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9冬-聖誕前夕-
在『那件事』之後,第一次夢裡沒有她的身影。
不再是那段記憶、重複無限迴圈的轉角。
詭異
而是一個新的、非常單純的一個夢。
手上纏繞著火焰。
手背的皮膚,一塊塊的化為通紅再趨向焦黑。但一點都不痛,完全沒有任何感覺,讓我不禁懷疑『那真的是我的手嗎?』。我聞不到氣味,那本應冒出的、皮層蒸發的臭味。
視線只是直直地盯著我的右手。
或者是左手?
實在記不清了。
-化為白骨。
* * *
「... 樹」
...... ?
「幸樹!」
恩?
「幸樹!」
又來了,隱隱約約地 ......
「幸樹!你聽見沒有!」
這個每天、都固定會出現的『呼喚』 ......
EVIL
...... 實在是太規律了、規律到一種邪惡的地步,與"不管怎樣就是搆不著鬧鐘開關"的邪惡程度相距不遠,赤裸裸的『惡意』正肆虐著~啊啊,這難道是我與生俱來、無法逃避的詛咒嗎?但我才不會害怕,我有我自己的解決方法 ......
「安靜、安靜、安靜下來 ...... 」就是用力地把頭埋進了枕頭裡。
喃喃自語。
「馬上下來!動作快點!」女人的聲音仍舊清晰。
失敗了呢。
恩,我該慎重考慮換個全新的枕頭,或是在房門上加裝隔音設 ......
「幸樹!」
我真的不想去啊,一定,會遇到危險的。
那種地方 ...... 我 ......
我才 ......
「你上學就要遲到了!」
別說出來啊!老太婆!
* * *
「 ...... 哈、哈、哈啾!」
響亮的噴嚏。
街道對面的女學生毫無掩飾的意思、滿臉嫌惡的看向我這邊。
只好用一個長達五秒的白眼回敬她。
「這麼冷的天氣竟然要出門,糟透了 ...... 」我扶著那差點因為沒看路而迎頭撞上的電線桿,邊搖頭感嘆著自己的處境。
應該要裝個病、像是發高燒之類的,上次那隻可以固定在38度的溫度計不知道放哪去了? ...... 回家再好好找一遍吧。應該是還在床和書桌中間的夾縫裡。
老太婆
應該不會被老媽看穿吧?
恩,昨晚的氣象預報倒是有說,可能快下雪了 ...... 沒錯,我就是需要這個。
一個更冷的天氣,來增加感冒的機率。
我謹慎的在腦中制訂新的逃學計畫。
沒錯,會成功的。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站牌前。
向前望去,許多早起的學生都乖乖排隊等著公車,有人啃著已經冷掉的三明治,有人拿著小冊子苦讀習題,也有人正跺著腳,不耐煩地翻看手錶上的時間。
旁邊的雜貨店,那隻愛曬太陽的黃狗仍躺在店前的人行道呼呼大睡。
一台汽車停靠在人行道前的『禁止停車』區域,駕駛慌慌張張地開了車門,跑進雜貨店前還差點被黃狗拌了個大跤。
我盯著汽車排氣管旁,正因高溫而模糊、扭曲的空氣。
高溫。
模糊。
扭曲。
......
莫名地想起了早上的那個怪夢。
-奇怪的火焰。
最近那越來越不明所以的內容,這些夢所象徵的『意義』到底是甚麼?謎團一直不斷在增加。我需要知道將這些事情所串聯起來的線索。這些徵兆,到底是不是和『她』有關?
我看著我的手,那一點異狀都看不出來的手。
明明換上制服的時候也好好檢查過了。的確,這些夢都是在『她』出現之後才纏著我的 ...... 也許這之中有甚麼巧合?
那個女孩 ...... 算了,別想了。
-我只是在庸人自擾。
那閃閃發光的白髮 ......
-別想了。
我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它們相關。
距離我所期待的『新生活』只剩下一年,這些多餘的煩惱只顯得此刻的我有多白癡。最近這所~有~~的怪事,一定都只是一場胡鬧!對,是老天爺開的玩笑,笑一笑就會結束了。
-會結束的。
我如此說服自己。
公車已經遠遠地出現在馬路盡頭,我走到了隊伍的尾巴站定位。
* * *
搭上了第二早班的公車 ...... 我想今天不會再遲到了吧。
早上第一堂的數學課已經被預告了小型測驗。
到了初中二年級,每位專任老師在課堂上一找到機會就開始用各種理由來恐嚇我們。考試就學、進路調查與未來就業等等的壓力。每天每天都被趕著跑的感覺,和另外一種我的『追』著跑可真是形成了完美的雙關啊。
不過。
突然之間出現這個念頭。
-「到底為什麼人要上初中呢?」
心裡總這樣嘀咕著。為什麼不能小學上完,就直接去高中呢?這樣不就可以更早去大學、進入職場,貢獻社會嗎?或至少,把小學和高中的年級都延長嘛,你們不知道太多的升學考試會讓小孩心理受到很大的傷害嗎?
初中這個設施到底有甚麼用?我不懂。
上的課也只比小學還難一點,但卻讓周遭的人們都哇哇叫,壓力可以大到急著找他們眼中的『弱勢團體』來發洩壓力,我實在不明白。來到初中是不是會讓某些人心理產生病變?讓他們變得更有暴力傾向?
昨天才在操場被一拳打倒在地、回想起頭還會暈眩的我,不明白。
-完全不明白。
先聲明,我不是一個討厭上學的人,我可不想被誤會成那種可悲的傢伙。我只是討厭我的同學、我的老師還有我那搖搖欲墜的課桌椅。
我真的不討厭上學,真的。
我這樣想著。
口是心非的想著。
投了些零錢後向司機點頭道謝,我跟著排隊走下公車的台階。車外的陽光耀眼,我很喜歡這種冬陽的天氣。雖然冷,卻很溫暖。看來,今天會是個美好的一天 ......
才怪呢。
四個熟悉、又讓人心寒的面孔出現在我的視線前。
...... 我真的不討厭上學,我要再度聲明。
* * *
「喂篠原!準備好遲到了沒啊?」
用著怪裡怪氣的聲音亂叫的是我的同班同學(男)1號,他參加的社團是棒球社,扛在肩膀上的球棒,明明是運動器材的一種,但沒有顆棒球在旁邊的時候,看起來卻極具殺傷力。
順帶一提篠原是我的姓氏。
「怪胎!終於被我們堵到了吧。」
詭異笑聲
擁有著『怪笑』這個綽號的同班同學(男)2號,是個典型的跟屁蟲。專門跟著學校中最強勢的傢伙後吆喝助威,這種類型的笨蛋還真是到處都有呢,我在心底表示沉痛的遺憾。
「一樣是那副陰沉的表情呢,噁心的傢伙 ...... 」
隔壁班同學(女)1號,老替我們班女生出頭的三姑六婆角色。以貶低人的外表為樂趣,嘲笑別人缺陷的這種酸辣功夫她可是練到絕頂的。可怕的女人。
「昨天讓你從後門溜走,今天可不會這麼好運。」
同班同學(男)三號 ...... 嘛總之他也是棒球社的。一邊說著恐嚇的話語,一邊用右手拋接著棒球。這是甚麼情況,棒球是武器的一種嗎?他要拿棒球丟我嗎?
......
這些傢伙 ......
都不打算去上課了吧 ......
竟然在下車的地方堵我。我實在不知道、為什麼要被這群傢伙盯上。
-說謊。
通常不都是瘦弱又戴眼鏡的書蟲才會被打嗎?我視力可是一直維持在2.0以上的水準,而且我很討厭讀書啊!這也未免太不符常理了吧!
-是因為『她』吧?
......
沒錯。
明明自己也知道原因的。而這也是為什麼我現在會被這些人給盯上 ...... 你們真的想聽背後的緣由嗎?為什麼說看到幽靈,就得要被欺負?反正解釋了,對現在的情況也沒有幫助。
我真的不怪他們。
原因就是一連串不幸的巧合吧,硬要我說的話。
我不恨他們,只恨自己為什麼腳程這麼慢。
身體已經連同衣領一起被凌空扯了起來,書包掉在巷口,裏頭的書狼狽地散了一地。雖然跟屁蟲男2是隻瘦皮猴,女1的拳腳也是花拳繡腿,但是棒球社的兩位還是把我痛扁了一頓。
我感覺的到全身布滿了瘀青。
但若尋求解脫,代表著要我去否定『她』,我只能說我 ......
「 ...... 我辦不到。」我嘀咕道。
「嗄?你這傢伙,剛才說甚麼呢?」男1號的上根壽木,瞪著倒在地上的我說著。
「我說我辦不到。」我再說了一次。
「辦不到?你是指打贏我們嗎?腦袋燒壞了吧你?」女1號的坂本綠,擺出了誇張的表情向我斥道,似乎真的認為我腦袋燒壞了。
「我真的有看過,幽靈。」我緩緩說著這些必然會激怒他們的話。「白頭髮的、穿黑色水手服的幽靈,飄在空中 ...... 」
「你這傢伙 ......
坂本狠狠踹了我一腳,力道比剛才都還大。
...... 再繼續說啊?」
疼痛的不禁蜷縮起身體,我在地上掙扎著,試圖遠離她一點。
「麻里、麻里她就是被你這種滿嘴胡說八道的傢伙,害的不來學校了!」她失控地怒吼著。「你竟然一點悔改都沒有,真的是爛透了!爛人!你這垃圾!」
「小綠 ... 你冷靜點。」身為男3的春上出來安撫了。
「喂篠原,不要太過分了。」春上轉頭對我說道。「我才不管你到底在說謊還是發神經,但是你連氣氛都不會看嗎?小綠 ... 坂本她對於這件事情真的很生氣啊。」
春上佑介就是一個喜歡袒護女生的人。
明明是個手段兇殘的小白臉。
「這種蠢貨,跟他多說甚麼?」上根不屑地說道。「把他錢包掏空之後再走吧,反正他也不敢做甚麼。」
「 ...... 」我沒有回話,因為他說的沒錯。
「你聽到上根大哥說的話了吧?」跟屁蟲男2的佐藤雄彥說道,選這種時機開口還真是適合他的角色特性。「把你的錢包拿出來讓我們檢查一下啊?」
我不慌不忙地從口袋中掏出了錢包。
就是怕遇到這種情況,才只帶了一些零錢。
「裡面沒有紙鈔啊喂!」佐藤笑道。
「真是窮酸啊!」適才才帥氣的替坂本出頭的春上,露出了令人不可置信的輕蔑表情。「篠原,你一家都是乞丐是不是?連繳給我們打電動的錢都沒有?」
坂本聽了這句話不禁噗哧一笑。
一把無名火衝到腦門。
「春上,你家裡才是作特殊行業的吧?」話沒經思考馬上衝出了口。「瞧你這臉蛋帥的,想必靠身體賺了不少錢 ...... 」
下個瞬間,我就吃了一記右鉤拳。恩,左臉頰被打了應該是右鉤拳沒錯吧?暈眩的視線與隨之的撞擊,都讓我的思緒絞成了一團。
總之我倒在地上。
我聽得見春上正在對我咆哮。
不過是句玩笑而已,你不也說我家人是乞丐嗎?還是因為被說中了所以感到心虛?算了,怎麼可能呢。心裡有點後悔,但不怎麼覺得抱歉。
我的書包就在我顛倒的視線內。
就在這時候,我瞪大了眼睛。
* * *
『幽靈』。
* * *
視線奇蹟般地恢復清晰,焦距從兩側自動拉回。
就怕跟丟行蹤了,我一秒都不敢眨眼。
那套黑色的水手服,不會錯。
是她!
雖然只是短暫的從空中飛了過去,對,用飛的。就像我第一次遇見她一樣!但那個身姿我是不會認錯的!
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我翻身從地上跳了起來。
稍稍不平衡的身軀還是撞倒了旁邊的垃圾桶。
「混蛋!你要去哪?」上根試圖抓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