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內容

37 GP

[達人專欄] 【短篇】反正我不會⋯⋯

作者:銀狼(Silver)│2014-08-25 10:40:05│巴幣:572│人氣:806
   朋友是什麼?

   朋友是你需要傾訴,會豎起耳朵的人。

   朋友是你需要保護,會站在你前方的人。

   朋友是不同於戀人,無法替代的第二個家人。

   朋友是⋯⋯

※※※※

   你可曾想過有朝一日,你的敵人會變成你的朋友、你的朋友會變成你的敵人?

   我曾來沒想過這種問題,不過我都遇到了。

   世界上沒有什麼所謂的一見鍾情,不論是用於戀情還是友情。至少我是這麼想。在我上了國中之後,第一眼就互看彼此非常不爽的人,是我未來最好的朋友。不過在那之前,他是我最該死的敵人。

   我已經忘了我們是怎麼開始讓火藥味變濃的,總之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們已經到達水火不容的地步。要說我們個性差很多嗎?倒也沒有。相反的我們可能很像,太過於自我中心的兩人待在一起就像是淋上汽油的乾草堆,一個小火花就會引發一場大火。

   再加上我們的行事風格完全不同。或大或小的爭執從沒少有過。我上課睡覺,他是第一個告發我的人;他亂丟垃圾,我是第一個檢舉他的人;我們講過的話最高記錄是五句,平常講三句之後就吵起來了,只差沒大打出手。

   用冰塊跟火焰來形容我們兩個實在是太膚淺了,那時我們倆之間的分隔線應該要在更深刻一點,好比說一萬英尺深的大峽谷那樣子。要形容得更抽象點是說:峽谷上有做吊橋,我們是橋上的兩隻互不相讓的黑羊白羊,見面誰也不讓路的那種。但我們畢竟是文明人,都是不到必要,是不會動手互毆的那種人。

   ……至少不是真的動手。

   「你們有人想解釋一下你們身上的食物是怎麼來的嗎?」班導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雙手環胸、挑起眉毛質問我們。

   「不想。」

   「完全不想。」

   我們站在班導前,一左一右地別開頭不去看對方。我們身上掛滿著今天的午餐。我的左肩上有片高麗菜、頭髮上有醬汁、鞋子上有塊豆腐。至於旁邊的他,胸口上有塊蘿蔔、有片洋蔥掛在耳際、一塊絞肉在他領口。可見剛才的「大戰」還挺激烈的。

   其實剛才的事情是這樣發生的。

   當時我們在打菜。他排在我後面,我們兩個沒說話、都很安靜,一開始一切都還好,如平靜的湖泊,直到我在盛青菜時動作太大、不小心讓一片青菜飛起來,落到他的手上。

   「抱歉。」有錯在先,我很老實地道了歉。不過他卻沒說話看著袖子上的青菜,再看了我一眼。然後他拿起旁邊盛肉燥用的湯匙,挖了一匙油膩膩的醬汁,狠狠地淋到我的袖子上。

   我看著染上醬汁的袖子,再瞪了他一眼。我拿起一旁用來盛麻婆豆腐的湯匙,往他身上甩去。

   然後食物戰開打了。

   「天啊你們……」中年女性扶著額頭,樣子十分無奈。「我承認食物戰很好玩,我年輕的時候也玩過。不過可沒像你們打得這麼激烈,規模活像是第三次世界大戰,竟然還打到流鼻血!?」

   當然,我在打的時候一心一意只想用豆腐打斷他的鼻梁。我在心中嘀咕。

   「我玩的時候也有受到處罰,所以照慣例,你們也得受罰。」班導用手指敲著桌子,偏頭想了想,說:「那、讓你們去清理體育器材的倉庫好了。」

   然後她又補充:

   「兩、人、一、起。」

   「什麼!」我們兩個同時大叫,然後互瞪一眼,繼續一口同聲的說:「我才不要跟這傢伙一起!」

   「你們兩個在這方面還真有默契啊!」班導用看笑話的眼神看著我們兩個,然後從桌上拿起一串鑰匙丟給我。「後天要清理完畢,所以我建議你們今天或是明天放學後去清理。如果到時候還沒完成,我在另外加派工作給你們。」

   「可以問一下是什麼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修剪操場草坪。」班導露出邪惡的微笑,從桌上拿出一個短到不行,只有一根手指長,看起來是用來修眉毛的小剪刀。「而且是用這個修剪。」

   妳這惡魔!我在心中大罵,不敢真的說出口。不然她下一句可能就是叫我們像隻牛一樣,用嘴巴去修剪草坪。

   果然,橋上的黑羊與白羊只要一動手,就會不小把橋用斷,一起掉下山谷中,同歸於盡。我現在非常能體會那故事所含的寓意。

   「就這樣說定了,去享用你們的午餐吧!你們身上的午餐。」她拍拍手,結束這次的會談。而我和他互瞄了一眼,對放學後「一起」去清理倉庫這種事滿是厭惡。

   比起跟敵人打戰更討厭的事情,就是得跟敵人一起合作。那段回憶肯定會成為一場噩夢。

   所以我們當時都沒想過,那是我們成為朋友的契機。

※※※※

   放學時間,橘紅的夕陽落下之時。我坐在位子上,眼巴巴的看著我的同學們背起書包,快樂的回家去。而我呢,要面對最不想面對的事。我和敵人一人拿著一隻掃把跟抹布,臭著一張臉,風塵僕僕地來到學校邊緣的體育器材倉庫。

   在我打開倉庫的門,看到裡面所有東西上厚厚一層灰塵、散落一地的各種球類、用紙板盒一箱一箱裝起來的棒球棍和羽球拍,還有牆邊那幾排看似風一吹隨時就會崩塌的架子,不禁感嘆。

   「這裡簡直是世界遺產。」

   「是廢墟才對。」他頂了我一句,肩上扛著一枝掃把,直接繞過我走進裡面。他站到中央,握著掃把在積上灰塵的地板上劃過一條線。他對我說:「有鑒於我們距離彼此五公尺以內就會開戰的緣故,一人打掃一邊,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正合我意。「成交!」

   我們以地上那條線分道揚鑣。我負責打掃東邊的倉庫,他負責西邊。再進去裡面之後,我發現倉庫裡面的空氣沒有很差,有可能是牆上那扇小氣窗一直開著的緣故,它讓裡面的空氣一直在流動。

   我拿起掃具,開始動工。老實說,打掃這種事情對我來說可不是難事,家裡那對無良父母他們以「為了幫你找到老婆」為藉口,逼我處理家裡大大小小的家事,多年下來我練就了一身功夫,洗衣服、掃地、做菜樣樣精通。這種大小的倉庫,我一小時內就可以搞定。

   當時我抱持的想法是立刻處理完立刻閃人,我完全不想跟那傢伙共處一室。這就像是個未爆彈,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會爆炸。我現在可沒心情跟人吵架,尤其今天功課要命的多,我只想馬上回家把它寫完。

   在想回家的心情的催促下,我的手腳比平常打掃家裡的速度還要更快,才半小時經過,我已經打掃完四分之三的進度,相信再不一會兒我就可以回家了。我得意的轉頭看向正在清理倉庫的另一半人,原本打算要在心裡嘲笑他一下,說不定他連一半都還沒整理好。沒想到只看一眼,我愣住了。

   他的進度竟然跟我一樣!這不可能,我不相信!他肯定甩詐,或是根本沒打掃乾淨,只是馬虎清理一下而已!

   看著那邊清潔溜溜的地板跟架子,還有他依然認真的拿著抹布擦拭球拍的樣子。我不想再為他的成績找藉口。咬了咬牙,一陣不爽。該死的!我一定要比你先離開這個廢墟倉庫!

   這麼一想,我的動作變急促了。拿著抹布三兩下擦掉架子上的灰塵、把地上的碎屑掃一掃、將紙箱子裡的器材整理整理。我不要輸給他,我要先回家!我才不要輸給他,我一定要先回家!這幾句模棱兩可的話在我腦裡無限迴盪,逼我用絕快的速度整理倉庫。所以在我要拿抹布清理架子最底下的時候,連想都沒想的就直接把手伸進去,根本不在意底下有什麼。

   然後意想不到的事情就發生了。

   我低伏在地上,努力擦拭架子底下的髒東西。擦著擦著,在我要把手伸進更裡面時,突然,一陣刮傷的痛處在我手背上響起。

   「噢——!」我痛的大叫,並立刻把手抽回來。我看了看自己的手背,上面被刮出一條兩公分、淺淺的傷痕。雖然沒有流出血,但還是痛的我齜牙裂嘴。

   怎麼會?是被架子底下某段生鏽的地方割到嗎?還是底下有其他東西?

   「喂!怎樣?」在另一邊打掃的敵人探頭問。「叫什麼?看到蟑螂?」

   「架子底下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割到我的手。」我邊捂著手背上的傷口邊說。

   「呵呵,蠢。」他很不客氣地嘲笑我。「大概是底下哪裡斷了造成尖刺,你自己……」

   「喵——!」

   「……」那道聲音我們兩個愣住了。怎麼會有那個聲音?我們轉頭對視彼此。我問:「剛才那是外面傳進來的嗎?」

   「似乎不是。」他挑起眉毛,走過來到架子前,然後彎下腰,看向架子底下。他看了一會兒之後,他起身看著我說:「哇嗚~有隻貓在底下。」

   「……不會吧?」我露出懷疑的表情。

   「你可以再把手伸下去一次,你就會知道。」他用嘲諷的語氣說。

   我狠狠瞪他一眼,也懶得管他說什麼,直接伏低身子看「聽說裡面有隻貓」的架子底下。

   那下面挺黑的,但還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我還是能很勉強的看到裡面。雖然只看見身影,但我確實看見有隻貓咪躲在最裡面的地方。我看不清牠的毛色,但確有兩隻很顯眼的綠瞳在底下。牠也許受傷了,樣子好像很警戒,發出陣陣低吼。

   「竟然真的有隻貓呢。」我爬起來,拍拍手上的灰塵。「倉庫裡怎麼會有貓?」

   「也許從窗戶溜進來的吧!貓的身體可是很靈活的。」他先指了指牆上的小氣窗,然後雙手環在胸前,問:「找老師?」

   「不一定找的到,她可能已經回家了。」我把受傷的手背拿到嘴巴前,伸出舌頭要舔傷口。然而,他看到我這個舉動,倏的瞪大眼,立刻出手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手從嘴邊拉開。「你野蠻人啊!」他對我這樣說。

   「怎樣?有問題?」我詫異地問,舔傷口不是件很正常的事嗎?

   他用彷彿看見朽木的眼神看我。他放開我的手。「你被隻野貓抓傷,還去舔傷口?你以為牠的爪子會很乾淨嗎?」

   ……可惡!沒法反駁,算你這次說的有理。

   他先是想了想,接著把手伸進口袋掏了掏,拿出他的黑色皮夾,從裡面拿出一條OK蹦。他把它遞給我。「貼上。」

   「啊?」

   「我說拿OK蹦貼上你的傷口。」他不耐煩的直接把東西塞到我手上。「不要用那種表情看我,我雖然討厭你,但大家好歹同學一場。貼上吧!」

   我看了看手中的OK蹦,心情有點複雜。不過給我東西的人卻根本不在意,他又彎下身去看架子底下的貓咪。我聳聳肩,就當是欠他一個人情吧!我小心翼翼地撕開OK蹦,並貼到手背上。

   在處理完自己的傷口後,才在把注意力放回眼下。他現在正趴低在架子前,而且慢慢地把手伸到裡面去,我忍不住發問:「你是要直接把牠抓出來嗎?」

   「那樣的話,我直接把我的手放進絞肉機還比較快。」他把手伸到架子底下,邊跟我說話。「牠很可能受傷了,情緒有點兇。如果再刺激到牠,牠可能會攻擊或是逃跑,所以我們不能直接移開架子讓牠出來,必需先安撫牠才行。」

   他說完之後,就很專心地投入於跟架子底下的貓咪交流。而我乖乖站在旁邊看。

   大概是我們身為敵人的緣故,我以前幾乎沒有看著他做事超過一分鐘,通常是三十秒之後就厭惡的撇開頭。但現在我卻在一旁看了整整十分鐘,看他嘗試把底下的貓咪給救出來。這感覺挺奇妙的,因為我們平常是巴不得互踹對方幾腳洩憤的人,現在竟然卻會關心同樣一件事。

   到最後,他真的讓貓咪從架子底下出來。他抱著牠爬起身,他兩隻手灰灰髒髒的,是剛才「奮鬥」的證據。而貓咪更不用說,牠原本是隻灰色虎紋的毛髮,現在徹底變成黑色。要不是牠身上剛好有一處是乾淨的,我還真以為牠是隻代表不吉利的黑貓。

   「你對動物挺有一套的。」看他不在意會不會弄髒衣服,讓手上那隻貓安穩地躺在他的懷裡的樣子,我說出了感言。

   「我天生惹動物喜愛。不像某人被抓傷。」他倒是很不客氣的自誇。接著又說:「牠沒有受傷,但是受驚嚇了,所以剛才才那麼具攻擊性。安撫牠高昂的情緒之後就容易應付了。」

   「這樣啊!」我抓抓頭。「那、現在呢?要把牠放生還是……養牠?」

   他明顯愣住,可見他剛才完全沒在思考這個問題。要放生,還是自己養,這向來是人們遇到流浪動物時的最大考驗。通常我們可以來找很多理由來拒絕撫養,家裡不允許、牠看起來有皮膚病、無心照顧,隨便一講就一大堆。但這種事情到最後看的還是個人意願。

   思考了一會兒之後,他看了看貓咪,又想了一下,在看著懷中的貓。最後還是有點遲疑地開口。

   「……先幫牠洗澡再說吧!」

   我聳聳肩回答:「可以啊!走廊旁邊剛好有洗手台。」

   放著整理到一半的倉庫,我們兩人一貓走出了大門。

   就這樣,我們開始有了交集。

※※※※

   最後我們還是養了那隻貓咪。對,你沒聽錯。是「我們」養了那隻貓咪。

   我們兩人的家裡都沒是辦法養動物的公寓。所以自然而然的,那杳無人煙的倉庫成了換養寵物的最佳場所。這就像是小學生的秘密基地,總愛在這邊藏些零食、漫畫,然後窩愛在這很長一段時間不回家。

   這裡差不多就是那樣。只不過這裡沒有零食跟漫畫,而是水盆、貓砂,還有一隻灰色虎紋貓。

   畢竟都是學生,我們不可能無時無刻都陪著小虎,就算放學後偶爾也是有事要忙。這時候,就必須靠分工來解決問題,有空的人要過來照顧牠,假日則是沒事的就會過來。這可不是責任制,不過我們仍是花了不少時間照顧牠。

   順帶一提,小虎是他幫牠取的名字。很爛,我知道。雖然老虎是貓科的,但貓可不是老虎,身上有虎紋也一樣。關於這點我重複說過很多次,不過呢,某人就是充耳不聞,硬是要叫這隻貓小虎。

   你必須瞭解,因為多了這隻貓的緣故,我不得不花時間開始認識我的敵人。或者說,「原本的」敵人。

   之後我們花了許多時間聚在一起,只因為那隻貓。為了之後相處方便,我們身為敵人的關係就一定要改變。不然貓食都還沒餵,我們就先吵起來,等到我們吵完了小虎也餓死了。這種事能見人嗎

   在我瞭解他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是該死的混蛋。而在我開始瞭解他以後,我發現他不只是個混蛋而已。

   他是個混帳中的混帳!

   哪種人會只為了整人,把貓食加進別人的午餐裡?沒有!絕對沒有!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直到現在!

   更該死的是,我在吃完整個便當之前完全沒注意到。直到我在嚥下最後一粒米後,他才在旁邊笑笑的對我說:「貓鮪魚好吃嗎?」

   我想吐,但吐不出來。我該死的沒有任何噁心的感覺,因為那玩意兒其實味道還不錯!

   這可不代表我從此愛上貓咪鮪魚,我鄭重申明。

   在這場鬧劇當中比較奇妙的是,我沒有感到憤怒。如果是不久之前我一定會氣到一拳揮過去了,但現在卻只是把他當個玩笑話看。這樣的變化讓我感到有點小驚訝。該怎麼說呢……就是感嘆世事變化的那種感覺。只是不討厭這個變化而已。

   我會把這當成我們之間的關係變了,好的方面。

   隨著時間就一點一滴過去,一切都開始不一樣。

   我們開始聊天,討論共同的嗜好、或是共同討厭的東西。有時候甚至開始交換一些東西,漫畫、零食、作業;照顧貓的方式越來越有默契,猜拳決定,輸的處理大便;同學們也發現我們的關係不一樣了,吵架的次數變少、「說話」的次數變多。

   然後,變成所謂的朋友。

※※※※

   我們兩個坐在倉庫旁邊,他拿著一根貓尾草在跟小虎玩,我則手上拿著一張稿紙,正在想今天的作業。

   回想放學時……

   「這樣好了,同學們。」班導站在講台上,有點慵懶的說:「因為我實在有點懶得批改文章,所以明天國文課你們乾脆站著講作文好了。反正你們也不太想寫,浪費資源浪費心力,我就勉為其難的妥協吧!回家好好思考300字的作文,下課。」

   「她幹嘛不直接承認自己懶得改文章呢?」我呼了口氣仰望天空,跟旁邊的「朋友」閒話家常。

   「你希望我回答你什麼?」他抖動著貓尾草,讓小虎伸出貓掌在空中亂抓。

   「別回答,附和就好。」

   「對了,你在寫什麼?」

   「雖然她叫我們用說的就好了,但我覺得還是寫個稿子,以防忘詞。」

   「真是認真啊!好學生。」

   「好,壞學生。作業做好了沒?」

   「這個嘛……」他想了一下。「題目是什麼?」

   「『我的朋友』。」

   「這什麼爛題目!我想想,嗯……」她把小虎抱起,放到盤起的雙腿上,順著毛摸牠。小虎很享受的喵了一聲。「我的朋友他是個……」

   他把視線轉向我。

   「……醜到不行的人。」

   我爆出青筋。

   「那我也來說說。」我把稿紙揉成一團,丟到一旁。我盯著他開口:「我的朋友……」

   「他醜到照到鏡子,鏡子就會因為他太醜而碎掉。」

   「……」他摸著貓的手停止了,他眯起眼睛看著我。

   開戰了。

   「你醜到走在路上,五歲的小孩看到你會邊哭邊說:『媽媽!有鬼!』。」

   「你醜到有人罵你醜男,會侮辱到全世界的醜男。」

   「你醜到別人看你一眼,近視會加深五度。」

   「你醜到進整形醫院,醫師會跟你說:『孩子,你重新投胎做人還比較容易。』。」

   「你醜到死了以後,鬼差看到你還以為是同行。」

   「你醜到探險家看到你,會說:『天啊!我們發現了新物種!』。」

   「你醜到科學家看到你,會驚嘆:『老天!這傢伙受到核輻射污染了。』。」

   「你醜到如果你的醜陋可以發電的話,那全世界的核電廠都可以停擺。還不會再有廢核四的遊行了,多棒啊!」

   「你醜到去應徵歌劇魅影男主角,劇組還會嫌你『太醜了!』。」

   「你醜到科學怪人看到你從此不再自卑,敢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心裡還會想著『有人比我醜,那還有什麼好怕的?』。」

   之後的五分鐘,我們都是這樣度過。而小虎則是像在看戲一樣,頭一左一右地擺動,誰說話就看向誰。好像看得津津有味。到最後,我們真的是講到缺氧,而且口乾舌燥,就像含了一大口沙子在嘴裡一樣。

   我們各自拿起自己的水壺咕咚咕咚的大口補充水分。在喝夠了水之後,我們看向彼此。

   然後同時笑出聲來。

   有朋友的好處就是,永遠不會覺得無聊、煩悶。兩個人待在一塊兒,就算身邊沒有任何好玩的事物,也可以製造許多笑料。

   我當時覺得我們兩人一貓會這樣一直聚在一起,打發時間。讓無趣的生活有點生氣、讓一層不變的日子變得與眾不同。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過去……

※※※※

   當人的生活變得繁忙時,會覺得時間河流加快了。從前我聽到這句時並沒有多少感覺,直到我升上國三,開始準備考試時。我覺得一天二十四小時就像一分鐘那樣短暫。

   我不再像之前那樣,有許多閒暇的時間放鬆、遊玩。現在的生活情況是:早上起來,一張複習考卷、中午吃飯時,再來一張複習考、吃晚飯前一小時再來一張、睡前十分鐘再來個小複習。

   為了大考而準備的這段時間,行程緊湊到連上個廁所都必須維持在一分鐘內,真是如煉獄般的生活。這讓我無時無刻都在想念前些日子的清閒,那簡直是天堂!

   然而真正悲哀的是,當我在水深火熱的時候,有個人正爽歪歪的度過國三剩餘的日子。

   對,沒錯。我那損友已經很幸運的有學校要領養他了。真想不到哪所學校這麼帶種,竟然敢收留這天災。估計半個學期之後,它就會後悔了。

   既然我們是一個人忙、一個人閒,有太多時間的那人,自然就是要去照顧那隻倉庫裡的小灰貓。雖然相處時間變少了,但我們合作的默契還是不錯。差不多就是我主外他主內的形式,國三的大半我們是這樣度過的。

   原本一切都還合作的不錯。

   不過總有意外會發生。

   在考前一個禮拜,我照樣在過考生折磨精神的生活。我在圖書館的自習教室做國文科習題,剛做完題目,正要對答案。這時,我接到了一通電話。是那損友打來的。

   「如果你又是來嘲笑我的,我可以告訴你,剛才我寫國文習題,二十題才錯一題而已。」

   我接起來就這樣直說了。想上次那傢伙打給我,聽到我英文習題錯了大半,不止落井下石的嘲笑我,外加在社群網站上貼文公佈。連老師看到也不禁笑我,害的我羞愧到連頭都抬不起來。

   所以這次我有備而來。

   不過出乎意料的,電話另一頭並沒有立刻開我玩笑。而是先靜默了一會兒,才開口:

   「……喂,出事了。」

   他簡單的一句話,就讓我的心情墜到谷底。

   認識他也有段時間了,我知道他說謊跟認真的語氣要怎麼辨別。他在講認真的事情時,總是會放低語調,聲音會變得比成穩。就算他試著裝出這聲音來開玩笑,我也知道他在講事情時,會先頓了一下,再開口。這習慣性動作我不確定他是否有意識到,但我知道那代表他的心情很沉悶,非常沉悶。

   我把手機貼在耳邊,靜靜的聽著他說。

   「小虎生病了,我現在帶牠在看醫生。」他用平淡的語調說:「醫生還沒診斷出來,不知道是什麼病。但我還是先告訴你一下。要過來看看嗎?」

   我想也不想的就說好。要他告訴我地址,然後立刻收拾書包,衝出自習教室,搭上公車,用我這輩子最快的動作來到動物醫院。那損友就站在醫院門口等我。

   「小虎怎麼樣了?」我來到他面前,氣喘吁吁地問。

   「似乎不太樂觀。」他的表情就像語調一樣平淡。他的打扮跟平常一樣,一件灰外套跟黑色長褲,他把手插在口袋,往裡面走去。「進來看看牠吧!」

   進到醫院以後,他帶我找到了醫生,醫師再帶我們走進裡面的房間。再房門打開後,第一眼映入我眼睛的,是一隻黑色虎紋的貓咪虛弱的躺在台子上。

   醫生站在旁邊向我們解釋病因,但我一個字都聽不進去。我的腦中全充斥著那隻灰貓咪虛弱的模樣。

   牠平常不是這樣的。牠應該要看到貓尾草就不停揮舞貓掌、總是拿我們的外套來磨爪子,把它們抓成碎片、看到炸雞就會亮起眼睛,會喵喵叫的撒嬌,要我們分牠。而不是像這樣躺在台子上,痛苦的做著惡夢。

   我走向前到牠旁邊,伸手摸摸牠的脖子。牠似乎因此醒了,看了我一眼,還舒服地「喵」了一聲。我看了很心疼,繼續搔著牠的脖子,讓牠舒服的眯起眼,感覺就像彌補剛才做惡夢的不適。

   醫生在解釋完之後,走出了房間。而他則來到我旁邊,說:「小虎的病隨時都可能復發,所以必須住院才行。」

   我點點頭,還是繼續摸著小虎,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直到他又說:「你先回家,你還有考試得準備。所以我來照顧牠吧!」

   「可是……」

   「沒有可是。」他打斷我,用幾乎是命令的語氣說:「回家,然後我來照顧牠就可以了。還是說你不相信我?」

   他的話讓我啞口無言。我無法反駁,這麼久以來就是他比較會照顧這顧牠。他有許多養寵物的知識,知道牠們吃什麼、喝什麼,知道牠們脹氣了該怎麼處理。小虎能活到今天而不是在幾年前被我錯的飼養方式害死,都是他的功勞。就算我說我十件事有九件事都不相信他,那也絕不包括這一件。

   「……知道了。」我很艱難地說。

   「嘿!」在我轉身離開時,突然一隻手搭上我的肩。我回頭,只見他露出從沒有過的認真表情對我說。「我向你保證牠不會有事的,好嗎。我保證。」

   光這一句話,我放心了。「嗯。」

   我相信他,我相信他會把小虎照顧好。他是值得我相信的人,小虎是我們兩個最一開始有交集的原因,我相信他是除了我之外第二個,更想要好好照顧牠,直到牠康復為止的人。

   這份相信足夠讓我心安理得地離開動物醫院,甚至安心入眠。在第二天早上起來我幾乎忘記這事、不去擔心牠,繼續準備我的大考。

   我是如此相信,牠會沒事。因為有他在。

   所以這就是為什麼在我考完大考之後,得知小虎死亡的消息時,心中有多麼的震怒。

※※※※

   當時是在那所動物醫院門口,我帶著一桶炸雞,那是我的午餐兼要給小虎的零食。我那時考完考試,正樂得輕鬆,所有想法都變的很樂觀。我相信小虎已經病好了,又是一隻健康快樂的貓咪。待會兒我見到牠,牠一定會向我撒嬌,要我分牠炸雞吃。

   我當時很期待下一分鐘會發生的事。不過,卻失望了。

   他站在醫院門口,用平淡的語氣,就像上次那樣。他跟我說:「小虎昨天安樂死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尤其是從他嘴裡說出來。

   腦袋一片空白,像是當機了一樣。齒輪無法運轉、思緒無法運作。我試圖去理解他說的話,試圖去相信這是一個玩笑,試圖去戳破他的謊言。可是沒辦法。因為他說的是實話。

   牠死了?小虎死了?

   安樂死?

   我把手上的炸雞扔到地板上,衝向前抓住他的領子。「小虎被安樂死?為什麼會被安樂死?」

   「因為病情加劇。」即是被揪住領子,他仍面不改色、也沒試著撥開我的手。「昨晚的時候,醫生告訴我小虎出了狀況,要我立刻過來。他告訴我說牠的十分糟糕,可能撐不過今晚。」

   「小虎能活下來的機率只有兩成。醫生要我決定,是否要讓牠早點結束痛苦。我只有兩個選擇,冒險讓牠活下去,或是讓牠安詳的……」

   到這我就聽不下去了。

   「為什麼?」我問。「牠明明有活下去的機會,而你卻放棄?」

   「因為機會渺茫。」他反駁。「牠只有兩成的機會活下去,只有兩成。如果牠沒熬過,就是痛苦的死去。」

   「兩成也是機會!」我聲音不由自主地變大。

   「太小了!」他的聲音也變大了。「你以為我有多少忍耐力看著牠受苦,我只是希望牠能走得安詳。」

   「你這是在撲滅牠的希望!」

   「活下來對牠來說只有痛苦!」

   「所以你殺了牠?」

   「這是給牠解脫!」

   我用力甩開他的領口,狠狠的瞪著牠。「……所以這就是為什麼你現在還能這麼冷靜,是嗎?」

    「你覺得自己做了好事,殺了小虎?讓牠解脫?」

   不能控制的,我的話語變得帶刺。可是他看起來還是很冷靜,完全沒有情緒波動,像個石頭人。這讓我更火大,衝動之下,說出了這輩子最後悔的話。

   「我真希望死的不是小虎……」

   而是你

   這就狠話並沒有讓他做出多大的反應,只讓他微微地睜大眼睛。但我知道這樣就夠了,他生氣了。這就是我要的,我要讓這個冷血的傢伙有反應。

   就這樣,我轉頭就走。留他一個人站在動物醫院門口,跟滿地的炸雞。

   我彷彿聽見玻璃破碎的聲音。

   在那之後,我不再聽過他的聲音,不再正眼看過他。

※※※※

   時間不會因為人的悲傷或快樂而變慢。在那天之後,轉眼間,就過了半年的時間。

   我在那天晚上就已經一氣之下,把他的手機號碼給刪了。在畢業之後,我們制約式的關係斷了,我們上了不同的學校。彼此的關係就像是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他家的位置我當然知道,但我不可能會去找他。我甚至會有意無意的避開那個區域,以免遇到他。

   那種感覺很糟糕,非常非常糟糕。

   絕交這種事情雖然在電視和小說上常看見,但在真正遇到的時候,就會發覺,這兩個字一點都不好寫。

   理智上,我知道我們兩個人都沒有錯。他會那麼做有他的理由,我們兩個比起來,他一向是比較冷靜的那個,他知道怎樣做才是最好。小虎那天晚上活下來的機會真的是渺茫,他只是用最理性的方式去判斷,哪樣做比較好。

   還有我也相信他也真的看不下去小虎在受苦,所以他選擇了沒那麼難熬的方法結束一切。

   他沒有做錯什麼。但我還是很生氣。我知道他不告訴我是為了我好,因為我一定會感性的反對,走危險的那條路。可是這並不代表我能在事後理性的面對一切。

   我花了不少時間,才讓自己在每天早上起來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會是「我失去了一個朋友」。要回復自己的心情,繼續過正常的生活比我想像中還難。

   在之前,我的生活中的任何事他幾乎都參了一腳。吃飯、看電影、寫作業。花最多時間的,不外乎就是陪小虎一起玩。

   以前的平常,我是坐在學校的某個舊倉庫後面,跟著一隻灰色的貓咪玩,跟著一個會拿貓食餵朋友的損友聊天。打打鬧鬧的,打發那永遠也用不完的時間。

   如今平日最長陪伴我的一人一貓都不在了,我孤獨的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讀著本應是自己最喜歡的小說。我食不知味的讀著,直到眼睛倦了,於是我把書給放下,把背靠在床頭,仰望著天花板。

   如果問我,跟他絕交了。會後悔或是憤怒嗎?

   其實與其說是後悔,我還比較悲傷。

   「……」

   我看向窗外,那灰濛濛天氣。烏雲遮住了整片天空,就像要下雨了一樣。

   ……對,是悲傷沒錯。

※※※※

   上了高中之後,課業不可能會比在國中時還輕鬆。當課業跟不上進度時,補習班就是那個讓我們抱大腿的那個佛。這就跟國三準備大考時一樣,課本不離身。

   一個高中生要朝九晚五是不可能的。通常是早上六點起床去學校上課,下午五點放學,吃個晚餐再去補習班繼續上課,直到晚上十點。這就是一般高中生的生活。

   忙碌。但這也是好事。這不會讓我有閒暇時間去想太多其他多餘、不必要的事情。

   今天是禮拜五,晚上我補習的科目是物理。有鑒於學校老師的教學方式讓我每次上課撐不到十秒就睡著了,還讓我稱他為「冥師」。我真心覺得求於補習班老師還比抹綠油精提正精神有效率的多。

   那天晚上上課上到十點多,放學之後,大家陸陸續續地離開教室,準備回家。我夾雜在人潮之中,一起離開。

   我揉了揉脖子,連續上四個小時的課,不管怎樣一定都會累。心理上和生理上都是。我需要休息,還有進食。今天因為上課遲到,根本來不及買晚餐。也就是說,從午餐後算起,我已經有十個小時沒有進食了,肚子的抗議聲從沒停消過。

   去買個滷味吧!我在心裡做決定。撫著肚子,邁步出發。現在算是下課時間,就算是晚上十點,仍舊有不少人潮。走在人來人往的路上,環視四周,總會不禁感嘆。

   這家補習班設立的這條街,也有許多家同行。我們學生喜歡稱這裡為補習班街。這裡所有科目的補習班都有,整條街的學生加起來近萬。這裡簡直就像是某種獨立科系的學校,大部份的學生都會來這補習。有時候,甚至會巧遇以前舊識的同學。

   然後,我就「巧遇」了他。

   即便人行道上熙來攘往,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他。

   六個月不見,他的樣子或多或少有點變。比如說:他的頭髮剪短了,不像之前那樣有留個長瀏海。他身上的衣服不是原本那件常穿的灰外套,而是件藍外套。他的皮膚白了點,似乎長時間待在室內,沒曬太陽。

   在國中時相處了那麼長的時間,這點變化其實沒什麼,很容易就辨認出他。他從對向的人行道走過來,身上背著背包,看起來也是補習班剛下課。

   我並不想見到他,因為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就在我與他交差而過的時候,他看了我一眼,而我也看向他。那時候,時間宛如靜止一般。

   我們都沒做出任何表情,只是互看彼此一眼,然後又把視線轉回正面,繼續走路。
   光這個動作就夠了。它代表了一切。

   那是陌生人遇見陌生人的動作。互看一眼,然後把視線轉回來,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繼續做自己的事。

   ……對啊!我們絕交了。

   我們現在對彼此來說,什麼也不是,就只是個陌生人。

   路繼續走著,我苦笑自嘲了一下。我與他擦身而過,就像路人。

   雖然假裝不在意,可是腦中卻是千思萬緒正在奔騰著。我握緊了拳頭,咬緊著牙齒。腳步不自覺的加快。

   這到最後只是一場空。

   只因為結局不好,再好的記憶回想起來只會讓人感到悲傷。

   ……真是令人感到可悲。

   我焦躁的快步走路,甚至在穿越馬路時,想也沒想,也不去注意紅綠燈說是否可以通行,就直接踏上柏油路。

   再接著,我感覺到旁邊閃起一陣亮光,還有喇叭聲。

   在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檯小卡車已經近在眼前。然後「砰」的一聲,我感到強勁的力道,被撞飛了出去。

   唔啊……

   這很痛,真的很痛。這比被球棒用力打向肚子還痛。有種五臟六腑被撕碎、全身骨頭都散了的感覺。我甚至有聽見樹枝斷裂的聲音在我體內響起。

   在我被撞到、飛了幾公尺遠之後,就倒在柏油路上,而且開始流血。鮮血漸漸在我身邊形成了血泊。路人開始往我這邊聚集、圍觀,有人已經在打電話幫我叫救護車,有人在嚷嚷著問要如何止血。不過,還是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上前來幫我。

   我感到呼吸困難,喉嚨裡都充滿了粘稠的血。我想大口吸氣,卻反而被寫給嗆到。咽喉裡都是寫的甘甜與鐵鏽味。在我很努力的把頭給側翻過去,讓血流出來之後,我才能開始吸得到氧氣,而不是被自己的血淹死。

   不知是撞擊還是失血的關係,我的意識開始模糊。而且身體也開始失溫。

   人在死前根本沒有什麼人生走馬燈,那些都是騙人的。因為現在我根本什麼也沒看見,電影和小說寫的果然是騙人的。

   在我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我朦朧的眼睛看到有個人影,從人群中鑽出來奔向我。他脫下外套,想也不想的直接蓋住我,防止我失溫。

   他好像還在大叫著什麼,可是我聽不清楚。好像是在說:「這王八……只、添麻煩……」什麼的,好像是在說我。我不太確定。

   然後,我徹底失去意識。

※※※※

   當我意識回到自己身上時,第一個感受到的反應,是聞到消毒水味。

   我緩緩地睜開眼睛,一開始有些不適,但在適應外的光之後,我環顧四周,我在一個純白的房間內,而自己躺在一個純白的床上。床旁邊就是一組櫃子,上面擺著一些像是慰問品的水果。而櫃子旁邊就是簾子,看起來是不像是窗簾,好像是用來隔離什麼用的。

   回想自己昏倒之前最後的記憶,就是倒在馬路上。在照這樣看來,只有兩種地方是我會去的,殯儀館跟醫院。而我很確定,殯儀館不是長這種樣子。

   原來我還活著?

   我試著移動身體,但卻感覺身體有千斤重似的,好像全身都綁上了鉛塊。我想坐起身,可是在嘗試到第三次後,我發現我身上唯一能動的只剩一根手指。等等,我不會變成植物人了吧?

   接下來我嘗試發出聲音,成功了。這應該就代表我不是植物人了吧?然後我說:「呃、有人嗎?有護士小姐或醫生嗎?」

   其實我一開始並不是很期待有人會回應。但想不到的是,竟然有人回我話,而且是個熟悉的聲音。

   「這位先生,我要很不幸的告訴你一件事。你出了車禍,然後車子撞擊的中心點十分不巧的正中你的重要部位,然後那裡受了重傷。我們為了搶救你的生命,不讓你繼續失血過多而死亡,只好把你給結紮。讓你絕子絕孫真的很抱歉,但請你諒解,這是為了你的生命。」

   「……」

   我沒有說話,房間裡一陣沉默。然後,病床旁邊的簾子被拉開了,一個很久沒見到的損友就坐在椅子上。

   「想不到我會在這裡吧?」他一派輕鬆的說。

   「……對,是沒想到。」

   「怎麼?還在記仇?」

   「想忘也很難。」

   誰能夠忘記?畢竟小虎可是個生命。而且不只單純的一隻貓,牠陪了我們走過很長一段的時光。但老實說,我已經沒在生氣了。

   現在回頭想想,我們的關係之所以斷裂,一切都是我太衝動。他沒有錯,只是我感情用事,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過我可不敢就隨便跟他暢談甚歡。因為我不知道他的感覺。就當時在街上的情況,我並不確定他還是不是在生氣。

   「而且說到記仇。」我挑起眉,說:「你才是最後記仇的那個人吧?」

   「對啊!我最會記仇。」他從椅子上站起來,伸個懶腰,然後瞥了我一眼。「但我從來不記恨。」

   「……」

   「既然你醒了,那我去叫一下醫生。」他走到門口,又回頭對我說了一句:「別太想我喔!」

   「……喂!等一下。」

   「嗯?」

   「我想問一下。」我想了想,然後挑起眉。

   「你剛才……跟我說我結紮了。是假的吧?」

   又是一陣靜默。然後,「噗嗤!」一聲,就像點燃一串鞭炮一樣,我們兩個同時笑了出聲來。

   「……你自己確認吧!」他在笑了一會兒之後,擦了擦眼角的眼淚,這樣對我說。然後就走出門,去找醫生了。

   我也是在笑了一陣之後,擦擦自己眼角邊的淚水。可是很奇怪,我發現自己的淚水特別多,整隻手都弄濕了,還是沒把眼角邊的淚水給擦乾。

   現在只有我一個人在病房內,沒有其他人。我一直擦、一直擦,就算把眼眶邊弄的紅腫,它還是好濕。

   這不只是剛才笑太用力掉出來的眼淚。這些眼淚,是因為我哭了。

   而為了什麼哭,答案一目瞭然。



   朋友是什麼?

   朋友是一開始時互看不順眼,但後來會互相理解的人。

   朋友是會跟你開玩笑,帶給你的生活色彩的人。

   朋友是會吵架,但最後總是會跟你和好的人。

   朋友是⋯⋯



   永遠永遠⋯⋯都不會離你而去的人。



(全文 完)
引用網址:https://home.gamer.com.tw/TrackBack.php?sn=2567169
All rights reserved. 版權所有,保留一切權利

相關創作

同標籤作品搜尋:銀狼|小說|自創|朋友

留言共 12 篇留言

淚羅
我討厭洋蔥ˊ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ˇˋ
炎斯奇快給我抱抱安慰(乾

好感人的故事,完全戳中我的點。

08-25 10:53

銀狼(Silver)
「⋯⋯」無言的給了個抱抱((XDDDD
有感人?太棒了。將近一個月的折磨終於有意義了!08-25 10:55
淚羅
因為我身邊也有這麼一個類似的朋友。

08-25 11:00

銀狼(Silver)
也許大家都有一個~08-25 11:02

甜的洋蔥https://p2.bahamut.com.tw/B/GUILD/e/5/8205_104f.GIF

08-25 11:43

銀狼(Silver)
希望你喜歡~08-25 11:51
宅之境界
這樣較短篇嗎[e17]
感覺朋友之間總是互相損 感覺才越好啊
...於是結論是 先讓自己和朋友傷痕累累 感情才會變好(大誤

08-25 13:16

銀狼(Silver)
⋯⋯人必先置於死地而後生?08-25 13:20
魚干
非常喜歡結尾!整個雞皮疙瘩都上來了XD
這種不離棄的朋友真的是感人啊......

08-25 18:24

銀狼(Silver)
你喜歡真是太好了~08-25 18:29
艾薇蒂亞
初次見面你好~

這一篇太催淚ㄌ. . . . . .[e36]

08-25 18:50

銀狼(Silver)
要看這一篇,就要用淚水當過路前~08-25 18:53
望月
好看!!
朋友就是總會損你虧你,但在重要時刻會幫助你,站在你這邊的永遠不離不棄的人

08-26 10:59

銀狼(Silver)
對、對~!就是這樣!08-26 11:19
巴哈姆特小管家
親愛的勇者:

感謝您對勇者小屋的支持,
我們會將此篇設定在首頁的精選閣樓中增加曝光。

--
巴哈小屋管家 敬上

08-27 17:00

銀狼(Silver)
感謝管家來訪~08-27 17:01
小僧( ゚இДஇ゚)゚
http://emos.plurk.com/5d59c626dbbd427e16ad4a2d7216d1e6_w48_h48.gif(說話

08-27 17:34

銀狼(Silver)
有讓你感動到哭真是令人高興~~08-27 17:36
ㄇㄔ
半夜看完了(?)感覺這是真人真事改編的樣子(咦

我怎麼覺得我出車禍損友是衝出來補我兩腳讓我死的更快……(遠目

中間有段互相批評對方醜的




半斤八兩啦厚(乾

02-08 03:48

銀狼(Silver)
半夜讀文你不用睡覺啊!!?(咬咬02-08 12:01
七咲虛影
看了一遍之後,大致上可以了解爆字是什麼樣的狀況了,不過要改善感覺應該不難。

雖然感覺開頭的前述和內容比起來有點誇大,但是結尾呼應的地方倒是描述得很貼切,尤其是看完之後很容易引起共鳴的感覺。

這次這篇就很有頭有尾的感覺,人物間的對話也很生動,能很快速地讓讀者融入一般的日常中,內容所表達的情感也很清晰,故事情節雖簡單明瞭,卻能給讀者有身同所受的心情。

關於爆字的部分,個人覺得應該是有些不需要詳述的地方著墨太多,部分是有趣的橋段是還滿有意思的,不過有些比較次要的敘述還能再縮短,短篇比起縮短劇情,縮減掉較為次要的內容應該效果會比較好。

角色在感情的部分,感覺還可以再描述得更深刻一點,或者是把感情融入一些景象當中,用時間的快慢來表達雖然易解,可是個人感覺有些不夠強烈。

另外得、地、的的應用上,有一些句子感覺有誤,還有一小點的錯字,日後有修改的話可以注意一下。

這篇的友情寫得很生動,角色間的心態變化也能明顯地感覺到,不過可能我自身的口味比較重,會希望感情再描述得強烈一些。

最後閒話一下,我是屬於想把所有人當作朋友,同時也把所有人當作敵人的類型。

09-05 03:23

銀狼(Silver)
感謝認真看完XD這篇是在我以前跟朋友吵架吵最兇的一次寫的,所以導入很多感情。

因為個人很喜歡幽默,想讓大家看的都開心,所以文章中加入不少有趣的笑話。然後錯字⋯⋯好,我是錯字王Orz

我會聽從意見的,描述部份有時候也是寫得有點無趣,情感描述部份倒也真的是死穴,總是覺得哪裡不夠似的w"

感謝建言,之後會多加強的//09-06 18:38
七咲虛影
越吵感情越好的原因,感覺大概就是每吵過一次就會記住對方的地雷區,也能更了解對方,不過能激發出這樣一篇不錯的故事也算是挺好的收穫。

錯字沒有那麼誇張就是了,內容一長要完全沒有錯字也不容易,只是剛好眼尖看到一些而已。

幽默的部分,通篇下來都能清楚地感覺到,這方面可能依個人口味的不同會有不一樣的想法,就像把故事當作一道料理來看,下的調味料多寡也是因人而異,只要不蓋掉故事本身主要的味道,其實這部分作者自己斟酌就行了,久而久之感覺也能成為一種個人風味。

描述的部分倒也不是說無趣,舉例來說,像是描述補習班那條街的敘述,雖然形容的方式滿有意思的,可是描述起來就我個人感覺有點太冗長。

“這家補習班設立的這條街,我們學生喜歡稱這裡為補習班街,而科目之多簡直就像是某種獨立科系的學校,有時候,甚至會巧遇以前舊識的同學。”

大致上縮成這樣,我覺得應該就能在保有原本想描述的感覺之下,減少爆字的問題,雖然我覺得目前這個字數應該還算正常的短篇範圍。


最後,這些意見只是我個人擅自提出來的心得而已,並不是說一定要怎麼做,說聽從實在讓我恐縮萬分,不過若多少能回饋點東西給作者,我也很高興。

09-07 01:49

我要留言提醒:您尚未登入,請先登入再留言

37喜歡★a22300347 可決定是否刪除您的留言,請勿發表違反站規文字。

前一篇:老師!你知不知道你毀了一... 後一篇:【問卷】被點的49問卷...

追蹤私訊切換新版閱覽

作品資料夾

Charles021來此小屋參觀的觀眾
白封作者回歸,新篇小說上線,有興趣的觀眾歡迎來看(被學務主任喜歡的壞學生)的最新章節,最新頁數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07:09


face基於日前微軟官方表示 Internet Explorer 不再支援新的網路標準,可能無法使用新的應用程式來呈現網站內容,在瀏覽器支援度及網站安全性的雙重考量下,為了讓巴友們有更好的使用體驗,巴哈姆特即將於 2019年9月2日 停止支援 Internet Explorer 瀏覽器的頁面呈現和功能。
屆時建議您使用下述瀏覽器來瀏覽巴哈姆特:
。Google Chrome(推薦)
。Mozilla Firefox
。Microsoft Edge(Windows10以上的作業系統版本才可使用)

face我們了解您不想看到廣告的心情⋯ 若您願意支持巴哈姆特永續經營,請將 gamer.com.tw 加入廣告阻擋工具的白名單中,謝謝 !【教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