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隻羊─
小時候，她總是在我耳邊低語，那時，我還不明白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乾杯！」高舉著酒杯，我領著頭喊道。
「芬，認識妳真好。」身旁的女孩渾身帶著酒氣，伸出雙手緊緊抱住我。
「丁……妳在來之前又喝很多了？」我有些擔憂地扶了扶她的肩膀，要是醉倒了可就不好處理。
和方薇丁認識是在一年前，那時候我想偷偷溜進夜店裡，卻找不到辦法，只好在夜店門口打轉，卻正好撞到了帶著大批朋友來玩的她。
「喂，走路長不長眼啊？」丁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個很兇的大姊頭，身後又帶著大批的人，感覺就是道上來的。
可惜因為爸爸的關係，道上的人還真是沒少見過。
「抱歉、抱歉，我有些煩惱，所以沒有注意到。」我賠著笑臉致歉，人家說伸手不打笑臉人，所以我猜不會被太過刁難。
幸運的話，還可以順道一起進去。
「嘖嘖，煩惱什麼呀？」而丁也正好如我所料，是個看起來很兇，卻沒什麼大腦的女人。
「我還未成年，可是一直很想進出這樣的場所，不知道漂亮姊姊可不可以幫幫我？」眨著眼睛，我可憐巴巴地裝無辜，連帶著好言幾句。
然後一切就如我所預料一般，藉著丁的（惡）勢力，我成功的混入夜店裡，也成功的和丁變成了朋友。
當然，一切都靠三寸不爛之舌。
出來混總要會拍人馬屁，不然像小慶一樣死板就糟糕了。
後來因為阻止丁和幾個爛男人在一起，漸漸就成了交心的朋友，在她的圈子裡也成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芬，要不是因為妳，我這次可能又要跟壞男人在一起了……」喝醉了的丁哭哭笑笑地說著，伸手又往我身上抱，我只好無奈地朝其他人看看。
丁雖然在道上小有名氣，不會說是很厲害的角色，但至少不會有人隨便來招惹，算是為了自保而形成的團體，只是丁看男人的眼光差得很，她總是對又帥又有錢的男人一見鍾情，等到被欺負了才哭哭咧咧地找人幫她解決。
丁雖然比我大兩歲，但對我來說，不過是個小女孩。
然後解決男人，我就變成她的不二人選。
「所以我說丁妳啊，拜託培養一下看男人的眼光吧！」我只能無奈地笑笑。明明在朋友圈裡好男人就很多，這裡的酒保阿穩也是個好男人，又是丁的學長，我就不懂丁為什麼老是看上那些爛男人。
喝的醉了，丁總是要人把我送回家，每天都是不同的朋友，大概是想撮合我和誰吧。
還記得我依著習慣在半夜把小慶叫起床，要她陪我睡，雖然她總是在我睡著後就回到自己床上，這點始終讓我有些難過，畢竟……
模模糊糊之間，她搖了搖我的肩膀，還睏著呢……這麼早起幹什麼？
還沒沉沉睡下，突然感受到她溫柔的觸碰在臉上，輕輕的、小心翼翼的，像是怕碰壞了般，指尖若有似無地撫過。
有著憐愛，也有著害怕。
叫人生氣。
為了給她一個教訓，我拉著她的手，趁她還沒反應過來，便張口咬上她的中指指尖，卻又怕咬疼了她，很快又收了口。
見她皺了眉頭那樣煩惱的模樣，我翻身枕上她的大腿，拉著她的手，在她掌心蹭了蹭。
我喜歡她那樣懊惱的模樣，很可愛，卻也討厭她那懊惱的模樣，很討厭。
只是她掌心的溫度，讓人捨不得離開。
或許是因為她的溫柔，睏意又來襲，我闔上雙眼想就這樣睡下，她卻拿了媽媽當藉口，想逃離我的身邊。
我張眼，想告訴她我的不滿，想告訴她要她留下，可是我明白，她很害怕，所以我只能坐起身，將她從身邊推開，而她也不再多說一句，提著書包就出了房門。
胸口有著疼痛，甚至是氣悶的……如果我拉住她，告訴她我愛著她呢？她會不會勇敢一點？
聽到媽媽出門了，我這才從樓上下來，就怕會被媽媽臭罵一頓，畢竟媽媽平常話少，就罵人的時候話最多。
我猜小慶是緊張吧，看著我竟然燙到了舌頭，她白禹慶也有今天，那樣總是不慌不忙的她，也會有驚慌失措的時候。
這樣的她，讓我忍不住想要戲弄，但，我更想知道她心裡的想法。
而她那些藉口，都是一戳就破的謊言，連一個像樣的理由都找不出來，卻慌張的想要掩飾，讓我忍不住又是一個難過。好吧，或許戲弄她是我的錯。
「那，說吧，做什麼一直找藉口？」
「藉口什麼的，胡說八道。」
見她別過臉去，我知道我又給她心裡添亂了，或許，我是想逼迫她做出決定吧。
去學校的路上，她不說話，看著她那副黑框眼鏡，我想她或許是想讓自己沉著冷靜吧。明明沒有近視。
在校門口分離，我提著書包進教室，朋友很快圍了上來，只是這樣的熱鬧，卻無法填補心中的空缺。我想我還是希望能和她表明的。
看著時間差不多是小慶要結束晨練了，我起身離開了教室，要朋友們教室等我，而我自己來到了射箭場。
射箭場裡另設立了弓道場，但至今為止能一直堅持使用和弓的，好像只有小慶了。
見一支箭矢落在靶心，我忍不住想要為她歡呼，但，為她歡呼的人很多，大概不缺我一個吧。
她不知道，因為每次社團招生都多出了不少我的情敵，害我總是很擔心，怕她哪一天就被哪個可愛學妹給搶走，畢竟，總是有不少人送給她情書，或是跟她告白。雖然戀慕我的人也不在少數，但至少我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她，而她對我的心意卻總是敷衍帶過。
看著她換下弓道服，那結實的身體曲線令我心動不已，卻只能壓抑心裡的衝動，等她將衣服換好，這才拎走了她的書包。
本只是想要戲弄她，誰知道摟上她的腰那一剎那，我徹底把持不住自己，聞著她身上自然的體香，手不安分地在她腰上游移。
好想要更多的她。
她卻拉開我的手，朝我大吼，臉上是那樣驚慌失措，那樣害怕，我才明白不能將她逼得太緊。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
「都把我的手抓痛了……」說是說著，手腕泛著紅，我卻覺得心裡更痛。
她看著我，那驚慌變成慚愧，那模樣失落的像做錯事的孩子，讓我心裡又犯心疼，不忍心去責怪她，所以只好揚起笑容，嘲笑地說著：「臉真紅。」
而她的臉變得更加燒紅，看她這模樣，我這才放心，離開了更衣室。
＊
音樂震耳欲聾，我喝著丁帶回來的調酒，一邊跟幾個男性朋友閒聊。
「芬，妳看那個男生，是不是趙威奇啊？」丁拉著我，興奮地指著遠方一個染了金髮的男子，那正是趙威奇。
鱷鯊的獨子。
趙威奇長的俊俏，是許多女生會喜歡的長相，但人品不端正，生活不檢點，是個只有皮囊能看的假紳士。
「丁，妳該不會喜歡上趙威奇吧？」雖然是用問的，但幾乎是可以肯定了。
丁總是喜歡上長相好看又有錢的男人，完全不理會這個人有什麼流言蜚語，看定了就什麼都聽不進去。
以前她惹上的都是一些不算很厲害的小地痞流氓，那些都還好解決，畢竟我有段叔叔當靠山，必要時借點人就行，但這個趙威奇要是惹上可就麻煩了。
二十幾年前，焱虎和鱷鯊是在同個城市裡最大的兩個幫派，爸爸和段叔叔常常和鱷鯊有爭鬥，幾乎都是兩敗俱傷，所以要是鬥上，又會是一場堪稱為戰爭的打鬥。
「芬，他好帥呀！我們過去和他認識認識好嗎？」丁拉著我的手，雙眼眨巴眨巴地哀求著。明明，她比我大兩歲。
敵不過那可憐巴巴的模樣，我輕嘆了口氣，「好啦好啦，跟他們說一下吧。」
明明帶了一大票男生，怎麼就不會欣賞其中幾個？
我們一走近趙威奇，他立刻就抬頭與丁對望，卻又時不時瞥眼看我，我想他是注意過我們。畢竟我們在夜店也算是小有名氣。
「嘿，你是趙威奇吧？聽人說你叫鯊魚？」丁羞澀的微微低著頭，帶著靦腆的微笑，像個嬌滴滴的小女人。
在一旁看著的我，心裡不斷作嘔……那根本不是她！可見得丁真的非常喜歡他，這次大概要花好一番功夫了。
不管是丁還是趙威奇。
當我還在想，那一頭的金髮還裝什麼嬌滴滴？趙威奇拿了兩杯酒給我們，一邊親切地和我們聊天，像是個真的紳士。
和傳聞中的他一點也不像，總有一點不自在。
趙威奇笑得很靦腆，像是個大男孩，和凱秦倒是有點相像，卻又表現得落落大方，像個大器的男人，只是他和丁聊天時，總是有意無意地注意著我。
真不自在。
手裡的酒我沒動過，丁倒是喝得很快，不到一下子，杯子就空了，而趙威奇也很快注意到，又拿了一杯酒遞給丁，好像一切都已經預備好一般。
「喝啊，該不是不喝我趙威奇的酒吧？」終於，趙威奇對我開口了，那輕聲的催促，不疾不徐，而那靦腆的笑容裡，像是藏著什麼。
「不，我們該走了。」果斷放下酒杯，我拉了拉丁的手，丁嘴裡含糊說著什麼，我想聽清楚，丁卻忽然失去了力氣，往我身上一倒，我這才覺得不妙。
太大意了！
抱著丁，我轉頭找尋和我們一起來的男生朋友，卻發現幾個男人將他們拖了過來，各個鼻青臉腫，意識不清，當我再回頭看向趙威奇時就是一巴掌，「你這卑鄙小人！」
趙威奇伸手將我推倒，撞翻了一張椅子，嘴裡大聲咒罵著：「妳個賤女人！」頓時只剩下吵鬧的音樂，就連DJ都愣了。
「你竟敢對丁下藥，還打傷我的朋友，不怕我報警嗎？」狼狽坐在地上，我不干示弱地吼著，雙手緊緊抱著意識不清的丁。
趙威奇起腳又是要踹，我閉緊了雙眼，卻聽見熟悉的名字。
「阿慶！」
張眼時，我看見小慶抓著椅子，椅子邊緣染了鮮紅，趙威奇狼狽坐倒在地，慌張地要他的同伴保護他。
小慶失去了理智，嘴裡咆哮喊著：「不准碰她！」
只是椅子還沒落下，小慶已經被一群男人團團圍住，我哭喊著她的名字，只是當保全人員趕來時，小慶早已昏迷不醒。
看著小慶躺在病床上，左手打上了石膏，我拉著她的手，眼淚停不下來。
那雙手，是用來拉弓的手，如今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這樣？
直到她醒了，我的淚還是停不下來，她卻笑著和我說了聲：「早安。」
「笨蛋！」我心裡又喜又怒，只能不斷罵著這個愚蠢的傢伙，心疼她的傷的同時，又心暖她為我所做的一切。
那個理性得可怕的傢伙，竟然也會有失去理性的時候，因為我。
而當媽媽說小慶會錯過這一次的比賽時，我的心裡又是一陣愧疚，明明，小慶最愛的就是和弓，明明，這一次的比賽小慶期待了很久。
卻因為我……於是，我胡鬧著留在了醫院。
躺在醫院的沙發上，我望著天花板，卻怎麼也睡不著，才想起，已經習慣在小慶身邊入睡，習慣到……沒有她就睡不著。就像小時候她常給我數羊一樣，小小的習慣，卻改也改不掉。
我起身來到病床旁，想和她一起睡，卻有些覺得難為情，畢竟……今天沒喝醉。而她居然一臉的呆愣，害我不禁有些煩燥。
躺在她身旁，我不自覺地摟住了小慶的腰，才發現自己有些留戀於她身體的觸感，而她也讓我枕著她的手臂，輕輕將我摟入懷裡。
那樣的甜蜜，多麼希望可以保存，直到永遠。
我們聊著在夜店裡發生的事，她摟緊了我的肩，說她那時只想保護我，我頓時心裡一暖，笑著罵道：「傻瓜。」
她愣著扭頭看我，那傻樣煞是可愛，於是，我輕輕吻了她。
只是那不解風情的傢伙，卻完全傻愣住了。
「就說妳是呆子……算了，睡覺。」超級大呆瓜！
不滿她的傻愣，我嘟嚷著閉上眼，只是有些赧然，主動換來的卻是呆愣，讓我有些心理受創。
就不懂，這傢伙怎麼可以這麼呆？都可以抓著椅子，想也不想就去打鱷鯊獨子了，一個吻需要思考那麼久嗎？虧她平時那麼聰明。
在愛情方面，根本智能不足。
在我還生著氣的時候，她卻溫柔地輕輕說著：「還記得小時候總給妳數羊的，直到妳睡著，我才會放心去睡。還記得那時候總會輕聲對妳說……我愛妳。」
就跟小時候一樣，她總會對我說一聲，我愛妳，然後輕輕親吻我的額頭，之後沉沉睡去。
直到她發出細微的鼾聲，我才張開眼，看著她熟睡的漂亮臉蛋。
「大呆瓜，現在已經不是小時候了，下一次，要吻我的唇喔。」貼上她的唇，直到分開時還是有些不捨。不知道，下一次的吻，會是什麼時候。
／第八隻羊／數完／未數完待續／
創作內容
【GL】姊姊，我可不是小綿羊喔！－第八隻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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