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末新選組】《清泉石上》第二卷、風雨欲來　第017章、兩樣心思

＜第二卷、風雨欲來＞　第十七章、兩樣心思


　　元治元年三月，由幾個雄藩組成的參預會議在對攘夷行動及長州處置沒有共識的情況下形同瓦解，在土佐藩前藩主山內容堂歸國，其餘藩主也不歡而散。

　　「真是的，難得有閒出來賞花，為什麼要談這麼無聊的話題呢？」這日，趁著隊務稍閒，近藤、土方和幾位沒有勤務的助勤邀請難得上洛的老友富澤政恕一同賞櫻。這年花開得晚，即使在近中旬的三月天，枝頭上的粉花仍展露著姿容，妝點這個千年的古都。只是閒聊中話題不知不覺地開始往嚴肅的方向發展過去。沖田總司坐在緣廊上，雙手捧著下巴百般無聊的樣子小聲抱怨道。「什麼參預會議，什麼公武合體，富澤大叔不覺得在今年最後的花期談這些難懂的詞句，實在是太煞風景了嗎？你說對不對，平助？」

　　「是呢，我也聽不太懂，但是山南先生總是說，現今的局勢詭譎多變，多瞭解一下總是好的。」藤堂平助正襟危坐地在門邊，是在席上唯一一個回應沖田牢騷的人。「只是這麼聽起來，雖然都是提倡著公武合體，但除了會津的容保公和桑名藩主之外，其他的藩主都有自己的算計，根本不是為了這個國家，對陛下及將軍大人未必是真正的忠誠，這樣的參預會議開下去好像也沒什麼太大的意義。」

　　「拜託，平助你別再說下去了！我的頭腦快要爆炸啦。」沖田跳了起來，坐到藤堂的身邊，道：「不過山南先生不是最關心這些事情了，怎麼不見他來呢？雖然前些日子因為保護容保公的關係受了點傷，但不是讓白石給醫好了？」

　　「我也不知道，山南先生在那日受傷後又是在房裡休養了好段時間，希望別又像之前那樣悶出病來才是。」藤堂搖了搖頭。「不過方才去找他時，我敲了房門，裡頭一點聲音也沒有，大概不在吧？」

　　「真是的，富澤大叔難得上洛，山南先生卻一次都沒能見到，實在是太可惜了，他們以前在江戶時可有話聊的。」沖田把雙手抱在後腦上道。

　　「聽說……那個時候山南先生和土方先生又吵起來了。」藤堂湊到沖田耳邊，然後偷偷瞄了坐在局長身邊的土方，確定對方並沒有在注意這頭，才續道：「你說，會不會是因為土方先生的關係，山南先生怕尷尬才不來的呢？」

　　「別胡說了，他們兩人才不會在這種時候鬧彆扭呢。」沖田總司咧嘴笑著。

　　坐在那一頭的人聽著兩人的細語，臉上雖面無表情，心情卻如石落水中，愈沉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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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川，往你那裡去了！」身穿淺蔥色羽織的隊士沿著鴨川河畔，追逐著三名浪人，將他們趕到三條大橋的方向，伊藤朝著橋下埋伏的隊士大喊。

　　細川從粗大的橋墩後閃出，一刀橫在浪人面前。他舉刀向其中一人砍去，被最前頭的浪人揮刀架開，但隨即將白刃收回再次迎頭劈下，這刀下得力到更重，那人舉起的刀被斷成兩半，血線將他驚恐的臉分成兩半。然而，就在細川的身後，另一名浪人的刀刃逼至，眼見就要刺向這名年輕人，忽地清脆一響，這記背後的暗算之刃被蕩了開來。

　　白石本來伏在大石後頭，見細川衝出也不急現身，而是壓低身子在石堆中向戰局接近，而暗算的一刀刺出時，他蜷縮的身子如離弦箭般彈射而出，卻見另一條身影竟動得比自己還要早半步，齋藤的鬼神丸國重已掃開刺向隊士的刀鋒，回身一劍，暗算的浪人被橫腰斬倒。而衝到半途的白石也不收勢，他左腳微微加重力道一蹬，硬生生地將目標轉成右邊逃跑的最後一人。

　　「啊啊！求求你們饒了我！」眼見兩名同志被砍殺，最後的那名浪人已鬥志全失，白石的長刀還未至，他便跌坐在地上連連後退。

　　「哼，真是太難看了，怕死的話當初就別參與這種大逆不道的勾當不就得了？真是污了士道。」細川走了過來，滿臉不屑地看著這名已嚇破膽的浪人。白石沒有搭話，他還刀入鞘，上前將那人壓制在地，從懷中取出繩索綁了個嚴實。「白石，剛剛你怎麼不動手？這種人嘴裡只怕也問不到什麼東西，活捉也是白費功夫。」

　　「他已經降了，殺之無益。」白石搖了搖頭。他從浪人的懷中搜到一封書信，此三人是水戶脫藩浪人，讓他暗自鬆了口氣。白石知道自己如此想法很可恥，但終究是難免分別之心。雖然表面上同是攘夷一派，水戶與長州追求的完全是不同的方向，兩藩的交情並不算深厚。信中提到水戶藩內近來醞釀著一股勢力，對於幕府遲遲不將橫濱鎖港以及驅逐洋人等對天皇攘夷飭令虛與委蛇做法不滿的浪人，正逐漸影響著藩論，似乎將有什麼大的動作。他將那封信交給齋藤，退到一旁。

　　「這些人被活捉的人，都是要被關入六角獄舍之中，最後不是被斬就是死在牢裡，下場也不會比較好些。」伊藤來到他身邊道：「白石，我知道你的心比較軟些，追捕浪人時總是以活捉為主，但若想要讓他們少點痛苦，你的做法或許未必比較仁慈。」

　　「是，伊藤前輩，我……會記住的。」白石低著頭，輕聲回答道。

　　「那是山南先生吧？怎麼會獨自一人到這個地方來呢？」他們押著水戶浪人離開鴨川河岸，才在三條小橋上，眼尖的細川首個發現大黑橋方向有熟悉的人影。「前些日子這一帶不是才有大批浪人集結，很不平靜啊！」

　　「那個人，不需擔心。」齋藤看了白石一眼，冷冷地道。

　　白石知道隊長從自己眼神中看出這位新選組總長的傷已無礙才會如此說的。他斜眼往南邊望，山南是朝著長崎屋的方向走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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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要搬離了嗎？」長崎屋前，山本覺馬看著店主人指示工人把一箱箱貨品搬上拖車，語氣中帶著惋惜，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包。「實在是非常抱歉，因為我們的關係強出頭的關係讓貴店受到牽連，主公令我帶了一些意思。」

　　「這位會津的大人千萬別這麼說，這錢小的也萬萬不能收的。」長崎屋老闆忙揮著手道：「那些浪人其實早就覬覦這家店很久了，之前都是三三兩兩地來勒索，總是不堪其擾。本來這王城對咱們賣洋人東西的店家就已經很不友善了，旁人見到這樣的情況也不會幫忙照看，我想這也到了極限啦。」

　　「對於新選組無法扼止這樣的事件，在下也感到十分抱歉。」一個溫厚的聲音響起，在店門口的兩人朝發話的方向看去，只見新選組總長走了過來。他先向山本覺馬躬了躬身，然後指了指正要被抬上車的那疊書籍向老闆道：「想向老闆你買些書，沒料到卻見要搬遷，不知道現在是否還能讓在下選購一番？」

　　「這是自然！大人還請儘管挑！」老闆臉上堆滿笑容地把綑在書上的繩結解開，一本一本地攤開來讓這兩位最後的客人挑選。長崎屋進的洋書更新甚勤，莫要說今日才第二次到來的山南，連熟客的山本覺馬也挑了幾本起來，待兩人挑完，車上的書籍頓時少了大半，讓老闆笑得合不攏嘴。「看兩位大人這般，讓小的也對搬遷之事不捨起來了，雖然京城裡對西洋的事物排斥，但還是有會津藩這位大人及新選組兩位先生這樣的客人。待小的覓到較安全的店舖，定會再次開張，屆時還要請諸位大人多來光臨的。」

　　「可惜白石今日有勤務，在下對藥物就不瞭解，也不敢代他採買。」山南嘆了口氣。

　　「白石小爺是本店的熟客了，實在是可惜。不如這樣吧，小的暫時只是將貨物搬到伏見一帶的倉庫裡頭存放，待安頓下來，會將這些剩下的藥材送去新選組屯所讓他挑選的。」老闆爽朗第應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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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目送著店老闆拖著滿載貨物的拖車往南邊離去，想起這個少有的洋風小店自此消失在王城之中，不免有些可惜。

　　「山南先生，聽聞你的左手在去年受了重傷，這些書籍只怕無法獨自搬回屯所吧？不如讓我幫你這個忙。」覺馬也沒有等山南迴話，逕自地幫他提起了其中一疊書。

　　「那便有勞山本大人了。」因為一時興起挑選了兩大疊書的山南，尷尬地發覺自己目前的狀況確實無法自己拿書，雖然臨時僱個腳力幫忙也不是難事，但覺馬都已經開口動了，也只有接受接受他的好意。更何況，他看得出來，這位會津的藩士似乎想與自己談些事情。

　　他們走在四條大路上，手中提著買來的書籍，引來不少人好奇的目光。

　　「山南先生，你左邊肋骨的傷可好了嗎？」兩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山本覺馬才開口。

　　「多謝大人關心，在下已經痊癒了。」山南迴答道：「白石君，就是上回事件中那位與在下同行的隊士，在他的照顧之下，這傷好得快些。」

　　「那位白石，我以前在江戶見過一位長得與他十分相似的人呢。」覺馬也不拐彎抹角，他直言了自那天起的疑問。「之前我受藩命往江戶留學時，在象山老師的蘭學塾裡，曾經有一個學醫的長州脫藩浪人前來與象山老師談論蘭學，名喚清水宗一郎，同時也是吉田松陰的好友。雖然我與也只是數面之緣，但白石君眉目之間確實與此人頗為相似。」

　　「白石君入隊時說自己來自長崎的醫學世家，後來與父親在大阪適塾學習蘭醫。」山南聽出對方的意有所指，皺了皺眉，回想著白石書面上的背景身世回答道：「新選組內一位監察是其父親的舊識，白石君口音與其父親相同，且不帶長州口音，我想應該是不會有問題才是。或許是巧合吧？」

　　「山南先生不用如此緊張，我也是一時好奇罷了。」覺馬笑道：「長州的精神導師吉田松陰也算是我的好友，對於長州人，並沒有太深的敵意。我一直道新選組職責所在，對於長州浪人的取締總是不留情面，但山南先生似乎與其他人不同，所以才向你詢問，如今看來應是我多心了。」

　　「在下觀白石君平日行為，並沒有特別可疑的行徑。他雖然只是一名平隊士，但以其才華未來必會是新選組內不可或缺的人物。」兩人這番聊著，光緣寺的屋簷已出現在面前，前川宅屯所的門番遠遠見到山南跑了過來，接過他手中的書籍。山南向覺馬行了個禮道：「山本大人，再來我請隊士們幫忙即可，麻煩您至此實在非常抱歉。」

　　「哪裡的事，來日有機會再聊吧！」

　　看著這位會津公用人消失在綾小路的另一頭，心中被勾起的疑慮卻無法與之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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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南先生，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發呆啊？」夜近子時，山南一人獨坐在房外，手中捧著藥碗，靜靜地盯著裡頭深褐色的湯藥。沖田總司正好經過，將他的臉湊近完全沒發覺的山南面前。「雖然已經入春，但是晚上天氣還是挺冷的，別要又受風寒了。」

　　「沒事的，只是在想些事情。」山南朝這位自試衛館時代就一直像弟弟一樣跟在大家身邊的年輕人招了招手，讓他坐在自己的身邊。「倒是你，明天有勤務吧？那麼晚還沒睡，沒問題嗎？」

　　「沒關係的，今天跟富澤大叔的酒席我也沒有喝多少，現在精神好得很呢！」沖田咧嘴笑著，他把雙手撐在身後，身體微往後傾地看著星空道：「山南先生，以前在試衛館的時候，咱們也時常像這樣並肩看著夜空吧？記得那時候山南先生總是會說些清國書裡的星宿故事給我跟平助聽呢！」

　　「哈哈，你還記得啊？」山南展顏笑了，臉上也露出懷念的神情。「你和平助總是聽得兩眼發亮，然後又纏著我要說更多。但我也只是書上偶然看到些東西，有時還真的被你們問到沒有墨水可以倒出來了呢。」

　　「對呢，不過永倉先生跟左之助每次都只是在一邊喝酒打鬧，害我們都聽不太清楚山南先生說的故事，最後好不容易安靜了卻是醉成一堆。」沖田滔滔不絕又比手劃腳地道：「近藤先生都是在一旁聽著笑著，源先生則總是忙進忙出，拿東西給我們吃呢。」

　　「不過講那些神話故事，總是會惹土方君生氣呢。」山南苦笑一聲道：「不過他說得也不是沒道理，神話之說虛無飄渺，對於現在是沒什麼幫助的。」

　　「山南先生，你錯了唷！」沖田搖了搖指頭，湊到這個兄長般的男人耳旁道：「其實土方先生很愛聽呢，雖然表面上很討厭，每次聊到這些故事，他總是特別認真哦！山南先生說的故事搞不好他都記得呢！」

　　「總司真愛開玩笑，土方君總是看我不順眼，就是因為我愛看這種沒有用的東西啊。」山南並沒有把這個年輕人說的話聽在耳裡，只是笑了笑。

　　「討厭，山南先生都不相信我啦！」沖田總司也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把雙手抱在後腦勺上往後一仰，就這麼躺在緣廊上，雙腳在緣廊外晃呀晃，像是很悠閒，臉上的笑容卻慢慢隱去，過了好段時間，才聽他用很細微的聲音道：「……山南先生，我們還能回到過去那個試衛館的時代嗎？」

　　山南敬助沒有立即回答，只是看著夜空。一道流星畫過天際，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那個一瞬間，山南有種那道光芒不是流星的錯覺，而是自己眼中、或者是心中的苦澀。

　　「總司，如果有一天，我們……」他轉過頭看向躺在身邊的青年，只見沖田眼睛閉著，嘴巴微微張開，對於自己的話沒有一點反應。他無奈地嘆了一聲，卻又似是鬆了一口氣似地笑了笑。「真是的，都二十一歲了，說睡就睡，像個孩子似的。」

　　山南將沖田背上了肩，動作輕柔怕把自己最寵溺的弟弟弄醒一般。他來到黑暗的廊上，往這個年輕的副長助勤房間走去。

　　「山南先生……土方先生……」背上青年突然的囈語讓山南停了腳步。「不要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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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幹部與富澤政恕賞花酒會的隔日，一切回到了正常的工作軌道。只是任監察的山崎烝總覺得今日在與副長報告時，這位冷面的長官好像有些心不在焉。近日因參預會議的崩壞，以及水戶藩開始騷亂之因，各方面的情報又細又雜，土方只是要山崎將它們用紙筆記下放著，卻沒有進一步的指示便要他退下。

　　山崎跟隨土方已有好一段時間，他知道這個長官並不喜歡讓部屬看到自己猶豫的樣子，所以他不多問，只是照著土方的指示交出情報便離去。

　　當土方拿起那份情報時，這日的工作已經到了尾聲。雖然心不在焉，但是山崎的報告他還是有聽進去的，這是做為一個新選組的情報掌管人的工作。不知是幸或不幸，無論是參預會議瓦解還是水戶天狗黨的蠢蠢欲動，暫時都還不是小小新選組管得來的範圍，雖然可以預見新選組會受到影響，但只要有了心理準備，這些都不是太困難的問題。即使對新選組還不完全地信任，但幕府現在很需要這樣的戰力，無論如何都不必愁沒有發揮的空間。

　　事情總是有解，人情才是最難解的結。土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將那疊紙壓在硯下，然後打開紙門，深深吸著傍晚的空氣，然後又緩緩地將氣吐出，但心中的鬱結仍沒有半點消減。他突然想起什麼，在自己的案上、書堆中翻找了起來，卻愈找愈急，顯是尋不到自己的目標物。

　　「總司！」土方衝出房門，正巧見到沖田總司端著一碟葛切要回房，伸手將他拉到一邊，道：「你……你又拿了那個吧？」

　　「土方先生，輕一點，會灑出來啦！」沖田護著手上碟子，裡頭晶瑩的甜品在碟裡晃動著。「拿了什麼啊？突然這樣說要我怎麼回答呢？」

　　「不要裝蒜，就是……就是那本！」土方紅著臉壓低了聲音，雖然又急又氣，卻始終不肯把話講得明白。「會無聊偷拿那東西的也只有你一個！」

　　「啊，原來土方先生指的是俳……唔！」沖田的嘴被粗魯地摀住，令得「那本東西」的真相硬生生地被擋在嘴裡出不來。他用力地扯下土方的手，一臉委屈地道：「很痛耶！土方先生！不要亂說，這一次我可沒有偷啊！嗯，這一次啦。」

　　「不是你拿的，那會在哪裡？」土方放開了沖田，皺著眉頭努力思索著，突然抬起頭來，喃喃道：「莫非，落在那裡？」

　　看著土方匆匆地往前庭走去，沖田總司啜了一口碟中浸著葛切的糖水。

　　「真是的，不過是一本俳句集嘛，土方先生就是怕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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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過晚膳的白石來到醫務室前，再次發覺自己不在的時間有人進入過，而來人還點著燭留在房內。他打開了紙門，只見屏風敞開，土方歲三拿著一個月前落在角落的那小冊子站在裡頭。

　　「副長，可有什麼事嗎？」白石想起是那日土方離去後留下的東西。

　　「這間醫務室，你都沒在整理的嗎？」土方將小冊子收進懷中，看著眼前之人道：「有東西落在這兒，一個月後仍原封不動地擺著，這是一名隊醫該有的態度？」

　　「是屬下失職。」白石垂下頭。

　　「你不辯解？」土方自知那一句責備本來有些無理，那本俳句集上頭並沒有明寫著主人的名字，即便是幹部之中，估計也只有近藤與沖田兩人知道。尋找失物主人並不是隊醫該做的事，將東西這麼擺著並沒有什麼錯誤。只是他一時找得急了，忽然發覺俳句本就在一個平隊士手中，也不知該做什麼來掩飾自己的窘迫。然而白石卻直言認錯，讓他一時之間也沒了脾氣。

　　「副長並不愛聽藉口。」白石心裡明白，也暗暗好笑，但頂撞上司並不是他的作風。

　　「你……讀過了？」土方轉過頭去，不讓對方見到自己有點燒紅的臉。

　　「讀過了。」白石直言不諱，一本俳句集放在自己的管轄範圍內一個月，說沒有讀過，那是任誰都不可能會相信的。「不過在下對俳句一竅不通。」

　　「莫要與他人說。」土方嘆了口氣，不再板著那張臉。他覺得自己的藉題發揮總是被眼前這個小自己十一歲的隊士以坦白的回答擋了回來，像是嘲笑他的幼稚一般，偏偏對方低著頭服於自己之下，自己滿腔窩囊氣如同拳頭打入棉花之中，無從使力，氣也隨著消散無蹤。他轉身過來，見白石仍垂首站在一旁，便在案前坐了下來。案上還擺著幾本蘭學醫書，以及墨跡未乾的醫藥筆跡，土方過去做過藥販，對於漢方草藥總是有些基本認識，但這紙上寫的儘是些沒見過的名詞。土方突然感到一陣疲憊，頭像是灌了鉛般抬不起來。他扶著案邊，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這麼脆弱，至少，不能在一個平隊士面前。「要做什麼，你繼續做吧，讓我在裡頭待一會。」

　　白石看著這位人人懼怕的長官走到裡邊，拉上了屏風。做為一名醫者，怎麼會看不出土方的異樣，只是在新選組裡也待了一段時間，知道這個人最是好強，出口相詢肯定不會有結果，便來到藥櫃前，取出安神薰香點上，讓若有似無的草香隨著細煙飄散至整個醫務室。白石對香道並不瞭解，但這種摻入花草的薰香是過去在大阪時發現的東西，雖不如藥物直接治療疾病，但對於安定人的情緒卻有很大幫助。

　　「多管閒事……」白石似乎聽到屏風後頭那人低聲的喃喃自語，只是沒過多久，所有心煩事都化成了輕淺的呼吸聲。



作者的話：

富澤政恕上京之後，新選組眾幹部多次在島原的幾個料亭設宴款待這位好友，開篇講到的是3月11日在木津屋的賞花宴。由於聊日野的事情我實在還不會寫，所以只好聊參預會議了。這個時候的參預會議已經面臨到崩毀的命運，畢竟每個藩主個考量都不同。

有看大河劇《八重之櫻》的話，就可以知道山本覺馬年輕的時候有到江戶學習，當時進了佐久間象山的象山塾，這裡提到遇到主角父親的就是在這個地方。

本章應該是全文裡第二次出現醫務室場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