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故事吧！（08） - 人予花

作者：我抽筋啦│2015-03-19 01:51:40│巴幣：8│人氣：140

聽說過“人予花”嗎？
在我小時候的時候，祖父曾經這麼問我。我搖搖頭，雖然曾因為家中開花店的緣故，我知道許多花朵的名稱────但是，所謂的人予花，我還是第一次聽到。

「那是一種很有趣的花，也很稀少。」
祖父這麼說著。
「它不需要水份，需要的是血。它的養分來自於“感情”，接受了怎樣的情感，就會生長成為各種不同的模樣。」

祖父將花放在我的面前，靜靜地露出微笑。是的，那是一朵有著彩虹般顏色的花朵，幾乎要比真正的彩虹更加絢麗。溫柔地往上伸展，仔細觀察的話，就連枝幹都染上了各式色彩。或許單用美麗也難以形容它那多變的美────我這麼想著。

「那麼，它是喝誰的血長大的？」
「剛開始的時候，是喝我的血長大的，接下來則是你的爸爸。等他再把它交給你的時候，就會變成你的顏色了。」
「…………嗯！」

懵懵懂懂地，我點頭答應。
這段記憶，出乎意料地鮮明。回想起來，那時的我並不知道太多事情，只是單純地為了花的美麗著迷，大概誰也不會想到────我會如此深入地著迷，並成為了瘋狂的────

殺人者。

要搬運一個人，並沒有那麼容易。假如平時沒有鍛鍊的話，那就更困難了。我覺得最適合的姿勢是把人揹在背上，但第一次總是會遇到各種突發的困難。
還記得第一次的目標，是個年紀約三十歲出頭的上班族。之所以盯上她，是因為她常常獨自一人晚歸，而且走的路都是人少的巷道。當然，我並沒有接受過殺人的訓練，從一個平凡學校畢業的自己，只知道人被打頭有可能會暈倒。
我記得那是一個寒冷的夜晚，把棍棒塞到了背包內，我將預定的時間提早一些，站在狹窄的巷道死角中等待著。

看到她睜大眼睛看著我的那瞬間，我拿起棍棒毆打她的頭。
手感很差，剛開始打下去的時候擦了過去，使她狼狽地倒下。我趁勢上前，不停地毆打之後變成有點黏膩的手感。

好噁心。

我忍著嘔吐的衝動，把她拖到了停在巷口外邊的車上。
血液染紅了後座，腥味讓我的嗅覺失靈。我並非毫無感覺，罪惡感爬上了心頭，但如果是為了她，這股愧咎也宛如喜悅。

事實上，效果絕佳。

花確實以絕美的姿態綻放開來，宛如火燒般地灼熱────紅色的花瓣染上藍色，原本黯淡的色彩也變得明亮。
光是這樣，就值得讓我持續下去。

我結束了這段短暫的回憶，回憶著當時下手的想法和成功的喜悅。

時隔一年多的時間，我已經殺了六個人。
其中有女也有男，年紀也有長有幼────那千變萬化的顏色，對我來說宛如一種魔咒，催促著我繼續不停地殺。每當我殺一個人，下一次的準備就更快。經驗相當確實地累積起來，成為下一個犧牲者的夢靨……當然，我也開始更加嚴格地挑選目標。
吃食美麗的人，花未必會變得美麗。
但是強烈的情感，確實會使得顏色更為強烈。

而如今使我再次強烈地回憶起的原因，是因為新的目標已然現身。

我挑選上她，是因為機緣。
她是一個嬌小的女孩子，外表稍嫌陰沈但卻有著古典的美。還記得之前的連續跳樓事件，我在經過那棟大樓時，遇見了她────從那棟大樓走出來的她，那眼神包容了多少事物，一時奪走了我的思緒。

”如果是她的話，肯定會有哪裡不同。”

這樣的確信讓我失去了理智，一度想上前抓住她。但是，那裡是熱鬧的區域，我趕緊走到旁邊去，讓自己冷靜下來。

預感？

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用這樣的詞彙來描述這場相遇，但我開始跟蹤這個孩子。
花上了好幾週的時間────
她的生活很平凡，幾乎找不到什麼特點。
在不會遲到的時間點出門，有一個固定一同上學的女性友人，雖然放學時間是一個人，但那個時間點，街上的人也多到像是螞蟻亂竄。她的家也離學校相當近，途中並沒有什麼能夠下手的好地方。
如果硬來的話，弄不好一切就都結束了。
我自己倒是無所謂，假如她因此沒人照顧而枯死，那麼我肯定無法原諒自己。

────既然如此，那就從另一個人著手。

跟她有所關連的另一個人，是個跟她相較起來，無論何處都相當顯眼的少女。美麗且顯得有自信，活潑並健談。但實際上，她的生活可以說是一團混亂。可能是參加社團而晚歸之外，她每天回家的路線幾乎都不相同，就像是下雨天的浮萍，最終落在何處都未知。
我只能說，這樣的人我並不感興趣，不過如果只是當成誘餌，那就算是還蠻好用的工具。

但是，或許我搞錯了太多事情，才導致了現在的窘境。

「大叔，你找我有事嗎？」

沒過幾天的時間，我很快就被發現了。
她率先繞了路，而且準確地繞到了我附近。滿含攻擊性的笑容和言語，使得我一時說不出話。
「你跟蹤的方法太過差勁，害我都無趣到嫌煩了。」
「…………」
「嘛～跟蹤一個年輕女生想做什麼呢？」
「……閉嘴。」
我身上沒有帶棍棒之類的武器，因為現在還只是事先準備的階段────不過，我並不認為這個瘦弱的孩子能對我怎樣。
如果抓不了的話，頂多就是逃跑就行了。
「口氣很差呢……是因為覺得我是女生，看起來很沒用嗎？」
她勾起了微笑。
「…………」
「光是從外表來判斷事物，我並不討厭這樣無知的舉動。不如說無知之餘────像是動物的這種直覺，很可愛喔。」

不對勁。

正因為所有的事情都彷彿被她看穿了一樣，此刻我才會覺得難以下手。
「你喜歡花，對吧？」
「！」
「抱歉，因為你每天都會回到溫室吧？那個在XX區的溫室，很漂亮呢。」
我說不出話來。
「因為，你每天都跟在我最喜歡的小黑後頭～我就稍微調查了一下，好確保我的朋友不會受到傷害……嗯！成果看來也不錯，想不到你會主動送上門。」
她朝我走了過來，輕快的步伐在我的耳邊響起。

「────我真開心。」

她邊說著，紅潤的嘴唇中隱約能見潔白的牙齒。
宛如毒蛇的牙，刺穿了我。

「我能聞到很香的味道……是花香嗎？不對吧？那是血的味道。」
「為什麼……」
妳會知道？
「因為，我也是你的同類啊。」
她沒有說出原因，單就只是說出這樣不是理由的理由。
「…………」
「嘻嘻，應該說我也是“什麼都不懂”才對，我們都是無知的人吶。」

────那是什麼意思？

「但是，我們都辨識出了“真物”。」
等我察覺的時候，她已經將冰冷的手貼在我的臉頰上。
「這可不行。」
疼痛。
她的指甲陷入了我的肉中。

恐懼。

我甩開她的手，沒命地往反方向跑去。腦內一片空白，只想著逃跑。
衝進車內，我啟動了引擎────

『唷呼～』

音響中傳出了陌生的聲音。不，是那個少女的聲音。

『這麼快就扔下我嗎？』
「嗚！」

我關掉喇叭，用力踏下油門。
車子往前開出，開上了夜晚的道路。我的頭腦發熱，因為不解而疼痛，那個女人不只繞道，還趁著那麼短暫的時間，闖入了我的車內嗎？
無法理解的事情實在太多，但我還是深呼吸了幾次，稍微冷靜了下來。當務之急，還是必須確保她的安全。如果她知道溫室的話，那搞不好也已經闖進去過了，那樣…………

該怎麼做才好？

隨著車子駛近目的地，我的思緒也停下。

火。

是火。

「────啊啊啊啊！」

我跳下車，往溫室的方向跑去。
外頭已經有人群聚集，消防車也已經抵達，正在試著撲滅火勢。但是，裡頭全都是易燃的花草植物，在燃燒殆盡前是不會停止的。
「等等，這位先生！」
消防隊員攔住了我，我直接用力地推開了對方。
但是，其他人也過來擋住我。

我張大了嘴，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為什麼妳不願意喝我的血呢？

在父親去世之後，我按照他們的照料方式，將自己的血餵給她喝。但是，她的顏色卻逐漸成為什麼也沒有的透明色，隨著時間過去，我知道她會就這樣消失。我苦思著，到底要怎樣才能挽回她。
用了從醫院中偷出的血袋，也絲毫沒有用處。
直到我殺了人之後，死者的血才讓她再度綻放開來。

她的養分來自於“感情”。

我明明深愛著她，不輸給祖父和父親，甚至更勝他們。
但是，她卻逐漸枯萎。
在那片火焰底下，我發出了瘋狂的慘叫。

「放手！放手！放手！」

我用力地掙扎著，人群逐漸擠了過來，想把我擋住。

「我必須要去救她才行！」

我猛力往抓住我的手咬下，力道終於鬆掉，而讓我掙脫開來。衝入火場並不需要太多的時間，在人群的尖叫聲中我衝進了火海之中。
好熱。
熱到讓我的腳失去了感覺。
腳皮一下就被燒掉了，但我的膝蓋仍然動作著，往中心跑去。
沒命地、沒命地、看見了。

在她綻放的地方，火舌圍繞著她的身影。

她是吞噬情感維生的花朵────
那紅色的花瓣，終究因為吞食了太多怒火而燃燒。透明的複數身影飄浮著，在一片火海之中瞪視著我。

「……………………」

我的生命，也只剩下數十秒的時間了。
火海之中，那聲音卻出乎意料地清晰，口袋中的手機傳出了清澈的鈴響。

『你迷戀上的，從不是自己的顏色。』

那是，我死前聽到最後的聲音。嘲笑、嘲諷的安魂曲。
我踏出顫抖的腳步接近她，然後、

跟著她，一起消失在火海之中。

我掛掉電話，然後繼續播放剛聽到一半的音樂。輕快的鋼琴曲不太適合現在的心情，或許燃燒靈魂的重金屬音樂才符合吧？
想到那個人無言的模樣，我的心情並不沈重。
我站在火場的最外圍，看著濃煙往天空瀰漫開來。火當然不是我放的────說實話，這場火災的發生令我訝異。

唉～真可惜。

我這麼想著，然後走離現場。
是不是人在不順利的時候，不幸總會接二連三地到訪呢？
「哼～」
照著曲調哼著歌，我打算用走的回家。
「真可惜，原本還以為能玩上更久的時間呢。」
如果他沒有對小黑出手。
或許，繼續觀察下去也不錯吧。
明明從第一個人被殺掉時就注意到了，到最後卻必須親手毀掉……這種感覺真差。

不過，這種程度的怪物拋下也無所謂，更何況隨著花的燃燒，他也無法再成為怪物了。

迅速地轉換心情一向是我的強項，所以我的腳步越加輕快。
「小黑才是我的真愛唷～」
這不是謊言。
至少，最後一句話不是。

因為，我最愛的就是怪物了。

美麗的“真物”，而霸佔她的只要有我就夠了。

【人予花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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