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術師與紙玫瑰

作者：花梨．奇跡の狭間│2015-01-25 18:33:43│巴幣：665│人氣：1975

假日下午，琳達老師邀請海倫觀賞魔術表演。琳達老師在劇場門口發現海倫的蹤影，她正不斷打量四周的遊客。琳達老師向海倫揮手打招呼，海倫回給她不悅的表情。

「老師您說要提早來，自己卻差點遲到。」海倫不高興地說。

「不好意思，剛剛出了一點狀況，才拖到這麼晚。」琳達老師不好意思地說。

「您跑去《摩根天使》用餐，排隊排了老半天才點到招牌羅勒義大利麵，卻為了趕時間而狼吞虎嚥。」海倫挑了挑眉毛，「最後必須搭計程車才能及時趕到。」

「妳怎麼會知道？」琳達老師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您上星期就在課堂上聊到《摩根天使》，告訴大家您打算找時間捧場，嘗嘗招牌羅勒義大利麵的滋味，而且還講了兩次。那間餐廳的假日中午人滿為患，讓您耽擱到後來的行程。您嘴角沾有羅勒醬，代表您在趕時間，沒機會整理儀容。您的領口有兩滴羅勒醬的綠色痕跡，只有狼吞虎嚥才會噴到那個位置。至於計程車嘛，」海倫用理所當然的口氣回答，「我大老遠就看見您慌張地從計程車下來。」

「全部被妳說對了。」琳達老師無奈地說。

「趕快進場吧，我們得先買票。對了…」海倫順手從口袋裡拉出一張面紙，「請把嘴角擦乾淨。」

**

魔術的表演者名叫「假面紳士」。他穿著奇幻風格的長袍，體型纖細身高中等，金色短髮梳理得宜，臉上的白色面具不影響其優雅的親和力。現場上百位觀眾莫不屏氣凝神，看著假面紳士的精采魔術表演，演到高潮之處便送出猛烈的掌聲。琳達老師坐在前排，專注地盯著魔術表演，深怕錯過任何好戲。旁邊的海倫一手托腮歪著頭，滿臉的興致索然。

「海倫妳看！剛剛假面紳士好厲害，把手帕下的鴿子變不見了！」琳達老師興奮地拍手叫好。

「不過是在賣弄玄虛罷了。」海倫打了一個哈欠，「魔術的本質就是欺騙與唬弄，實在無法理解大家為何如此熱衷。」

「假面紳士才沒有妳說的這麼不堪呢。」琳達老師反駁道，「他以黑馬之姿迅速竄紅，精采的魔術魅力洋溢，身段優雅又態度從容，各方邀約不斷。大家好奇假面紳士的真面目究竟為何，有人猜是王國栽培的魔術新人、有人推測是異國的魔術巨匠，甚至是某王國的王子。假面紳士從來不在舞台以外的場合出現，粉絲想盡辦法也無法目睹其本尊，更增添他的神秘性。他一定是個溫和有禮的美男子，真希望能拜見他的尊榮。」

「老師，您的想像力未免太豐富了。」

琳達老師還想繼續講下去，卻被假面紳士的說話給打斷。

「現在我需要一個觀眾來幫忙，演出大家最期待的壓軸互動魔術：金粉彩球！」假面紳士大聲地說，「哪一位觀眾能上來幫我呢？」

假面紳士環視現場，觀眾立刻安靜下來，氣氛一觸即發。少數較熱情的觀眾則是在座位上用力揮手，期盼能獲得假面紳士的青睞，琳達老師也是其中之一，海倫則是對觀眾的反應嗤之以鼻。

「就是妳了，這位小妹妹，請出列！」

假面紳士花了幾秒後，將目光放在海倫的身上，隨即用手一指，探照燈便轉向海倫，讓她不得不用手遮住眼睛。其他觀眾則是唉聲嘆氣，對失去這個機會而惋惜不已。海倫坐在椅子上動也不動，完全沒有上舞台的打算。

「海倫，趕快上去吧。」琳達老師用手肘輕推海倫，「難得的機會呢。」

「我不做這種無聊的事，您代替我上去好了。」海倫一臉的不以為然。

「小妹妹，妳的朋友說的沒錯，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假面紳士對海倫喊道。「而且我保證不讓妳無聊！」

琳達老師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著假面紳士－他怎麼聽得到剛剛的對話呢？

**

在琳達老師的慫恿下，海倫最後還是決定上舞台。觀眾夾道對海倫抱以熱烈掌聲，與她臉上的無趣表情形成強烈對比。假面紳士站在舞台邊，伸出手歡迎海倫。海倫上台後突然停下腳步，視線停留在假面紳士的手掌上，不過很快就回過神，讓假面紳士將自己領向舞台。

接下來的互動魔術同樣精彩。假面紳士從懷中拿出手帕，蓋住地上一個籃球大的金色彩球，與海倫手牽著手，環繞著金色彩球旋轉。沒多久，手帕下的彩球發出碰的一聲，彩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衝上天的手帕，以及撒落的無數金粉。假面紳士接住落下的手帕，在金粉的簇擁下向觀眾鞠躬，與海倫一起接受觀眾的如雷喝采。

「小妹妹，謝謝妳上台陪我演出，請收下我的小心意。」假面紳士轉身，遞給海倫一朵紙玫瑰，「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再送妳一朵喔。」

**

魔術表演結束了，劇場的燈光亮了起來，觀眾逐批起身往出口離開。海倫將手上的紙玫瑰拿起來嗅了嗅，若有所思地站在舞台邊的階梯上，遲遲沒有走下舞台，琳達老師見狀便湊了上去。

「海倫辛苦了。真羨慕妳能跟假面紳士同台演出……？」

琳達老師發現海倫完全沒有反應，眼睛盯著沒拿玫瑰的另一隻手，手上似乎捏著某樣東西。

「海倫？妳在看什麼？」琳達老師開口詢問。

海倫沒有作聲，似乎沉浸在思索過程中。正當琳達老師猶豫下一步該怎麼做時，海倫突然將紙玫瑰塞進口袋，隨即抓住琳達老師的手往出口衝，差點讓琳達老師摔倒。

「老師，趕快！」海倫說，「說不定這是滿足您願望的機會！」

**

很快地，海倫與琳達老師站在劇場外側，看著人潮不斷從正門湧出。海倫的視線不斷在人潮裡面來回往返，似乎是在尋找什麼東西。琳達老師看著海倫，對她的行為大惑不解，試著尋求解釋卻被海倫揮手制止，只好帶著滿腹疑問陪海倫等下去。

「…找到了。」

海倫走了出去，在一個女孩面前停下腳步。女孩看起來接近成年，身穿素色的輕便休閒服，鮮豔的紅髮垂置身後，手上拖著行李箱，綠色眼眸透露出疲憊的神情，對海倫突然出現在面前顯得有些訝異。琳達老師隨後跟了上來，對海倫的行動一頭霧水。

「小妹妹，妳怎麼了呢？」女孩問。

海倫沒有答話，只是晃了晃手上的紙玫瑰，對女孩眨了眨眼，女孩見狀露出無比驚訝的表情。兩人互望了幾秒，女孩便噗哧地笑了出來，從口袋中拿出一樣東西遞給海倫：另一朵紙玫瑰，並伸出食指貼在嘴唇上數秒。海倫接過紙玫瑰，點了點頭。最後女孩站了起來，嘴巴緩緩地動了動，似乎是在說話，卻沒有講出聲音，隨即笑著轉身離開現場。海倫目送著女孩離去的背影，臉上掛著五味雜陳的表情。

**

「剛剛那個女孩就是假面紳士？」琳達老師一臉愕然，「可是她是女生啊！」

「如假包換。」海倫把玩著手上的兩朵紙玫瑰，「用紳士之名改變性別印象，的確是魔術師的作風。」

琳達老師與海倫在劇院旁的公園散步，前者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震撼中走出來。

「可是海倫，妳怎麼知道假面紳士是女生？」琳達老師滿腹的疑問。

「我一開始也以為假面紳士是男性，畢竟她的稱號、聲音與外表無一不是男性風格。直到她邀我上台，在舞台邊對我伸出手的那時起，我才覺得事有奚翹。」海倫開始解釋前因後果。「手是人體特徵最明顯的器官之一，有經驗的人光靠觀察手，就能準確推測本人的性格與習慣。假面紳士的手指長而纖細，不像是男性的手指，而且她的食指比無名指長，這是女性的特徵。就是這兩點，讓我開始對假面紳士的性別產生疑問。後來假面紳士給了我一朵紙玫瑰，上面有特殊的檀香味，我立刻就認出這是沐浴乳《珠柔》的味道，而珠柔是女性專用的產品。其他還有走路姿勢較女性化，以及沒有喉結等主觀線索，我相信假面紳士很可能是女性。」

「可是，假面紳士的胸部沒有隆起，」琳達老師提出疑問，「而且那位女孩的聲音與假面紳士完全不同啊。」

「胸部這種東西本來就很好隱藏，貧乳的場合更是如此。如果老師您剛剛有仔細觀察，就會發現那位女孩的胸部並不豐滿，只要用緊身衣或縮胸內衣就能掩飾胸部的隆起，表演時的長袍更是掩護胸部的絕佳裝扮。人聲可藉由練習來調整，實力派演員動輒有兩種，甚至是三種聲線，那位女孩自然可用男性化的聲線替假面紳士獻聲。」

「我趁著等待老師前來的時間，觀察了劇場的地形構造，注意到劇場只有三個出入口，左右兩側的出入口因整修而封住，只有正門可以進出。換言之，假面紳士一定會從正門離開。老師您提到過，想看見假面紳士的尊榮，我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便決定試著將她找出來。」

「想要在散場的人群中找到假面紳士，非得知道她的更多特徵不可，比方說膚色、眼珠顏色與髮色。膚色這點最簡單，假面紳士的長袍沒有遮住頸部，能夠輕易看見她的皮膚偏白。我在舞台上與假面紳士隔著面具互望，注意到她的眼珠是綠色。最後是髮色，我運氣很好，當假面紳士用手帕蓋住彩球時，我在手帕上找到一根頭髮，便立刻將這根頭髮收進口袋。藉著散場的燈光，我發現這根頭髮是鮮紅色、沒有染過、長度很長、尾端有毛囊。魔術師對自己的道具極為重視，不會經手他人，所以這根頭髮來自假面紳士本人的可能性很高。如果這根紅色頭髮來自假面紳士，那他表演時的金色短髮就是假髮。」

「另外，假面紳士的魔術用到許多道具，裝鴿子的鳥籠、彩球煙火的彩球等等，必須用很大的容器才能攜帶，比方說行李箱。根據這些推論，假面紳士的本尊容貌大概是：綠眼、紅色長髮、皮膚偏白、身高纖細中等、攜帶大型容器、手指纖細的女性。」

「這裡必須考慮另外一種可能性，場外的假面紳士是否有使用其他的偽裝，但我認為這個可能性很低。假面紳士想掩飾的是舞台上的自己，更何況大家已先入為主認為『假面紳士是男性』，她在場外大可用女性的真面目行動，沒有偽裝的必要。」

「我在場外過濾所有出來的客人，沒多久就發現一位符合推論的對象。當我走近她時，發現一個決定性的證據：她的頸部沾有金粉，這是近距離接觸金粉彩球魔術的證明，只有我與假面紳士才有機會在頸部沾到金粉。我立刻確信，眼前的這個女孩就是假面紳士。我出示她給我的紙玫瑰，她立刻知道我看穿她的身分，便依約給了我另一朵紙玫瑰，還用手指示意我替她保密。」

「簡直是太精采了！」琳達老師發出由衷的讚嘆，隨即嘆了口氣，「沒想到假面紳士居然是個女孩，我還以為他是個美男子呢。」

「毫無根據的想像，會導致完全錯誤的結論。」海倫搖了搖手指說。

「好啦，我的確猜錯了。」琳達老師沒好氣地說，「但是我還有一個疑問：假面紳士請妳上台時，居然可以順著我們的話題接話下去，她是怎麼辦到的？」

「唇語。」海倫解釋，「假面紳士給我第二朵紙玫瑰時，嘴巴不出聲地動了幾下，我立刻聯想到她是用唇語跟我溝通。既然她懂唇語，他邀請我上台時的神來之舉就能獲得解釋。當時我們座在前排，又有舞台燈的強光照明，她能夠清楚看見我們的嘴唇動作。」

「海倫妳看得懂唇語嗎？」

「假面紳士的唇語講得非常慢，所以我看得懂她說的話。」

「她跟妳說什麼？」

海倫躊躇不決，猶豫是否該把事實講出來，隔了好一陣子才說出口，卻小聲得幾乎聽不見。

「她說的是『後會有期，可愛的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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