是這般模樣，充滿了那個溫柔總長曾經有過的理想。而如今，那些書籍就只是書籍，坐在那裡的人已經不在。

　　「若是伊東或武田有興趣，就堆給他們。其餘的就丟了。」土方有點意外。他以為與山南如此親密的白石，必有許多話想問，沒想到對方竟冷靜如廝，不見悲傷，只是詢問了那堆無關緊要的東西。這份冷靜讓土方突然感到煩躁，他咬牙轉過身去，往房間方向走去。「那種東西，在新選組裡沒有必要。」

　　土方最後的那句話，令白石的手在袖中緊握，默默地目送男人離去，甚至忘記要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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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山南大爺那一日曾經來過小店談過贖身的事。」輪違屋老闆向白石行了禮，恭恭敬敬地為白石斟上一杯酒。只見他面露難色地道：「明裡與山南大爺的感情咱們是知道的，相信大爺會善待她，只是……」

　　「暫時安置明裡小姐的屋舍也準備好了，之後若是明裡小姐思念故鄉，也可以派人將她送回大津老家去。」白石接過酒碟，意思性地輕啜一口便放下，挑眉回道：「若有其他條件還請示下，這邊會儘量達成。」

　　「不不，白石小爺，您誤會了。」店主人聞對方語氣不善，忙伏了下去，惶恐地道：「小的絕不是想坐地起價，明裡於我就如親女兒般，小的也希望她有個好的歸宿。只是前日她給另一位新選組的小爺送回來之後，便一直心神不寧，整個人像沒了魂似的，茶不思飯不想的。莫要說給贖身了，現在就連見客都沒辦法。雖然知道這麼問太過失敬，但不知那日發生了何事？」

　　「這……事實上山南先生他……」白石愣了一下，這才想起山南的事目前雖然上報會津公用方，但對外並未發佈消息，就連在光緣寺的葬禮也只讓有交情的八木家參與。明裡被送回島原後，似乎也沒向店主人提起這事。

　　「明裡姐！明裡姐！」就在他正準備解釋時，二樓突然傳出女人驚恐的哭聲。

　　「白石小爺，請恕小的暫退。」店主人匆匆起身，拉開紙門衝了出去。

　　心裡突然一陣不安，雖然知道於規矩不合，但白石還是跟在店主的後頭一探究竟。他們來到二樓，只見尾間的門大開著，兩名年幼的禿坐倒在房門口顫抖著。兩人搶到門前，只見房內一片凌亂，明裡散著長髮、蒼白的臉上雙眼緊閉，鮮血從她的右頸湧出，在房內留下大片血跡。一旁的女將拿著布想要為她止血，卻因傷處位置而無法著力。而伴在明裡身旁，也是第一個發現異狀的，卻是從四時屋前來探望的紅葉。

　　「請讓一讓，在下是醫生。」白石將人推開，讓明裡向左側臥，以雙手姆指按壓住傷口兩側，讓血流暫緩了下來。他抬起頭道：「紅葉姑娘，在下的衣帶裡有傷藥，請幫忙拿出來，敷在傷口處。這位夫人，麻煩你多拿些乾淨的紗布來。」

　　白石的冷靜讓場面暫時穩定下來，店主和女將好歹也都是見過風浪的人，方才一時慌亂，鎮定下來後便照著白石的指示準備療傷用的東西。紅葉從他的衣帶中取出紫色藥盒，沾著裡頭的止血藥往明裡頸間抹，白石再以紗布摀住她的傷處。好不容易血流漸緩，他才放開明裡的頸部，以清水擦淨血污之後，上了傷藥并包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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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小爺，明裡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白石走出房門時，輪違屋店主人神色擔憂地上前來關切。

　　「暫時是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失血過多，最好休養好段時間方可起來活動。」白石用布擦拭著手上的血跡道：「現在由紅葉小姐在照顧她，我會去與四時屋的店主說說，讓紅葉在這裡再多待一晚，但是在那之後，還得請你們多多注意明裡小姐的狀況，莫要讓她再尋短。至於贖身之事，待她傷癒後再看看吧。」

　　「白石小爺，實在是不知該怎麼感謝您，若不是您，咱們就要失去她了。」店主人跪下向白石深深一拜，然後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來道：「另外，小的也要跟小爺告罪，先前一直以為貴組是否對明裡做了……做了什麼事，直到方才看到明裡在房裡的留書，才知新選組內發生此等憾事。山南大爺於小店也有恩，如今他就義，我等也不勝欷歔。還請白石小爺饒恕在下方才的態度。」

　　「不，是在下沒有一開始便說明，怪不得你。」白石搖了搖頭，將店主人扶了起來。包含他在內，新選組內眾人都沒料到明裡對山南用情如此之深，否則必會早些告知輪違屋此事，像這樣有驚無險的事多少也能避免。然而，他們當思考的或許是在這之後又該如何？以明裡現時的狀態，只怕是無法繼續在島原接待客人了，或許讓她離開花街靜養也是好事，但新選組也沒有麼多心力能照看一個隨時都可能自殘的女人。他看店主神色，知道對方正與自己想著同樣的事情，嘆了口氣道：「既然山南先生有遺願，那麼我們便有照顧明裡小姐的義務，只是目前還不宜談這些，過些日子我還會再來的。」

　　「實在是感激不盡，那便勞煩小爺了。」店主人恭恭敬敬地一直將白石送出了島原大門，這才回轉輪違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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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難喝了。」伊東甲子太郎看著院子裡一地的暗紅，那是前川宅面坊城通側門那株櫻樹飄散的花瓣，隨著大風吹到他這頭。晨間下了場春雨，將一地的粉色花瓣打濕，與土壤漸漸揉合成一塊兒。他很想像清國的詩人那樣，做一首花瓣成了春泥滋養大地之類的和歌，但是一向文思如泉湧的他，如今看著那一地落英，只想到那日那個六疊半大鬥室中的斑斑血跡，連濕潤好聞的泥土和草香，也化成血腥味道。他嫌惡地放下了酒碟，然後將面前還寫著不成句和歌的方形紙箋撕了粉碎，然後面著外頭側躺下來。

　　「大哥，您還在煩心山南先生的事？」伊東的胞弟鈴木三樹三郎在一旁道：「山南先生於新選組幹部們而言也是多年好友，竟然狠得下心判其切腹，實在太過無情。而事後還在那兒裝得很哀傷的樣子，也有夠虛偽的。」

　　「多聞，我知道你也很敬佩山南先生，但是別讓憤怒遮了眼。」伊東甲子太郎無意義地擺了擺手道：「他們的狠心是真，但感情也是真，實在是令人無奈的局面。」

　　「大哥，你還為他們說話？」三樹三郎臉脹得氣鼓鼓地道：「山南先生很早就與土方不合，這是屯所裡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最近又因為屯所遷移的問題衝突，這會兒連近藤局長都不站在他同一邊，難道不是逼死山南先生的原因？」

　　「即使是，那又如何？」伊東坐起身來，難得地動了一點怒氣道：「屯所遷移之事，我也沒有與山南同個意見，這麼說起來，我也是幫兇之一了？」

　　「大藏，冷靜些。」一旁的篠原泰之進本來沉默著保養自己的配劍，見這頭氣氛不好，放下了手中工具道：「三郎心直口快你也不是不知道，雖然是不該說得那麼大聲，但難道你心裡沒有這麼想過？」

　　筱原泰之進是與伊東一同上洛的友人中，年紀稍長的一位，大概也只有他能在這個對著親密友人才會展現出任性一面的男人發起脾氣前，把他控制住。他目前被派往大阪屯所與谷家兄弟一同行動，這次回來是為了報告自年初以來發生在大阪的幾次土佐脫藩浪士襲擊的事件，卻不意正好遇上新選組裡這等大事。

　　「當然想過，在執行之前就想過，甚至幾乎要忘記這回上洛的目的，衝進近藤先生的房裡和他反目了。」伊東確實冷靜下來，頓了好一會兒才續道：「不過，當我看到那個近藤先生傷心成那樣時，我就知道，這個組織的觀念實在太過扭曲了，要做為天皇陛下殿前的劍刃，實在太過野蠻，需要開導啊。看來我之前要求要開文學講堂是正確的。」

　　「可是大藏，你的文學講堂，也只有你隊上的成員會參加。」篠原的嘴毫不留情地道：「雖然我瞧那幾個隊士已經被你的舌燦蓮花迷得亂七八糟，但是那些人終究只是平隊士，影響力相當有限。近藤局長等人以往在武州鄉野道場中就是這麼生活的，而他身邊的土方副長，更是將那種鐵血作風貫徹到底。你想要的改變，看來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這是當然，若是那麼容易，就沒有挑戰性了不是嗎？特別是與土方君，與他的角力會是最有趣的一環吧？」伊東坐直了身體，方才的悲傷神色已經褪下，換上了躍躍欲試的表情。他將眼前碟中的酒一飲而盡，用手巾擦了擦嘴角，揚起嘴角道：「這次山南先生的事件，在新選組中掀起的波瀾是個很好的契機，不僅是平隊士，對於法度的反思很快就會漫延到幹部階層，讓他們一個一個地站到我們身邊。而且，山南先生留下來的東西，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多上許多，善加利用的話，會是個很好用的棋子。」

　　「我記得你的理想是要讓新選組成為攘夷的先鋒，現在聽起來反倒像是要做為一個野心家似的。」篠原搖了搖頭，將保養好的刀收入鞘中，推門出去。「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開口，但別玩得太過火了，大藏。」

　　「真是的，我可是已經改名為甲子太郎了啊。」伊東舉起酒碟懶懶地在房裡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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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石離開島原後，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回到屯所，一回到屯所便將自己關進了醫務室。他看著自己蒼白的手還在微微顫抖著，就差那麼一點，自己便保不住山南在這世上最後的交託。方才的明裡當真是只要差了一小步，便要芳魂歸天，將半身已走入冥河的明里拉回陽世的，是白石近乎瘋狂的執著。或許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那個時候，他最想要救的或許不是眼前的女子，而是那個在三日之前消逝的溫柔笑容。

　　白石將雙手抱在胸前，雙掌緊握在一起。那日之後，他一直在忙著各種大大小小的事情，好像一下子什麼任務都非他不可。除了日常的勤務，局長近藤的胃病又發作、隊上誰背上的舊傷又痛得下不了床，還有要準備給明裡贖身的各種準備。這些事務讓白石這三日之中，幾乎一睜眼就是在東奔西跑，無暇思考。另一方面，他自己也一直在撐著，哪怕是一閃而過的念頭，他都要儘量用工作事務填滿腦袋強制地覆蓋過去。但是三天過去，逞強也差不多要到了極限。當所有上頭交辦的任務都告一段落，情緒便鋪天蓋地地湧來。

　　「什麼人？」聽到身後的紙門有微微的聲響，白石猛地回頭大聲喝問。當他見到來人時，迅速地將快要爆發出來的情緒壓回內心深處，臉上換回冷靜的表情。「副長……」

　　「嗯。」土方點了點頭，似乎沒有察覺到眼前之人那瞬間的變化，甚至連反應也顯得心不在焉。他手中拿著一隻酒壺和杯子，默默地走到屏風之後，看著窗外自斟自飲了起來。這是第一次，土方進到裡頭後沒有拉上屏風，然而這也是第一次，白石完全不想要看到這個男人的臉。過了許久，酒也不知喝到第幾杯，土方才緩緩開口：「給那個叫明裡的女人贖身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稟副長，此事或許該緩緩。」白石將今日發生在輪違屋之事簡略地說了，最後道：「屬下認為，以明裡小姐的狀況，暫時讓她在熟悉的地方療養會好些，所以擅自挪用了些山南先生剩餘的金錢，請店主人代為照顧她，並承諾待明裡小姐好些，會再談贖身之事。」

　　「殉情嗎？區區一名遊女，竟然表現得像武士之妻一樣，倒是令我們汗顏了。」土方淡淡地道：「你做得很好，這筆錢是山南留下來的，你認為該怎麼處理便怎麼處理，別讓人說咱們新選組無情。」

　　「無情……」聽到這兩個字時，白石只覺得一股怒氣往上衝，表面雖然沒有變化，藏在袖中的手卻緊握著顫抖。

　　房裡又回到一片沉默，拉開的屏風後頭喝著酒的男人，和書案前翻著醫書的白石。

　　「白石……」直到昏黃的夕陽從窗外斜照進來，土方才突然開口，問的卻是個令人摸不著頭緒的問題。男人沒有看著對方，聲音也刻意壓低，像是害怕得到答案。「如果、如果有一日，我要殺你的話，你會如何？」

　　「副長，在下不是山南先生，無法給你想要聽的答案。」白石半晌才回應，他咬著下唇，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來不會充滿殺意。「如果我逃了，就不會再回來。」

　　「你是頭一個，在那之後，膽敢這麼說，膽敢在我面前提他名字的人。」土方起身，腳步有些蹎地走出房門，用無力的聲音道：「公事之外，我不會再過來了。」

　　白石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然後慢慢伏在桌案上，將臉埋在雙臂之間。桌上筆記的墨水暈成一片。



作者的話：

引頸自盡救得回來嗎？關於這件事我查了很久，頸動脈出血之後要如何止血也是個難題。由於頸部不能以太過大的力量加壓止血，所以只能準確地壓住血管兩側，可暫緩出血，這是急救的方法。當然在一般情況下這樣是無法完全讓傷口癒合，在現代要透過手術，在那個時代就...就當白石家的家傳止血配方有神效吧！

山南的死對新選組或是對白石而言都是一個很大的轉捩點，這個事件影響所及，一直到數年之後。

＜第四十九章、再見，壬生村＞預告：

「不用了，山南先生會保祐我安然回到故鄉的。」明裡微微一笑。


＜緩更公告＞

其實一直到這一章，都是在清存稿，所以什麼兩聽更一章都是騙人的啊哈哈哈！我寫文的速度才沒有那麼快咧！基本上之後會維持一週一更的速度，每週六晚上八點更文（視情況會改變，因為巴哈沒辦法預約發文，無法固定時間），每章約6000～7000字（番外篇除外）。

感謝大家的支持！雖然看的人不多，但是只要在我對新選組還有愛的時候，我這篇文就會繼續寫下去！（希望至少能寫到明治二年五月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