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隻羊－
「阿凱！」一聲叫嚷，隨後一顆黑色籃球便飛了過來，正好砸中申凱秦的臉。
「阿凱，沒事吧？」和申凱秦一起打球的男生擔心地上前，一把將他拉了起來，卻在看到申凱秦摀著鼻子搖搖手的時候，不給面子地大笑了出來，「阿凱，你最近打球怎麼都不認真啊？到底在想什麼？」
「還問，當然是在想他的女神，李媛芯啊！」另一個人也過來湊熱鬧，一起大聲嘲笑申凱秦的糗樣。
「凱秦，過來。」原本在一旁看熱鬧的申凱秦父親，也是籃球教練的男子，招了招手，一邊已經準備好衛生紙和冰敷袋，平常開朗的他，現在是有些嚴肅的，這讓申凱秦一陣緊張，趕忙小跑步跑到場邊。
坐在父親身邊，申凱秦鼻子塞著衛生紙，在鼻梁上放上冰敷袋，有些緊張地瞥了父親一眼。只見申凱秦父親輕嘆了一口氣，「媛芯的父母最近已經回國了，媛芯還是沒回家嗎？」
聞言，申凱秦有些頹喪地搖搖頭，「不知道……媛芯現在都跟著班上一個轉學生到處亂跑，和我們越來越疏遠了。」
「唉……媛芯父母那邊我會去說，你也別想太多，打球的時候不專心，等受傷的時候妳媽又要怪我了。」拍了拍申凱秦的腦袋，申凱秦父親下場去和幾個小朋友打球，就像以前一樣，百發百中，根本是變向的欺負小孩。
就不懂，爸怎麼一把年紀了籃球還打這麼好？偷練？爸還要忙公司的事吧？申凱秦充滿疑惑地看著自己父親在籃球場上奔馳，感覺他好像年輕了二十歲一般，體力還像年輕時那樣好。
又想起，李媛芯甩開自己的手時，那眼裡的決絕，有賭氣的意味。
該怎麼辦？
坐在副駕駛座上，申凱秦看著窗外，腦海裡一遍又一遍的，反覆播放著李媛芯甩開自己手的畫面。
「凱秦，在想什麼？」父親開著車，一邊瞥眼看著皺著眉頭的申凱秦，有些擔憂地問著。
申凱秦卻沒在聽他父親的話，而是看見路邊一台紫色輕擋車，機車上倚著的人正抽著菸。
「爸，停車！快停車！」申凱秦喊著，車才停下，便立刻開了車門下車，朝那台紫色機車跑去，全然不管他父親在車上喊著他的名字。
段瑞琪抽著菸，聽見一聲刺耳的急煞車聲，便緩緩抬起頭來，看著那台黑色轎車停下。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男子，急匆匆地跑到自己面前，段瑞琪一愣，卻還是倚在車邊，看著來者氣喘吁吁地在自己面前停下。
「妳……段瑞琪……媛芯呢？」申凱秦嚷著，完全沒有平時的害羞靦腆，眼裡有著氣憤與執著，只差沒有上前揪住段瑞琪的領子。
看著這樣的申凱秦，段瑞琪有些愣，在腦袋裡思索著這男人是誰，等段瑞琪想起眼前的男人是上次拉住李媛芯的人時，申凱秦的父親已經跟著下車到了自己面前，李媛芯也從段瑞琪家裡下來，一看見眼前的兩人，便也跟著愣住。
申凱秦一扭頭，便看見穿著輕便性感的李媛芯，「媛芯……」
李媛芯卻將視線定在申凱秦身後的人，「申叔叔，好久不見。」
申凱秦的父親卻望著段瑞琪，稍作打量之後便朝段瑞琪笑笑說道：「妳是瑞琪吧？虎哥的女兒？」沒想到轉眼間長這麼大了。
虎哥二字一出，段瑞琪頓時皺了眉頭，隨即站直了身，朝申凱秦父親微一躬身，「申叔。」
看著三人之間的尷尬氣氛，申凱秦父親微微一嘆氣，便勾著申凱秦的肩膀，一邊笑著向二人邀約：「我們去吃頓飯吧，我有些話想跟你們幾位年輕人說說。」
李媛芯扭頭看著深皺著眉頭的段瑞琪，知道段瑞琪很不甘願，正準備拒絕這個邀約時，段瑞琪卻輕嘆了口氣，拉住了她的手，一邊答覆：「麻煩申叔了。」
拉著自己的手，比平常還緊，有著不安與煩躁。李媛芯輕輕回握住段瑞琪的手，望著段瑞琪的側臉，想，讓她平靜下來。似是察覺了視線，段瑞琪回頭看著李媛芯，挽起了一抹淺淺的笑，彷彿在說著：「放心，沒事。」
「逞強……」傻瓜。李媛芯也輕輕一笑，那笑容，洋溢著幸福。
在一間中式餐廳外，段瑞琪將機車停了下來，申凱秦與他父親已經在餐廳門外等著。申凱秦臉色鐵青，一見段瑞琪載著李媛芯一起來，心頭便一陣翻湧，申凱秦父親卻一副沒注意到申凱秦臉色的模樣，笑笑的朝段瑞琪和李媛芯招手。
李媛芯看申凱秦臉色難看，心裡也有些愧疚，不著痕跡地往段瑞琪身後躲，而這樣的反應，卻被段瑞琪給捕捉到，只是不動聲色，讓李媛芯躲著。
飯桌上，只有申凱秦父親和段瑞琪像沒事人般吃著飯，申凱秦和李媛芯卻各懷心事，只象徵性地動了動筷子。氣氛沉悶到申凱秦父親有點後悔約這個局，便讓人開了紅酒，並開口詢問：「媛芯，妳父母已經回家了，妳應該知道吧？怎麼最近都不回家呢？」
看著申凱秦父親拿了酒瓶替自己倒酒，嘴裡的問題卻直切核心，李媛芯不禁一愣，隨即趕忙拿起酒杯接酒，一邊怯懦地開口：「申叔叔，您知道的，我不喜歡待在家裡。」
「那也不該讓家人擔心吧？聽說妳都不接他們電話呢……現在都住在瑞琪家裡嗎？」搖晃著酒杯，申凱秦父親每句話都說得像是漫不經心，卻隱隱有著逼迫。
「那個家，有沒有我不是一樣嗎？」李媛芯卻賭氣，噘嘴碎唸，段瑞琪隨即伸手輕拍李媛芯的大腿，提醒李媛芯的失言，一邊開口：「抱歉，申叔，是我帶壞她了，今天我會送她回家的。」
申凱秦父親卻擺擺手，一邊給段瑞琪倒酒，「不是怪妳。妳們年輕人愛玩我可以理解，媛芯家裡的情況我也明白，會不想回家也是正常的，只是叔叔想告訴妳們的是，該適可而止吧？」
段瑞琪捧著酒杯，望著男子眼中的犀利，不禁有些退縮，而申凱秦父親在段瑞琪眼裡讀出退縮之意，不著痕跡地挽起得意的笑，又迅速將臉上表情整理好，「小孩子的事，我們老一輩的管不著，只希望你們不要讓父母擔心，知道嗎？」
「申叔說的是，晚輩在這裡給您敬酒。」端起酒杯，段瑞琪毫不客氣地一揖便一飲到底，心裡卻深感壓力。
今天這一席話，擺明著是要段瑞琪不要離李媛芯這麼近，擺明著是在幫申凱秦，擺明著，是在施壓。
申凱秦父親卻說得像是大人在教訓小孩，理所當然的逼退段瑞琪，只是男子卻忽略了一件事。段瑞琪畢竟是在道上混得久的人，對事沉著冷靜，也懂得判明是非，即使不甘願，在長輩面前也懂得分寸。但李媛芯不同，她聰明歸聰明，卻孩子氣，而且任性得很，言下之意已經明白，讓李媛芯一氣之下，便拍桌起身。
「今天會變成這樣，我會和瑞琪走那麼近，是因為我在瑞琪身上找到我想要的溫暖，如今，您卻要我遠離瑞琪？對不起，我做不到。」拿了包包，李媛芯扯住段瑞琪的手臂，一拉就走，「失禮了，告辭！」
那氣勢之大，餐廳裡的人盡是一愣，就連申凱秦父親也愣了，只有段瑞琪難得慌張地嚷道：「抱歉，申叔，我會好好勸她的！」
兩人一出去，申凱秦立刻朝自己父親發飆，「爸！你為什麼要說那些話？」
他父親卻是朗聲大笑，隨後喝了一口紅酒，才緩聲道：「誰叫我兒子遲遲不告白，李家那兩個又老是問我他們女兒哪去了，我只是在適時地表達立場罷了。」
看著自己父親一口一口地喝酒吃菜，似是毫不在意的樣子，申凱秦才要開口，他父親卻打斷了他的話，「媛芯脾氣很倔，但瑞琪是明白事理的人，只要稍稍施壓一下，瑞琪很快就會放棄了，她們感情還不堅固，要想打破，就要趁現在。」
伸手拍了拍申凱秦腦袋，繼續道：「誰叫你，一點出息也沒有，追個女人扭扭捏捏。」
申凱秦不明白，其實，他父親的舉動，最主要卻是在逼迫他。
坐在機車後座，李媛芯緊緊抱住段瑞琪的腰，靠著段瑞琪的背，輕輕說著：「我們去海邊好嗎？」
段瑞琪沒有答話，騎著車，卻順著上次去海邊的路走，不斷反覆咀嚼著申凱秦父親所說的一字一句，那一字一句，別有用意，卻無論真正用意是什麼，都是想逼退自己。
伸手輕輕握住李媛芯環抱在自己腰上的手，心裡那深深的不安，怎麼也驅趕不走，心裡怎麼也不踏實。
停了機車，段瑞琪牽著李媛芯的手沿著沙灘漫步，藉著月光，李媛芯看著段瑞琪挺直高挑的背影，想起申叔叔那席話心裡就有些不忍，不自覺地握緊了段瑞琪的手。
段瑞琪拎著李媛芯的高跟鞋，察覺李媛芯握緊自己的手，便停下了腳步，李媛芯冷不防地撞上段瑞琪的肩膀，不禁揉揉鼻子，不解地抬頭看著段瑞琪的後腦，段瑞琪卻沒回頭，拎著鞋，牽著她又往前走，也不管球鞋裡進了多少沙。
又走了約莫五分鐘，段瑞琪才輕聲開口：「媛芯，這事由妳決定，我會尊重妳的決定，如果妳說結束，那就結束，如果妳說繼續……」段瑞琪停下腳步，這次，李媛芯沒有撞上她的背，卻被段瑞琪一個轉身後，緊緊擁在懷裡，「不管多坎坷，我會好好守護這份感情，守護妳。」
那話，落在李媛芯心頭上，心裡很暖，很暖，卻也很痛，痛得椎心刺骨。
緩緩環上段瑞琪的腰，李媛芯突然之間泣不成聲，那是她曾經，曾經，很想從那個大男孩嘴裡聽到的話，如今卻是從這個聲音清冷卻能讓人暖心的人嘴裡說出來的，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心亂如麻，只知道在段瑞琪懷裡不斷放聲大哭。
輕輕拍撫著李媛芯的背，像是哄小孩似的，段瑞琪心裡卻不如說出來的話那般坦蕩，和李媛芯一樣思緒纏繞，纏不出結果。
這是段瑞琪第一次說沒把握的大話，只為了懷裡的女孩。
從小，那該被稱為父親的男人只教過段瑞琪一件事──做有把握的事，說有把握的話，要對自己的言行負責。那時的段瑞琪也不過六歲，卻被逼著要對自己的一切負責，她的父親，只負責生她和供她錢花，其他的什麼也不做，花天酒地要比自己女兒重要。
那些組織裡的幹部說到底還是外人，能幫段瑞琪多少事？沒帶著她吸毒就是萬幸，也幸好，焱虎向來不和毒品打交道，只是段瑞琪被環境逼迫著成長卻是事實。十歲以前，段瑞琪去哪還有幾個幹部跟著，防著段瑞琪學壞。十歲以後段瑞琪卻得學著自保，學著隱藏自己的情緒，學著當路人甲，因為焱虎首領獨生女這個身分實在太招搖。直到了現在，段瑞琪仍然是個不喜歡招搖，處處防著任何人事物，連睡覺都睡不踏實的人。
連睡覺時都得擔心自己會不會被人殺掉，段瑞琪哪有心思管別人怎麼樣？但現在抱著李媛芯的段瑞琪，擔心的卻不是懷裡人對自己有沒有什麼不良企圖，而是怎樣做才可以讓懷裡的人開心。
這明明，是段瑞琪十八年來所得到的，難能可貴名為幸福的寶物。段瑞琪卻想著，若自己離開，放棄這份幸福，成全李媛芯和申凱秦，她會不會就開心了？
她不知道的是，如果李媛芯知道她此刻的想法，絕對會狠狠打她一頓。
待哭了良久，李媛芯才抬頭，用哭紅的雙眼，抽噎著問段瑞琪：「妳會不會後悔當初把我帶回家？如果當初妳沒帶我回去，今天會不會就不是這樣？」
段瑞琪卻笑了，摟緊了李媛芯的腰，仰頭望著天上的月，「後悔有什麼用？時間不能重來，況且，我不後悔，哪曉得當初沒把妳帶回家會是怎樣。」
她不後悔，就連認識那個扮兔子吃狼的小兔子她都不後悔了，現在明月在頭頂，美人在懷裡，後悔什麼？要後悔只後悔她老爸是焱虎首領，她申叔是焱虎的老幹部，而這些，就算她後悔也沒用。
聽聞，李媛芯曉得段瑞琪就是這直性子，要嘛就做，要嘛做了就不要後悔，一來二去，後悔什麼的，段瑞琪的字典裡沒這兩個字。想著，李媛芯也笑了，膩在段瑞琪那有著淡淡菸草味的懷裡，想著如果陪在自己身邊一輩子的是這個人，那人生該有多幸福？
「瑞琪，我們在一起好嗎？」
幾年來總是被男人追著跑的女人，此刻卻在一個女人懷裡追求這性子淡漠、沉默寡言的人，李媛芯不習慣，但卻樂意這麼做，她沒辦法想像段瑞琪追求自己，但她可以想像和段瑞琪在一起有多快樂，畢竟這些天，她都忘了自己是被所有男人追著捧著的女人。
段瑞琪只低頭，吻上李媛芯的唇，用這個吻充當回答。
幸福歸幸福，段瑞琪沒忘記答應申叔送李媛芯回家的事，所以無奈李媛芯鬧脾氣，對她又打又罵，段瑞琪還是很盡責地把李媛芯放到她家門口。
李媛芯一看段瑞琪放了人就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一時心急便拔了段瑞琪的車鑰匙，好讓段瑞琪瞪著眼睛看著自己。
「親完人就把人家丟家裡打算拍屁股走人？好負心呀！」李媛芯滿臉鄙視地調侃著，雙手環胸，一副妳不給我個交代就休想離開的樣子，讓段瑞琪是苦惱的直撓頭。
想了半晌，段瑞琪才跨下機車，將機車架好，拿下安全帽，一邊整理頭髮一邊問：「不然？」就憑這兩個字，李媛芯便揚起笑容，拉著段瑞琪就往屋內走，讓段瑞琪連放安全帽都來不及，人就被李媛芯拉進家門了。
門一開，著急的夫妻倆就湧到了門口，先是欣喜李媛芯終於回家了，後是愣著腦袋看李媛芯拉著的那人。那人黑色短髮，斜長瀏海挑染紫，端正的五官無比清冷，一手抓著紫色安全帽，衣著隨興，怎麼看都像是不良子弟。
他們大家庭下養出的女孩，怎麼會和個不良少女在一起？轉念一想，好像是申老頭提起的，虎哥的女兒，不禁愣了愣。在李媛芯父母的印像當中，虎哥的女兒才屁點大，轉眼間就成了這高挑清麗的女孩了，不禁有些小小震撼。
「嘖嘖嘖，就虎哥那德性，能生出這麼漂亮的女兒？絕對遺傳至母親。」先開口的男子，是李媛芯的父親，禮貌上段瑞琪應該稱一聲李叔。而對於李叔對自己父親的暗罵，段瑞琪不做回應，心裡甚至有點暗爽。
「嘖，你那嘴巴真是不管過幾年都吐不出象牙來。」李媛芯的母親，薛姨忍不住責備李叔一句，隨後挽起那風情萬種的艷麗笑容，熱情地招呼兩人進門，「都進來都進來，不用拘束。」
一聽薛姨招待，段瑞琪心一橫，便放下心中彆扭，跟著李媛芯進門，「李叔，薛姨，好久不見。」
李媛芯也沒奇怪段瑞琪認識自己父母，反正就算她父母瞞著自己，李媛芯多少還是知道自己父母和焱虎有著莫大的關係。待四人坐定，李媛芯喝了口管家遞上來的熱茶後，不緊不慢地開口：「爸，媽，我決定和瑞琪在一起。」
這，這開誠佈公有必要不告訴當事人？段瑞琪愣的嘴角差點流出茶來，趕緊將茶嚥了下去，不去看李媛芯，而是去看對面的叔叔阿姨。
／第十二隻羊／數完／未數完待續／
創作內容
【GL】姊姊，我可不是小綿羊喔！－第十二隻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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