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色之瞳]第二章 重逢(5)

　　在離克爾森林不遠的地方，有大隊人馬正行進著，這是個密佈的烏雲的早晨，正下著的毛毛細雨，似乎隨時都會轉大，不過隊伍看起來並沒有避雨的打算，仍以穩定的速度前行，隊伍的前方是索羅提克，為了減少被注意的機會，他正率領著大家，一路騎馬沿著山谷或森林移動，徐徐的微風吹來，讓優麗露緹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全身趴在歐斯克的背上，緊緊的抱住他。

　　「瞿瞿，我好想睡覺哦！」

　　「你這樣我很難過。」

　　「我想睡覺你很難過嗎？可是一路上你又不太講話。」

　　「不，我是指你抱太緊了。」

　　「哦？瞿瞿會害羞啊？」

　　歐斯克感覺到優麗露緹那不算小的胸部完全貼在他的背上，臉不禁紅了起來，注意到歐斯克的反應，優麗露緹故意在歐斯克耳後吹了口氣。

　　「人家長大了，和小時候不一樣了。」她嬌聲的說。

　　「……你還是睡吧。」

　　「哼！臭瞿瞿！」



　　優麗露緹嘴上不高興，還是把自己和歐斯克的腰綁在一起，防止落馬，然後滿臉幸福的趴在歐斯克背上，閉上眼睛，在不遠處的拉妮斯塔並沒有仔細聽他們的對話，而是對歐斯克自出發起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樣感到擔心，但又不知從何問起。

　　歐斯克從聽到有許多人可能在找自己開始，便覺得不對勁，假如想找的人真的是他，目前可以推測的對象，伊爾商隊應該可以不算，歐斯克不認為伊爾會找他，但就算如此，至少還是有兩個以上的團體在找他，而其中一個，也許是崔莉，也就是克朗德斯鎮的人正在找他，但是為何要找他，這正是令歐斯克感到不解的地方，鎮上把他趕出去，然後又覺得太過絕情，所以又出來找他？這怎麼想都太一廂情願，他想到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鎮裡出了什麼事，而需要找他，但是什麼事，歐斯克完全沒有頭緒，畢竟鎮裡才逐出他不久而已。

　　「假如真的出了什麼事，我得回去一趟……」歐斯克喃喃的說。

　　「不行！」

　　優麗露緹緊抱了一下歐斯克，接著又發出均匀的呼吸聲，似乎只是在說夢話。

　　「……」

　　此外，克朗德斯鎮之前的劫掠也很不對勁，歐斯克一直認為族裡仍在進行掠奪活動，如今索羅提克卻說族裡早已分裂成恩達拉和拉亞那，如果索羅提克說的是真的，恩達拉已不進行劫掠，那就只有可能是拉亞那做的，但拉亞那的族長曲拉凱塔從小就很支持歐斯克不劫掠的想法，而且也是因為這想法才分出去，實在很難相信他們會又做劫掠這種自打嘴巴的事，或是拉亞那又分裂了，而出現第三個分部？還是有人瞞著族長這麼做？歐斯克搖搖頭，兩者幾乎是不可能，前者是因為馬肯迪亞族人數本身不多，不太可能再分裂，後者是上次劫掠的人數並不少，不太可能瞞過族長，但如果不是恩達拉或拉亞那，那眼睛的顏色和知道歐斯克馬肯迪亞的名字，又是怎麼一回事？想到這裡，歐斯克越發迷惑，不禁拍了拍額頭。

　　就在他思考之際，大家已看到了目的地。

　　時值正午，烏雲遮住了太陽，使得溫度與上午的差別不大，經過五天的行程，現在一片靠湖而被森林三面圍繞的綠地，在眼前展開，這裡，就是新的落腳處。



　　在歐斯克與恩達拉到達目的地時，崔莉也在拉亞那待了五天，此刻的她，正看著紅色的布篷頂發楞，對馬肯迪亞人的恐懼和剛到這裡時的強烈不安，現在己經緩和許多，崔莉坐起身來，稍稍動了動左腳，疼痛感已不像之前那樣劇烈，雖然還不能走路，但也比之前完全不能動好多了。

　　布篷外傳來腳步聲，帷幕稍稍晃動。

　　「吉伯森小姐，你醒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彬彬有禮的口吻，她知道是曲拉凱塔。

　　「是，我醒了，你可以進來。」

　　曲拉凱塔播開帷幕，稍稍彎腰走了進來。

　　「傷勢情況如何？」

　　「嗯，好的差不多了，不過還不太能走路。」

　　曲拉凱塔點點頭。

　　「好，那就等你走路沒有問題了，我們再遷移。」

　　「遷移？」

　　「嗯，你知道世人對我們並不友善，同個地方待太久，被人發現會有危險。」

　　「……」

　　「你這幾天都待在布篷裡很悶吧？我帶你四處看看怎麼樣？」

　　「可是……」

　　「腳的部份不用擔心，我們騎馬，現在那種程度的震動應該沒問題吧？」

　　崔莉點點頭。

　　「那失禮了。」

　　曲拉凱塔於是上前去把崔莉用公主抱的方式抱了起來，崔莉吃驚的叫了一聲，隨即滿臉通紅。

　　「別緊張，就和帶你回來時一樣。」

　　曲拉凱塔側著身抱著崔莉走出布篷，門外已經有一匹褐色的馬等著，雖然崔莉的腳不像先前那樣嚴重，曲拉凱塔還是小心翼翼的抱崔莉上馬，接著自己也上馬。

　　「先帶你看看我們馬肯迪亞人平常的生活情況吧！」

　　曲拉凱塔讓崔莉坐在自己的前面，崔莉為了不讓頭髮向後揚起，把頭髮束起來，梳到胸前，曲拉凱塔讓馬緩而行，一路上不時停下來說明有關馬肯迪亞人的風俗習慣，崔莉雖然對於曲拉凱塔的說明覺得新鮮，但也覺得奇怪，為何曲拉凱塔要如此熱心的介紹？其實曲拉凱塔認為，世人歧視馬肯迪亞人，很大一部份可能來自於不了解，因為不了解，所以就更加恐懼，恐懼了就想遠離或迫害，所以，他希望籍由崔莉對族裡的理解，讓更多人理解馬肯迪亞，若能在城鎮中做為一個對馬肯迪亞人的辯護者，那將是一件很好的事，然而一路上，馬肯迪亞人們看到曲拉凱塔載著崔莉，反應各有不同，有婦人揶揄曲拉凱塔連馬肯迪亞外的美人都騙回來，也有語帶責備質問曲拉凱塔怎麼隨便帶外人回來，有的甚至轉身避開，有的皺起眉頭，因為曲拉凱塔是族長，倒是沒有破口大罵的人，但大部份的人幾乎都是噓寒問暖或微笑對待，這些令崔莉了解到，僅管世人如此歧視馬肯迪亞人，但這裡大部份的馬肯迪亞人似乎並沒有因此而憤恨，看到馬肯迪亞人的心胸寬大，不禁為世人的歧視感到羞愧。崔莉正思考著時，曲拉凱塔在一間布篷前停下。

　　「來特別給你介紹一下我們族裡最年長的姐姐。」

　　『姐姐』這個兩字才出現，布篷裡便走出一位老婆婆，彎著腰，佇著枴杖。

　　「哎喲！果然是曲小子，你就會討我開心，我都一百二十七歲了，還叫我『姐姐』哩。」

　　沙啞的聲音，滿臉的皺紋，卻有一雙深遂而雪亮的雙眼。

　　「喲，這小姑娘……」

　　老婆婆此時注意到崔莉的眼睛，表情沉了一下，然後笑著說：

　　「哪拐回來的啊？」

　　「姐姐，這可不是拐，我是日行一善，帶她來族裡療傷。」曲拉凱塔笑著說。

　　老婆婆上下打量了崔莉，注意到她腳上的繃帶。

　　「喲，曲小子，你還不是看人家漂亮，醜的你就不理了吧！」

　　「姐姐，你這可誤會我的人格了！」曲拉凱塔笑著說。

　　老婆婆假裝沒聽到，握著崔莉的手，那手十分乾癟，但掌心卻十分溫暖。

　　「咱們別理那曲小子，進來坐著聊吧！」說著讓曲拉凱塔抱著崔莉進布篷。


　　老婆婆的布篷比起其他人的布篷都要寬，篷頂也比較高，而裡面的擺設，很難想像這是經常遷移會做的佈置，帳篷內整齊排列著馬肯迪亞人各種節慶用的衣服，一些工藝品、血紋馬飾、刀劍布料織品等等，就像一座小博物館，但其中一角卻十分雜亂，堆放各種雜物，當中有一個特別的物品，橫倒在那堆東西的上面，看起來是一個天使雕像，它的左手向左上方舉起，右手則往背後放，手掌向著左方，頭則是向左轉，動作看起來有點奇怪，但雕工十分精細。

　　看到崔莉新奇的環顧四週，老婆婆顯得很滿意。

　　「小姑娘叫什麼名字啊？」

　　崔莉回過神來。

　　「我叫崔莉，崔莉．吉伯森。」

　　「哦，那我叫你崔莉吧，你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崔莉楞了一下，然後笑著點點頭。

　　「怎麼樣？姐姐這裡很不賴吧！」

　　崔莉點點頭。

　　「不過這樣經常要移動的話，不是很不便嗎？」

　　「呵呵！這可是我們決定移動時間的方法哦！」

　　曲拉凱塔說著走到崔莉的身邊，崔莉歪著頭表示不解。

　　「每當我們到了一個地點，姐姐就會開始佈置，等姐姐佈置好或佈置到不想佈置時，就開始收拾，姐姐收拾好的日子，我們就移動。」

　　老婆婆咯咯的笑了。

　　「其實這剛開始只是我小時候任性，不知不覺，幾十年後就變這樣啦！」

　　「不過姐姐決定的時機，讓我們逃過好多次災難呢！」

　　說著，曲拉凱塔轉頭向崔莉。

　　「有次姐姐只佈置了一點點，就開始收拾，結果我們只在那待了兩天，根本像剛到就走，結果才剛離開那不到一天，下起了暴雨，我們原本停留的地方是靠河，河水暴漲，淹掉了河岸不少東西，要是我們沒走，恐怕就是我們被淹掉了。」

　　「呵呵，曲小子，別把我講得像什麼魔女一樣，那不過是巧合罷了。」

　　「不，我早就懷疑姐姐會通靈了。」曲拉凱塔笑著說。

　　「別胡說，會嚇到小姑娘的！」

　　三個人就這樣聊了許久，不知不覺已近黃昏，夕陽光輝從布篷的小窗洞照進一線，使老婆婆的帳內增添幾分神秘色彩。

　　「喲！該吃晚餐哩，曲小子，你先帶崔莉去吧，我等會要和小妮子一起過去。」

　　「嗯，姐姐，那我們就先走囉！」

　　曲拉凱塔抱著崔莉離開布篷。


　　過去幾天，都是曲拉凱塔送飯到布篷去給崔莉吃，因此曲拉凱塔這時也打算先載崔莉回她的布篷，在回去的路上，他們經過了血紋馬集中餵食的地方，崔莉看著，想起剛遇到曲拉凱塔時，曲拉凱塔牽的也不是血紋馬，便問：

　　「我們現在騎的，看起來不是血紋馬吧？」

　　曲拉凱塔點點頭。

　　「這匹是普通的馬，怎麼了？」

　　「馬肯迪亞人不是都騎血紋馬嗎？」

　　曲拉凱塔聽了，笑著說：

　　「呵呵，如果我騎血紋馬，就沒辦法載你了。」

　　「為什麼？」

　　「血紋馬只給馬肯迪亞人馴服，不知為何，其他動物，就算是屍體，牠們也不願意駄，雖然可以讓牠們拉車，但車上也不能載別的動物。」

　　「真不可思議。」

　　「是啊！雖然跑得快，卻不能用來載獵物，結果也不能騎著打獵，真是傲嬌的馬啊！」

　　說完，曲拉凱塔誇張的嘆了一口氣，崔莉呵呵的笑著，這時他們經過一個布篷，幾個小孩原本正在玩耍，看到崔莉，慌張的退到路邊，表情十分恐懼，崔莉頓時失笑，曲拉凱塔對幾個小孩點點頭，稍微加快速度通過。

　　「剛才那幾個小孩的雙親，在他們面前被一般人殺死，結果他們變得很害怕外人，只要馬肯迪亞人與世人繼續互相仇視，這樣的事就會不斷發生吧……」

　　「……如果你們不要去襲擊村落城鎮，世人也不會這樣歧視馬肯迪亞人的。」

　　曲拉凱塔楞了一下，然後笑著說：

　　「你這話讓我想起了一個小鬼，哈哈。」曲拉凱塔摸了摸鼻子「不管你相不相信，不過至少我們拉亞那已經沒有再做搶劫這種事了。」

　　「是嗎……」崔莉想起鎮上被劫的事，考慮著要不要質問曲拉凱塔，但是現在處在馬肯迪亞人的地盤裡，提這種事情說不定會有危險，雖然曲拉凱塔看起來不像壞人，也確實幫了她許多，但崔莉多少還是對馬肯迪亞人有所恐懼，而且，假如真的發生危險，以她現在的身體也不可能逃得掉。

　　「到囉。」

　　就在崔莉猶豫之際，已經到了崔莉的布篷前，此時太陽已西沉，但天未全黑，曲拉凱塔把崔莉送進布篷後，便去取餐，崔莉從窗洞看著曲拉凱塔遠去，拿出懷裡的血紋馬飾，不禁擔心起歐斯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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