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es Of Mixture（混合傳奇）王章－虛無空間 （８３）

從天界回來之後，艾爾特別知道自己有多弱，同時也知道自己有多強。很清楚如果論起全力，自己打不贏和樹。但也清楚，就算不出全力，萊武也打不贏自己。加上這個空間環境太過惡劣，萊武不應該能夠在這裡生存才對。

冷靜了一下，艾爾嘗試說服自己這是錯覺。用上了魔見的靈魂力量，魔眼的視野似乎已經超過常人一百萬步以上的距離，但問題是：不確定。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才挖掘出的最新力量，偏偏遇上這個除了不停被扭曲的空無景象外什麼都沒有的世界，艾爾根本沒有辦法精準的去測量自己的最強視力。如果把同行者當成標的物或許還有機會，但艾爾怎麼樣也不敢像十六夜一樣離隊獨行。

抱著對自己的懷疑，艾爾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幾次，再次吃下一顆藍莓薄荷果凍「喀靠？真的假的。」看到的景象沒有改變。在搖晃的環境中，某個很有成為花花公子潛力的金髮青年，仍然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對平常人算遠的遠處。

「喀喀？是那個傳聞中跟至闇術對立的極光術？那傢伙除了長得不錯外，實力還挺強的嘛？」努力幫萊武找了個藉口，艾爾有些開心，因為這肯定是個能改變團隊氣氛的話題。

多了一個能在這裡支持的我方，就代表很緊迫的輪值表多少可以舒緩一點。而且還是煉金術跟希比相去不遠的煉金術士，說不定他可以幫忙診斷現在的希比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不管怎麼想，想到的都是好的一面。艾爾少有的帶上和樹的心情與幹勁，衝進了廣場隨身包的空間「喀喀喀！我看到萊武了耶！大家休息一下之後，一起去接他吧？」

在想像中，全體人員應該會『『『『喔喔喔？』』』』讚嘆不已。 然而現實卻是「「「「咦？」」」」驚愕不已。

因為包括艾爾在內，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比出現變化…很危險的那種。

連寒冰迷宮那種特異空間都能亂斬的至闇劍氣勁，差點把在場者全部斬傷。但那並不是希比使用出來的，而是希比本身散發著那種窮究破壞的波動。

希比絕對有張開眼皮，但是沒有人看得到他的眼球。連艾爾的魔眼都只看得到一片漆黑中的另外一片漆黑，而那股黑暗有多深邃「喀靠？」廣場隨身包的環境被破壞的就有多深。

「喂！大壞蛋養的狼！該是你想想辦法的時候了吧？」 『本狼是能有什麼鬼辦法啦？』

口頭上雖然這樣說，迅銀仍然成功改變局勢。

操弄自己的晚輩兼下屬，好讓三把劍舞者的殘骸同時從千層空間袋中飛出，吸取著這股對正常生命而言是致命一擊的力量『『『吾身永為汝劍』』』霸氣男喝、哀怨女音、悲慘夫婦合聲…三種聲音的宣誓，一口氣把希比那彷彿無窮無盡的怒意與衝動壓抑到隨行者還能接受的範圍。

哪怕再次睜眼的希比仍是黑眼白瞳的異相，哪怕「幹架了！難得有這個機會，我要把那個混帳傢伙砍成碎片！」

「「「「「「「咦？」」」」」」」清醒後馬上飛奔而出的希比，講出的是在場者從未期待他講出的咒罵。

在圍觀者錯愕中，劍舞者的殘軀以劍型騰空飛行跟隨希比而去。型態與星陣道術某些分支相似，讓星象更看傻了眼。

「艾爾大，在下不記得老大有這麼討厭萊武耶？」 「喀靠，我也不記得。他們不是合作得很順嗎？」

眾人在疑惑中奔馳，足以存疑的不光是希比的心態，還有希比的手段。明明已經很快就離開廣場隨身包，但有十三顆眼睛都看不到希比的身影。就連艾爾，都得要用上魔見的靈魂之力才能看到希比跟萊武，在大概常人兩百萬步後的寬廣區塊上對峙著。

明明是該急著前進的場合，但聽到艾爾轉述狀況「我們飛慢一點吧。艾爾，你那邊多餘的備用果凍拿個二十八顆出來。我們一人吃四顆，至少把體能盡力弄到完備吧。」米多斯反而強把同行者的衝動壓下。

畢竟，情況不正常。

主動選擇戰鬥？不正常。把萊武當成必殺的對象？不正常。氣到從夢遊狀態中甦醒？不正常。追根究底，光是不足以上天界的萊武出現在這裡就已經不算正常現象了。而面對這麼多異常狀態，米多斯寧願用正常到最極限的方式來應對。

逼迫全隊吃果凍以及沐浴放鬆過於緊繃的身體，如果不是夕夜跟潔已經緊張到無法壓抑的程度，米多斯本來還想讓全體有個午睡小憩的時間。

再一次全員突進，希比跟萊武的位置已經飄到艾爾一開始看到的位置後幾百萬步。這也證明了，這段時間以來進行的探索方式並不全錯，但肯定不是完全正確的。幸好，在希比一行終於集合之前，位置沒有再度變動。

所以夕夜可以代表全體，用困惑的眼神看著希比用仇視的態度注視著萊武。

那股情緒絕無虛假，是希比最真摯的態度。然而這個狀態，從沒有人看過。那怕是之前為了領結劍舞者那可愛的虛幻生命祭奠，希比的心靈都沒有這麼的接近於滅殺二字。

「咕嘎嘎…」本來就很懼怕父親的淚無凰，若非現在以鎧甲身份保護著母親，肯定會躲到母親背後尋求一點庇護。

已經把劍舞者再一次收進空間袋的希比，緊握著魔亡刃。至闇劍的氣息早已成為魔亡刃最好的鋒芒，似乎早已作好砍碎萬物的準備。

「吶？」但，夕夜還是看不懂「老公？希比？你現在醒著嗎？你很生氣嗎？萊武作錯什麼事情讓你這麼不開心啊？妳跟我說啊，我跟安安一起幫你打他！啊！還是你在等他解釋為什麼讓你不開心？」

為什麼希比還沒動手？

不過就是個萊武而已嘛！敏茲學園的頂尖學生？還過得去的煉金術士？前任英雄之一的後裔？不管哪個頭銜對於夕夜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如果希比認為他該死，夕夜絕對不會作出任何妨礙，反而會急著罵迅銀為什麼讓萊武活到現在。

所以「…你什麼時候產生了我要殺的對象是萊武的錯覺？」 「咦？不然呢？這看起來明明就是萊武沒錯啊？」

「唉，搞清楚狀況，現在你…不，在我們全體眼前的這個傢伙並不是萊武．敏茲。準確的一點說，祂不是人類。」

「不然呢？」 「和樹，你等著自豪吧。你以後可以對外吹噓你曾經見證並且主動攻擊…至高神：協法特。」

「「咦？」」夕夜永遠不會理解，希比眼中看到的世界全貌。

普通人類窮盡一生的心力祈願，卻往往連幻影都看不到的協法特竟然有著某個凡人的外貌？這種事情換作其他人肯定不會相信，但因為聽者是夕夜跟和樹，說者是希比「「那我們要怎麼打贏祂？」」所以，只有接受，沒有質疑。

通常情況下，米多斯的心態也會跟這兩人很像，但現在他不得不用幼女的身體努力去觀察『太…平淡了？』因為跟至高神的形象相反，眼前的個體如果真的是協法特，那祂根本與這個環境沒有差別。如果閉上眼睛，不管怎麼努力的用精神力去探索，米多斯都無法從這個世界找到一個具體的形象。

轉頭用戰女神的態度來作確認『果然？』如果這個隊伍裡面個體戰鬥力前三強的成員同時出現猶豫的態度，那麼答案只有一個：現狀嚴苛到不慎重就會死。但，就算隊伍中前三強與最弱者都不敢輕易動手，仍然有一半的成員明顯有著旺盛的戰意。

和樹早就掏出凝煉長槍擺好架勢，燦銀星光之力也已經完全充斥在星象體內。夕夜姊妹更是自主的以希比為中心形成小隊，好讓威力幾乎等同傳說戰艦主砲的射擊隨時都可以發射。

米多斯很清楚主戰派的動機有一大半是因為想讓希比早點休息，剩下來的部份則是他們被這個空間折磨的也太久了，想離開了。但問題在於…對手是神！至高善神協法特！人界傳聞中最強的存在！

雖然考量了天界跟人界的落差，祂可能會比馬古納迪衛斯來的弱，但這不代表這場仗就會贏。畢竟，面對馬古納迪衛斯那壓倒性的存在感，在場者就算聯手也沒有辦法真正完全抹煞掉祂。

實際上，沒有出全力的天界邪神實力究竟有多強？交手次數最多的十六夜以及最理解對手的希比都只能搖頭表示自己的無知，也就讓所謂神級的境界變得無法估算…就像現在眼前這個協法特一樣。

明明存在卻又彷彿不存在？這種矛盾的感覺，過去米多斯只有在跟希比與星象聯手對抗蕾依姊妹時遇過。

「喀喀…米多斯？你見聞比較廣，能不能趁現在回答我一個問題？」 「…問吧。」

「喀…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我用正常眼睛可以看到萊武的外型，可是用魔眼卻看不到？我得動用到魔見的力量才能看到那傢伙站在這耶？」

「那就代表…代表…」本來有些不耐煩的米多斯，少有的變得溫吞…甚至是退縮。

「喀…」這股感情直接感染到了艾爾…進而把真相也傳達出去。

為什麼一開始看到的協法特跟現在抵達的位置距離差那麼多？為什麼希比明明找到了目標卻遲遲沒有出手？為什麼協法特明明就在眼前卻讓人感覺完全捉摸不到？為什麼肉眼跟魔眼的視野差這麼多？為什麼區區一個目標卻會出現這麼多未知的為什麼？

所有答案，在沉默中都有了解答。而答案實在太過驚悚，導致知曉者中只有十六夜敢從腦中放到嘴上「原來…吾等這段時間，都在協法特的體內打轉。」

寒冰迷宮跟馬古納迪衛斯的各種可能性再一次從記憶中浮起，一想到如今似乎要重新面對一次，艾爾就全身發抖。但在這同時，米多斯想到的卻是更關鍵的問題：要怎麼打？

當初，強硬讓一尊邪神找回自己的惡念，才成就了那一場足以定生死卻沒有生命因而死亡的戰鬥。但『我們有錯過什麼嗎？』在這個世界，希比一行除了扭曲的視野之外，什麼都沒有看到。

現在雖然看到了一個目標，但那只是假象。不管怎麼攻擊都跟對著空氣揮拳一樣，只是平白浪費力氣而已。希比大概也是因為已經理解到這一步，才會一直在原地瞪著從小仇視至今的善神幻影。

連觀察為主功能的魔眼都看不穿『…是嗎？辛苦妳了。』那麼輔佐戰鬥為重的聖劍更是沒有辦法掌握大局。

米多斯開始緊張，因為局勢僵持的太久了。先不提外在環境的壓迫，希比一路走來的身體狀況絕對不適合長時間保持在戰鬥體制下。再這樣互相瞪視，還沒開戰希比就會先行崩潰倒下，而且很有可能再也站不起來。

「喝啊…」低喝伴隨著蓄勁。天魔導法的紋樣零散的形成光帶。米多斯沒有打算全力攻擊，但…至少該先確定現實是不是如腦中推論一般無助「…閃光天劍。」

隨性的放出一次中等術法，光劍上最多只有用叉子插穿水果的力道。

『噗…』結果，那個幻影軀殼，連水果的堅韌度都沒有！光劍根本沒有受到任何阻擋也沒有造成任何傷害，直挺挺的插在地面，徒然讓萊武的形象看起來十分怪異。

「「「「咦？」」」」主戰派總算開始察覺到事情不對，至高神明顯沒有他們一開始想像的那麼好應對。

特別是當看到米多斯只動用了天魔導法那增加頻度的效果，不停的對著萊武的形象插下對這個環境而言算是弱小的光劍，完全沒有打算提高威力後…他們總算知道，現在重要的並不是威力，而是希比一直以來最重視的靈感。

「白薙．凍華！」 「天…天雷槍！」 「『一』」 「深紅磁針！十五連發！」

四種對使用者而言威力已經不夠強大的攻擊，輕易的打穿了萊武…或者是協法特。實際出手卻沒有獲得任何期盼的回饋，無助的空虛瞬間席捲進四顆疲倦的心靈。

他們都知道，這場仗非打不可！但他們從來沒想過，萬一這場仗根本打不起來該怎麼辦？

「喀喀…幻影刃身發動！去吧！風雷刃界！」雖然試著把影響範圍擴大了一點，但所有分身傳回來的感觸全都在告訴艾爾：這裡捕捉不到一個需要這招神技的目標。

「嘖！」對艾爾跟他用的技巧都很清楚，如果連來自於神靈的絕藝都沒有用，那就代表現在需要的並不是攻擊。米多斯直接撤去已經沒有意義的光劍「喝！」

將那些力量全部都灌注在聖劍上，米多斯追求的是讓靈器短時間獲得超乎自己水平的能力。

「就是這個！」但對希比而言，這代表著最明顯的提示「神煉！開始！」

神煉，以精神鍛鍊凝煉…今天，終於連神靈都成為被煉化的對象。

說起來這並不能算是希比第一次這樣作，在天界為了救助素茵跟裘蕾的靈魂，希比的行為幾乎就是在煉製神靈。差別不過在於這次更加直接的去碰觸靈魂，也加倍的要求控制的細膩度…因為希比知道自己不能讓至闇術跟極光術相碰！

至少算是半個活體至闇術的神使對著極光術的根源動作，如果用力稍猛了點，摧毀界面的巨大衝擊肯定會再次出現。到時候世界能不能得救未可知，但自己這一群不人不神的半調子肯定沒救。

所以「咦？希比？」潔的手很久沒有被男性主動牽起，而那只是為了一隻舞。那是在灰零身上曾經作過的舉動，是一種男女雙方總計有兩個身體但是心靈卻合而為一的特殊境界。

希比所求不多，只為了分心！

足不沾地，彷彿穿著冰刀鞋在冬天的湖面上漫遊。混入了樂士的心聲，場上本來肅殺的氣氛頓時被軟化成晚宴般的歡愉。和樹看著眼前這並不是第一次看到的景象，卻仍如第一次驚嘆。艾爾看到這樣的組合，暗嘆自己跟潔終究是沒有這樣的交集點，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組合…

一隻舞，至少有八種欣賞的觀點，但不管那一種都不會減損它的美。

以協法特的空殼為圓心，希比跟潔的舞步在地面在空中畫出了無數大小不一的圓與橢圓。那些本應無形，但在這到處都是能量的世界卻不免留下清晰的足跡。也因此讓米多斯更能看出這與其說是一種舞，不如說是一種儀式。

所有軌跡的舞動，為的只是充當引導。每一個圓都像是兒童常玩的套圈圈，一次又一次的套在協法特的空殼上。一圈、兩圈…十圈…百圈！彷彿可以無窮盡持續下去的舞步終於得到了休止符，只因潔已經禁不起這樣的消耗。

從神煉演變出來的動作終究還是神煉，維持的越久對精神力的消耗越大。早已精熟神煉的希比與並不習慣的潔，之間差異不可說不大，本應該是滿心甜蜜離開愛人懷抱，但現在的樂士如果沒有戰女神支撐，恐怕已經暈死趴倒在地面上。

然而，現實仍然沒有改變。

儘管希比已經成功的讓整個世界的脈動跟協法特產生聯繫，但祂仍然只是空殼。米多斯特別看了艾爾一眼，獲得的是依然無奈的搖頭。聖劍也表示自己感覺不到有強大意志存在，那不管希比的努力過程有多美麗，最後都是醜陋的失敗。

瞪視著這一切，星象不用看都知道希比很不服氣。所以他偷偷的輕推了還在猶豫的夕夜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嗚喔！大熊星陣！臂力強化！」到最後索性把夕夜抱起來丟向她最想前往的位置：希比的懷裡。

一直以來，對歐普拉公爵而言，兩位夫人的地位是均等的，這件事情整個隊伍誰都知道。但，貴族姊妹之中的姊姊對榮譽貴族造成的傷害比較多，這件事情整個隊伍也都知道。天性外向好動的夕夜正是因為這樣才會抓不準跟希比之間的距離。因為她根本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像兩年多前那樣，讓彼此之間沒有距離可言。

懷抱著、被懷抱著。感受著、被感受著。等待著、被等待著。種種心情交雜在曾經是情侶的兩具身體之間，最後「唉…」讓夕夜既感動又感傷的是希比那聲既無奈又無力的嘆息。

希比終於又牽起了夕夜的手，就跟剛才跟潔共舞前一模一樣。夕夜很高興自己還能這樣被接受，但同時卻也感受到如果希比不是沒有選擇了，肯定不會這麼作。這成為了夕夜的第一重負擔。

比較不懂音樂、是第一次跟希比以跳舞的形象來詮釋神煉、淚無凰的鋼鐵身軀終究比較重…明明比潔有更多的劣勢，夕夜卻全用衝勁一口氣彌補掉。拼死了跟上希比的引導再更加拼命的壓抑自己過度的出力，這讓夕夜的體力與心力都會消耗的比潔更快。

然而「呵呵。」夕夜笑了，真心的笑了。終於又能在最近距離看愛人的臉，而且那臉上今天總算沒有對自己的厭惡。

雖然倦意完全遮不住是可惜了點「咕嘎～咕嘎啊～」但就連女兒都可以接受這樣的父親了，身為一個女性有什麼理由不能愛這樣的男性？

在潔打下的基礎上全心全意投入這場另類神煉，夕夜的心態成功顛覆了一切。

剛才的舞步規律是如月輪般緩和的弧，如今卻是近乎於直線的弧。這種軌跡破壞了緩和，創造了速度…本來幾乎感覺不到的能量流動，一下子從流水的速度升級到狂風的暴力「嗚哇？」逼的和樹得用凝煉長槍猛插在地面穩住身形才能繼續見證這場神煉。

而這還不過是剛開始而已。

一旦加速之後，整個情勢就完全失控。戰力強大如十六夜，經驗老練如米多斯，視力卓越如艾爾…也都已經無法分辨出究竟是舞者在促進世界舞動抑或者是整個世界在強逼舞者轉動。

被迫幾乎趴在地面上才能避免被力量的漩渦吹飛，潔的心中意外的沒有忌妒，反而是充滿了興奮與祝福。明明已經看不清楚愛人與手足的身形，只能看到金甲與紅鎧交錯而成的光影，不停在這騷亂的世界中擺蕩著。

『叮拎～』潔試著撫琴一次…太慢，根本跟不上夕夜那天生亢奮的節拍。

『噹啷～』再一次挑戰，這次太柔，很難匹配希比那終究帶著狂性的意念。

試了一次又一次，如果不是十六夜拼死保護住潔，樂士應該已經被世界的狂念給攪碎。但潔不在乎，她只是想要為眼前的這支舞蹈配上應有的旋律而已。

終於『叮拎東嚨～』潔找到了答案。那是一段混合了冰的冷冽與火的熾熱，彼此之間卻不起衝突的樂曲。

以琴為本，以曲為體，再起的奏界溫柔卻不容拒絕的在這個世界中佔據了一塊位置。這個世界不造成舞者任何的壓迫，反而盡可能給予關懷跟照顧。

本來已經抵達自己的體能極限，完全靠著意志力苦撐的夕夜「安安！妳好棒！」靠著自己最自豪的手足渡過了本來不可能跨越的鴻溝。調皮的嘗試從希比手中接過主導權，用更外放也更自然的態度畫出如箭的行徑軌跡。

整個世界受這種態度干涉，甚至是同化，以類似的心態集中自己的一切…

「喝！」終於，風止、曲歇、舞停「吃我這代替所有人類抗議的一拳啊！協法特！」

因為戰起！

為了利用這可能短到無法掌握的一瞬間，希比第一次強硬逼迫體內屬於賽君杜斯的頭髮，好把自己疲倦的身體加速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先把大量消耗體力與心力的夕夜送到潔旁邊，然後隨手潑灑了兩三罐神藥對她們同時進行恢復。再將剩餘的九根大晶靈頭髮一起活性化，讓身體獲得進一步的力量…

接著服藥、狂魔化、鬥氣釋放、徹底壓抑自己體內跟涅磊德相近的那些力量…將一切該作的全都作完才運用上承繼自歐吉的鬥技，這一拳還沒有揮出，已經有撼動大地的氣魄。

還預先想好了協法特可能的幾種反應，並且一一設計反擊之道。不管是閃避又或者強攻，希比自認都能夠完美應對。可惜，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快，快到沒有時間可以讓十六夜提出警告『咖拉』拳頭就已經狠狠的印在協法特的臉上。

「嗚痾…」希比的右手也因此多了五個彎折處。

右臂軟啪啪的垂下、夕夜跟潔那已經聽膩的哭喊、星象與米多斯以及十六夜沒有間斷傳來的治癒力、和樹跟艾爾緊張的把自己塞進希比與協法特之間的空隙…這一切在短短一次喘息的時間內全部發生，但直到這時候，希比才感覺到一件早該注意到的問題：世界，變了。

折磨同時也鍛鍊希比一行的強大壓力，消失了、警示同時也阻礙希比一行的視野搖晃，停止了。各種鬼哭神號的聲響、各種敵人的殘片，全都不見了！

整個空間，現在變得比人界還要輕鬆，讓人有種可以輕輕一跳就飛上半空的錯覺。也正因為這前後落差過大的效果，讓希比完全來不及去想：對手變成怎樣了？

現在當然大有機會思考，卻也已經不用推敲可能性。因為神煉的引導讓能量完全回歸，現在以萊武之姿處世的協法特，就相當於整個空間的力量總和。這個結論已經如此明顯，所以真正要估計卻也無從估計起的是：協法特到底有多強？

這個無名空間如果用皇都來填塞需要幾座？那些能量如果量化成狀態瓶能有幾兆罐的效果？被認為是空殼的那個軀體為了要容納那些力量，究竟需要多堅固？未知數多到讓希比感到無能為力。

錯失第一次痛擊的機會，希比知道自己不能錯過第一次防禦的時機『凹嗚？老哥，本狼怎麼覺得事情怪怪的？協法特那個爛神怎麼沒有攻過來？』但，真的需要防禦嗎？

立場調換，希比肯定會在對手進行療傷的時候強攻。然而現在協法特不要說是攻擊，沒有防禦就有最大防禦效果的祂，連移動都沒有作。闔眼、開口、換氣、轉頭、擺手…能夠表現出生命狀態的一切，在至高善神身上全部都看不到。

「艾爾大…在下怎麼覺得…」 「喀喀…你是不是覺得這傢伙感覺起來…有點像是我們在吉尼看到的大蛋殼？」

反而只有嚴重的自我封閉感，毫不掩飾的傳達進希比一行的心中。

如此熟悉的感覺，很快的讓在場者都想起了那個不知該如何命名的生物。它在進化途中失敗被迫提前破繭而出，而且還被希比強硬干涉精神力的運作，仍然有好幾次可能把希比一行的成員擊殺致死。而那個生命的原料，不過是一隻外星生物加上幾十萬隻弱小生命再吞噬了一個孤島的七成之後的四成左右！

同樣的過程如果讓傳說中最強的至高神來重現？用祂那絕對凌駕於世上所有生物總和的力量與權能來進行？

「喀靠！魔獸狙擊刃！」那問題就已經不是該怎麼打，而是不得不打了。

和樹看了艾爾的緊張神情大約五次，才獲得類似的結論「嗚喔喔喔！」連忙配合艾爾，在陣前製造出一把金色長槍作為子彈。因為晶體能夠承載大量能量的特性，在依納芝瑪蓄雷池已經獲得充分的證明。和樹的行動，更有效的把譜術槍的力量匯聚在一體。

吸收了魔獸狙擊刃的特性，黃金長槍開始自旋。為了讓它動的更加快速，和樹在槍身上刻出千萬條間隔相同的斜向紋路，只為了讓槍身更容易洞穿一切。

「喀！喀喀！喀喀喀！」只剩下怪笑的力氣，無暇稱讚和樹的機靈。艾爾兩手不停，只求在那柄長槍上盡可能灌入更多的力量。

槍身的旋轉已經快到切裂大氣，刺耳的呼嘯彷彿異端魔獸不斷宣示自我的存在…然而協法特卻仍然如同一尊塑像般停在原處，完全無視敵視自己的一切。

「艾爾大！拜託你了！」 「喀靠！吃我這一槍！魔獸狙擊射！」

將蓄力已久的這發攻擊準確的射往協法特的眉心。挾帶著颶風、暴雷、海嘯三大天災之威，戰矛的突進力強到連魔眼都差點看丟，但艾爾沒有。由於非常專注於控制力量，被研磨到最新極限的注意力清楚的見證了「喀…靠？」至高神為何至高！

協法特仍然不動，任憑艾爾與和樹的合擊攻擊自己的額頭。哪怕風勢再強、雷聲再響、水力再重…卻也無法產生任何損傷。事實上，對善神而言這記射擊恐怕連微風都算不上，直到槍尖失去了所有動力摔跌到地面化成飛灰，祂的脖子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偏移。

「騙人…」已經不是當初動不動就哭的老鼠小子，但現在的狀況仍然讓少年想要大哭一場。磨練了許久的力量與技巧，如今竟然一點效果都沒有？相當於夢想破滅，和樹用上凝煉長槍仍然顯得有點踉蹌。

忍不住退了幾步，因為眼前的敵人實在太可怕了。在希比證明了躁進的直接攻擊無效之後，原以為這樣的間接攻擊會是唯一的選擇。然而，至高神彷彿在用那無上的權柄宣示：抵抗是無用的。

忍不住回頭，看了看硬把自己斷折又刺出體表的臂骨塞回體內同時進行修復的醫者…艾爾知道自己得要替他的傷患爭取更多時間，否則這場戰鬥會缺乏一個有效的攻擊手。那麼，現在就不是在乎自己的時候。

連吞三顆果凍，強把戰意從顫抖的懷抱中拉出「喀靠！把我解放極限後的一切全部帶走！」艾爾開始玩命。

這絕非最適合現在的戰技，也不是最適合盜賊的殺招，但如果追求對小範圍造成最大的傷害，這是艾爾最強的攻擊。

呼風喚雷引水控火…盡可能把全體力與心力都投注在刀尖上，還沒揮出光靠氣勢已經撕裂氣流、扯破空間，卻仍然沒有辦法動搖協法特。在艾爾眼中，那具外殼並不只是一個斬擊目標。那彷彿是一座不可動搖的高山，光是存在本身就要讓人抬頭以景仰的心情去看。

「喀靠…」招式還沒使出就已經看到自己失敗的幻影，甚至連水靈刀斷折的幻象都已經出現在腦中。但是「剎華斬！」

艾爾還是作出了攻擊！

承擔著出招必須要扛的風險，不再猶豫，毅然衝進不斷被自己削破的氣流中，幾乎逼近於神速的速度差點讓艾爾看不清世界。魔眼不停的把目標的頸部影像清楚的投注進艾爾的腦中，好讓他能準確的把刀放在那個位置上。

足以劃裂天空、斬開海面，就連山脈應該都能夠留下痕跡的一斬『鏮啷啷…』只在自己的軀體上留下了傷痛。

水靈短刀清脆的斷折聲，來的快去的更快『『咖拉』』艾爾直到心中暗嘆完果然二字之後，才來得及感覺到自己持槍雙手骨折的痛楚。

兩手軟綿綿的垂下，譜術槍無力掌握只好放手讓蓮吸附在戰靴旁。手臂痛到滿頭冷汗臉色發白、招式被硬破而承擔的反震力道導致胸腹滿是悶氣呼吸不順，堪稱重傷卻沒有馬上食用果凍的艾爾忙著婉拒果凍力場用大果凍為自己治療，只因等等肯定會有更需要的時候。

靠著和樹餵食神藥果凍，艾爾是有感覺到雙臂的狀況開始好轉，同時也理解為什麼到現在希比仍然沒有回到戰場。

攻擊協法特而來的傷口，不管大小似乎都會沾染上對方的力量碎片。至高善神的能量侵入體內後，光是心跳就不受控制的加快，進而讓體內各種生理現象都產生問題。一股難以拒絕的衝動一直在促使感染者大肆暴動，太過溫暖以至於接近灼熱的感觸，燒的艾爾幾乎想要對著協法特踢出殺劇舞荒腱好來紓解全身上下的不適。

進一步理解到跟至高神戰鬥是多麻煩的一件事情，艾爾反而「喀…喀喀…喀喀喀…」開始不由自主的怪笑。沒有受傷的和樹完全無法理解，但身為現在場上唯二的傷患，善神力量的碎片可以有怎樣的正面效果，艾爾很清楚。

用上了承襲於蟑螂神的技法，盡可能集中的意志力「喀…幻影刃身！」這次不是往外散發，而是對內使用。

身體任憑分身們不停進出，每一次動作其實都會消耗掉艾爾一些力量…但現在，艾爾最不缺的，也是力量！大而無當而且還無主控制的力量！善神的力量碎片變成驅使分身的動力，也成為修復身體的藥物。

在神技的運作之下，那些本來足以擠爆普通生物的力量，被妥善的運往真正需要的位置。臂骨被治癒、胸悶被紓解、全身上下充滿著可以繼續戰鬥的動力，如果不計算為了達到這種效果就算全心全意的控制也必須要花費十杯茶左右的時間，戰鬥能力在艾爾之上的戰士每一個應該都可以無限的跟協法特戰鬥到有一方無法承受為止。

再次握起譜術槍，艾爾正打算靠著這具變得更強壯的身體再用一次剎華斬「喀…嗚？這…」一股前所未有的虛弱感，卻馬上把那股念頭打消。

連讓和樹攙扶的機會都沒有，直挺挺的摔往地面。雖然沒有流出鼻血，卻也撞的艾爾頭暈眼花。本來還打算再次攻擊，如今卻幾乎連自立站起的力量都沒有？落差過大的感觸無法捉摸，想要靠著一股硬脾氣硬撐，但沈重的疲倦跟虛脫感一起對那份心意洩氣「喀…嗚？」全靠著意外塞進嘴中的果凍，才真正渡過了這次問題。

抬頭一看，能夠這樣精準從遠方丟出果凍又不讓果凍上的水果糖刺傷食用者的，當然只有全隊唯一的煉金術士。只是，當看到他的虛弱狀況更嚴重…

『凹嗚，全體都聽著，等等要盡可能不受傷。協法特的力量，對在場的所有生命而言，是最危險的毒藥。』

「喀靠…還真的是這樣喔？」艾爾好像已經知道自己犯了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