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色之瞳]第二章 重逢(3)

　　河岸邊鋪了好幾張長方形的布，上面放著幾個大鍋子，馬肯迪亞人沿著較長的邊相對而坐，大家各自從鍋中舀出食物，放進自己的碗裡。

　　「你們年輕人，總是別慢耶，再晚就不給你們吃啦！」

　　大嬸招呼著歐斯克三人，讓他們在一處坐下，優麗露緹取了幾片火腿和乳酪正要給歐斯克，沒想到卻被大嬸搶先了一步。

　　「來！多吃點！幾年不見，你也長大了，大嬸看了都心動了。」

　　「大嬸不要搶人家的瞿瞿啦！你都有老公了。」

　　優麗露緹把斯克稍稍往旁邊拉了一下，沒想到大嬸也拉了一下歐斯克。

　　「我老公哪比得上瞿黎拉葛啊！」

　　大嬸拿起了乳酪，學著優麗露緹的語調：

　　「瞿瞿~~~來，一口，啊~~~」

　　歐斯克夾在大嬸和優麗露緹間，只能尷尬的笑，看了一旁的拉妮斯塔，本來是想求救，但她只是狼吞虎嚥的專心吃飯，完全無視這一切，這時索羅提克在歐斯克的對面坐了下來。

　　「瞿黎拉葛，怎麼樣，還是族裡好吧！」

　　歐斯克笑而不答。

　　「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在這附近？」索羅提克一邊吃著火腿一邊問。

　　「……」

　　歐斯克低頭猶豫了一下，此時四週安靜了下來，歐斯克抬起頭，發現拉妮斯塔、優麗露緹，和所有的族人全都看著自己，連剛才胡鬧的大嬸也放下湯匙正經起來，只有索羅提克仍是一派輕鬆的吃著東西，氣氛有點詭異。

　　「其實……」

　　歐斯克覺得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而且他也有事情想要問問馬肯迪亞族長，於是便把克朗德斯鎮如何被劫，自己被逐出，遇到伊爾等等的事情娓娓道來，所有人聽到克朗德斯鎮被馬肯迪亞人劫掠的事情，都露出驚訝的表情，但隨著歐斯克接下來的說明，每個人的反應就各自不同了。

　　「後來，我在森林裡聽到奇怪的聲音，接下來的情況，就是昨天說的了。」

　　索羅提克點點頭，摸著腰上的血紋馬飾若有所思。

　　「這樣說來，你講的那個伊爾商隊不就在附近，這樣得趕快離開這裡才行……」

　　歐斯克看了看四週，表情嚴肅的問索羅提克。

　　「大哥，爸爸去世以後，族長是由誰繼承？我想請教他一點事情。」

　　拉妮斯塔和優麗露緹互望了一眼，兩人都露出擔心的神情，幾年前，因為劫掠的事爭吵而離族的歐斯克，大家都猜得到他想問什麼，四週原本討論歐斯克遭遇而七八舌的人們，也突然安靜了下來，風吹過，鋪在地面的布拍打地上發出啪啪的聲音，明明是平常不容易注意的聲音，現在卻異常的明顯。

　　「啊……那個，瞿瞿的血紋馬飾不是掉了嗎？我們一起去找吧！」

　　優麗露緹拉著歐斯克，但歐斯克不為所動，看著索羅提克，索羅提克看了歐斯克一眼，然後拿起火腿吃了起來。

　　「現在的族長就是我，昨天都沒人告訴你嗎？你想問什麼？」

　　歐斯克突然站了起來。

　　「為什麼還在搶劫？」這句話的語氣沉穩，讓人感到一股魄力。

　　索羅提克抬頭看著歐斯克。

　　「早就不做了！」

　　索羅提克話說得簡潔，一副你只是想問這麼無聊的事嗎的模樣。

　　「你說謊！」歐斯克完全不相信的瞪著索羅提克。

　　索羅提克倏地站了起來，兩個人面對面的站在一起，歐斯克頓時顯得矮小，索羅提克把臉湊進歐斯克，瞪著他。

　　「注意你的態度！」

　　拉妮斯塔趕緊起身分開兩個人，對著歐斯克說：

　　「哥哥，是真的，我們已經沒有再搶劫了！」

　　「如果不是你們，那會是誰？」

　　歐斯克與索羅提克仍互相瞪著對方。

　　「你說『你們』？混帳！你馬肯迪亞人的自尊到哪去了？」

　　說著撥開拉妮斯塔，又逼近歐斯克。

　　「哥哥！你們別吵了！優麗露緹，快幫我！」

　　楞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優麗露緹這才回過神來。

　　「對啊！真的早就沒再搶了。」優麗露緹楞楞的說。

　　歐斯克和索羅提克根本沒在聽，兩人互相靠近，擋在中間的拉妮斯塔眼看就要攔不住。

　　「笨露緹！我是要你幫忙攔住他們，喂！其他人也幫忙一下啦！」

　　於是族人們總算回過神幫忙把兩人完全分開。

　　「族裡真的沒再搶劫了，大家都很節省，並且打獵維生，自從你走了以後，大家開始討論你那時的想法，結果還大吵了一架，你還記得曲拉凱塔大哥吧？」

　　拉妮斯塔一邊攔住索羅提克，一面回頭對歐斯克說。

　　「對！為什麼都沒看到曲拉凱塔大哥？」

　　雖然是回答拉妮斯塔的話，卻仍瞪著索羅提克。

　　「族裡的人後來看法沒辦法統一，結果曲拉凱塔大哥就帶著認為不要再劫掠的族人離開，另外行動，我們現在都叫他們拉亞那，而他們就叫我們恩達拉。」

　　「所以果然是你們幹的，曲拉凱塔大哥一定不會搶劫的，他是第一個認同我說法的族人！」

　　「混帳！你這傢伙！」索羅提克吼著，身體往前想抓住歐斯克，但大家還是合力拉開他們，其中一個人還因為拉不住索羅提克而跌倒。

　　「哥，你聽我說完，後來……」

　　拉妮斯塔說到這，卻被索羅提克打斷。

　　「拉妮斯塔．漢米恩達拉，你給我閉嘴！」

　　拉妮斯塔立刻住口，一臉不甘心的模樣，低下了頭。

　　馬肯迪亞族有一個規定，當族長連名帶姓叫人時，就是族長的命令，是絕對的必須服從的。

　　「哼！瞿黎拉葛，你太讓我失望了，沒想到你人是回來了，心裡竟還在意那個把你趕出去的鎮！」說完，甩開眾人。

　　「放開！我要回布篷去，懶得理這混帳！」

　　索羅提克氣沖沖的轉身離開，其他人默然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各自低頭吃著自己的東西，沒有人再說話。


　　當天下午，拉妮斯塔、優麗露緹及歐斯克一起回到森林去找血紋馬飾，原本拉妮斯塔是想多找些人幫忙，但歐斯克覺得自己私事不應該麻煩太多族人，而且也認為應該不難找才對，然而森林的夜間和日間的景色差異頗大，勉強認出可能是優麗露緹靠著的大樹，卻還是一直沒能找到血紋馬飾，三個人分頭在草叢中尋找。

　　「哥哥，其實索羅提克大哥在你和曲拉凱塔大哥離開之後想了很多……」

　　拉妮斯塔一邊在草叢中尋找一邊說著。

　　「……」歐斯克手停了一下，然後又繼續在草叢中尋找。

　　「因為你的離開，曲拉凱塔大哥和大哥吵了一架，結果曲拉凱塔大哥帶了一匹人離開，繼承族長位子的哥哥很自責，覺得是自己讓族人分裂，考慮了許多之後，大哥也認為不如試試看不再搶劫。」

　　「……」歐斯克仍然不停手的尋找，四週一片安靜，只有草叢發出沙沙的聲音，優麗露緹則不時窺視歐斯克的反應，拉妮斯塔對歐斯克沒有回答不以為意，她相信歐斯克一定在聽，於是又繼續說著：

　　「剛開始族人們非常反對大哥的想法，但大哥盡全力說服和約束族人，而且每過一段時間，哥哥總是會再強調不準搶劫這件事，因為雖然我們不再搶劫了，但是世人對我們的態度還是沒有什麼改變，」

　　「……」

　　「我們還是不能大方的出入城鎮，還是不能和一般人做生意。」

　　「……」

　　「但就算包括我在內的族人有所不滿、不服，大家還是遵從大哥的命令，大哥他也有很多的委屈啊……」

　　「是嗎……」歐斯克終於答話了。

　　「瞿瞿，我不懂，那些可惡……不，那些鎮民這樣子對你，把你趕出來，明明你在那個鎮上也住了很長的時間，他們卻好像對你完全沒有感情一樣，為什麼你還是幫著他們說話？」

　　優麗露緹小心翼翼的問。

　　「……我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只要我們別再搶劫，大家也沒有理由這樣對我們。如果族裡真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搶劫了，那搶克朗德斯鎮的那群人又是誰？那群人裡，竟然還有人認得我，叫我的本名，但我卻不知道他是誰……」

　　「哥，假如是我們搶的，裡面應該會有你認識的人才對吧？」

　　歐斯克搖搖頭。

　　「不，他們全都蒙面，我只看到他們的眼睛而已。」

　　「……難道是曲拉凱塔哥他們……？」

　　優麗露緹低聲的說。

　　「……但是曲拉凱塔哥他們以前就是反對劫掠才會離開族裡，現在又侵襲城鎮，不是很奇怪嗎？我不認為是他們……」

　　拉妮斯塔低頭說著，對自己的說法似乎也不是很有信心。

　　「……」優麗露緹搖搖頭，好像也在否定自己的想法。

　　「……但願如此。」歐斯克喃喃的說。

　　這時天色由藍轉紅，樹影也被拉長，參差的映在樹上、地上。

　　「奇怪……那時瞿瞿就在這一帶打架而已，再怎麼掉，應該也在這附近才對啊！」

　　優麗露緹用手把頭髮全部往後攏，似乎有點失去耐性，歐斯克此時發現，草皮上有一條禿掉的痕跡，長長的沿伸到陡坡的下方，看起來是新的痕跡，附近的草還沒長過來，也沒有被太多落葉覆蓋。

　　「天快黑了，找不到也沒辦法，說不定被什麼野獸吞了也不一定……」

　　歐斯克說著，拉著拉妮斯塔和優麗露緹的手。

　　「走吧！回家了。」

　　拉妮斯塔看著歐斯克若有所思的表情，略為擔心，優麗露緹則看著被歐斯克緊握著的手，微微臉紅，三個人手牽著手，往回恩達拉的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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