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瓦娜早已復原大半，卻因為御醫的指示而不得不再躺兩天──他甚至說，一般人至少該花上兩倍時間才能下床──待在沒有窗子、無法在裡頭分辨晝夜的護衛通舖這麼久，她簡直要悶死了。
為了在不意睜眼時避開旁人的目光，希瓦娜選擇靠牆睡，習慣性地把身子縮得很小，像隻幼生的狼。睡不著的時候，她總是捏著金色的雄鷹別針，用嘴唇感受它無論如何都不會消卻的冰冷，一面默數時間──宛如她回到了從前，接受父親的指示，窩藏在幽寂的山洞裡，透過微弱的光線變化，默數時間究竟過去了多久。
「醒醒。」
沈靜的男人聲音，有如從洞頂滴落的冰冷水珠。
希瓦娜緩緩半坐起身，看向坐在他自己床邊，將劍鞘平放在膝上的克里斯。他身後的床位只有一半是滿的，大部分的人都在睡覺。
「女孩們把新的制服拿來了，在外面等著讓妳試穿。」他從上衣口袋拿出白色的布，習慣性地擦拭起劍鞘來。「穿好就去找殿下，他在書房。」
和克里斯共事這段時間以來，她大約明白了這個男人說話的習慣。從這種指示裡，她發覺克里斯稍後不打算和她一同行動。然而，既然嘉文在書房，那現在應該是他們的工作時間才對。
「你呢？」她把雄鷹徽章裝回床頭櫃邊的皮製小袋裡。
「今天我休假。」克里斯說：「別讓殿下等妳。」
聽見第二次「殿下」時，她才猛然驚覺自己不能在克里斯面前拖拖拉拉的，便俐落地整理好襯衫領口，並試著在綁軍靴的鞋帶時顯得不那麼慌亂。她離開前，握著門把轉過頭，跟克里斯小聲地說了「再見」。他沒有回答，像是沒有聽見。
待在昏暗的通舖太久，推開門後的希瓦娜，一時無法習慣立刻映入眼簾的、太過絢爛的夏日風景，忍不住把手擋在眼睛前面。
「希瓦娜大人好多了嗎？」
她聽出這是佩瑪的聲音，便微笑著點點頭。被帶往一個空房間試穿新制服時，這個有著圓臉的女孩不斷向她報告近況：在希瓦娜領先所有護衛察覺異狀、並出面為嘉文擋下那一刀之後，許多侍從都對她有了好印象。御醫也說，希瓦娜是他見過耐力最好的病人，忍痛的本事比很多男人都厲害。
「可也有人說，希瓦娜把殿下推開那時候，可真是讓殿下出了個大洋相。」佩瑪說到一半，忽然露出無法理解的表情。「還不是為了保護殿下，說這什麼話呢──」
莉西撇過視線，不耐地說：「就知道要在意面子，我看就算殿下出了意外，說這種風涼話的人，也只會要工匠提早做個好看點的棺材。」
「哎不，妳得小心點，」佩瑪摀著嘴巴小聲說：「讓人聽到了的話，妳會被罵的。況且，殿下這幾天也總是心情不好的樣子，或許真有可能是因為在國宴上發生那種事，才會這樣……」
聞言，莉西冷冷地哼了聲，顯然不想再多談這個話題。
希瓦娜已經不需要太多別人的幫忙，就能把制服給穿好。穿好以後，她不解地發現，新的制服不知怎地似乎太短了，兩隻袖子都只長及手肘。
「為什麼這袖子這麼短？」
「啊，那個是我們跟裁縫說過後改的。我們跟裁縫說，希瓦娜大人用的武器是爪子──」佩瑪似乎很得意，雙手叉腰說到一半，還做了個出拳的姿勢。「所以為了不要讓您活動困難，就把袖子做短了一點。如果您覺得露出手臂很奇怪，克里斯大人說鐵匠──哎不，沒事。」
「佩瑪！」莉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妳這個守不住秘密的笨蛋！」
「因為、因為我真的很高興可以看到──沒事。」
佩瑪滿臉委屈，做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鍊的動作。希瓦娜忍不住笑了，她之前才發現，人類（尤其是像佩瑪這樣的人）會做很多有意思的手勢、說許多有意思的話。以給嘴巴拉拉鍊這個動作來說，就是代表「我之後會保持安靜」的意思。雖然希瓦娜自己是不會做這些動作，看見別人做的時候，她卻會覺得很好玩。
「如果是不能說的事情，我不會勉強妳們的。」希瓦娜整理一下制服的細節，才把雄鷹別針別上領口。「謝謝妳們替我照顧到袖子這裡的事情。」
「這是我們該做的，大人。」聽見希瓦娜道謝，莉西顯然也很高興，卻僅是拉起裙擺施了一禮，而不像佩瑪一樣笑得眼睛都瞇了起來。「如果大人沒有其他需要，請容我們先失陪。」
和侍女們分開的希瓦娜熟門熟路地走向嘉文的書房。路上遇到侍從時，她不知哪裡來的勇氣，總算能夠直視他們──儘管克里斯說過，把他們當作空氣也沒關係──並向他們點頭致意，彷彿這身新作的制服在叫她要抬頭挺胸。
通往嘉文書房的路上，衛兵們兩兩一組站著。希瓦娜依稀認得當中幾個人，但他們都沒有看她，而是跟裝飾用的鎧甲一樣，直挺挺的，連視線都凝固了。她向書房門口的衛兵搭話，說嘉文找她。
「啟稟殿下，殿下召見的護衛，希瓦娜已──」
「讓她進來。」
衛兵替她打開門，希瓦娜這才走了進去，同時不安地發現，她還沒想到要怎麼跟嘉文打招呼。門在身後咔嗒一聲被輕輕帶上時，她才朝嘉文行了一個軍禮──至少行禮不會有錯。
「參見殿下。」
嘉文還坐在書桌前面，神情意外地平淡。見他沒有反應，希瓦娜也不敢把手放下，繼續說：「屬下因故曠職數日，非常抱歉。」
「還疼嗎？把手放下。」嘉文一抬手，解除了她端正到太過僵硬的姿態。「過來吧，希瓦娜。」
她走到嘉文面前，隔著一張書桌面對著他。從這裡能看見，桌上堆著公文，不管嘉文是不是跟佩瑪方才說過的一樣「心情不佳」，至少從外表看上去，他並沒有讓情緒影響工作的品質。
嘉文抬起視線，棕色眼睛直直看著她，而在希瓦娜發現自己沒有為此感到不自在時，才知道他看著的不是她的臉，而是她受傷的鎖骨右側。希瓦娜把手背在身後站著，不敢隨意亂動。
良久，他才發出沈重的呼吸聲。「謝謝妳救了我，希瓦娜。」
「這是屬下的職責。」希瓦娜發現自己回答得太急太快，忍不住暗暗自責。「為我德邦耀日鞠躬盡瘁，是屬下的光榮。」
嘉文笑了。「那是從手冊上抄下來的回答嗎？」
「不是的，這是……」希瓦娜沒敢跟嘉文承認，自己完全看不懂文字，軍事手冊也是才看過一次就交給克里斯，鎖進了床邊的櫃子。「克里斯有時候會這樣說。」
「我明白了。」不知何故，他的神色陰暗下來。「很抱歉，那天我沒能自己帶妳去找醫生，幸好妳對毒藥的抗性很好。如果出了什麼事……」
「屬下不會有事。」她難得能夠如此自豪地說：「在能夠報答您的恩惠以前，屬下不會這麼簡單就死掉的。」
「看來我能獎賞妳的方式，好像也只剩下這個了，」嘉文露出一種她看不出當中意味的笑容，眉頭也微擰著，像在按捺某種疼痛。「護衛半年領一次薪水，這是妳的。」
希瓦娜走上前去，接過嘉文遞來的一個沉甸甸的袋子，在他的指示下，她打開袋口，看見裡面裝的是錢。她認得金錢，因為跟著父親旅行時，他偶爾會要她拿錢去買一些人類女孩會需要的東西。
「薪水是什麼？」她偏著頭問：「屬下知道這是錢，但不知道您為什麼要給屬下這些錢。」
「妳擔任我的護衛，就能算一種工作。」嘉文耐心地回答：「人們工作賺錢，購買生活上需要的東西。」
她驚訝得一時半刻說不出話──原來她跟著他是有錢拿的。雖然她馬上開始困惑起來，不知道該用這些錢做什麼──她住在這裡半年多了，什麼東西都聽任上頭提供，這些錢能拿來做什麼呢？儘管如此，她沒有開口詢問嘉文這件事。
「謝謝您，殿下。」她左手拿著袋子，右手又行了一個禮。「屬下會把這些錢存好。」
「希瓦娜有想買的東西嗎？」嘉文以手支頤，淺淺地笑著看她。
「屬下沒有想要的東西。」被這樣彷彿捉弄似地詢問，希瓦娜侷促地搖搖頭，垂下視線。「但是，如果殿下有想要的東西，屬下能──」
抬起頭，希瓦娜這才想起面前的這個人，大概是世界上最不需要人家幫他買東西的人。他想要什麼，只消一個命令、一個抬手，甚至是一個視線，就會有人雙手奉上。她手上這些錢，在他面前或許就跟一滴水一般。
「如果有那樣的東西，我會告訴妳的。」嘉文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低聲笑著說：「出去吧。妳下午休假，去花園裡晃晃，看點風景。夏天到了，玫瑰開得很漂亮。如果妳能記得，跟園丁要一枝給我，就說是我要的。」
「是！」
聽見嘉文下了一道很容易完成的命令，希瓦娜充滿精神地回答。
離開城堡時，夏季獨有的暖空氣，隨著南來的薰風撫上希瓦娜的臉頰。今天下午的風有些強勁，她下意識用手壓住鬢邊的髮絲，因著眩目的風景而瞇起眼。她是從廚房後面的小門出來的，這裡並沒有種花，只有一些灌木叢。然而，過午的陽光依然強烈，即使是單純的樹叢，也被照映得鮮翠鬱綠、引人注目。
希瓦娜一向喜歡自然環境。身處在不會言語的花草樹木附近，她能夠完全放鬆身心，而且也能立刻地回憶起以前的時光。像這樣的夏日午後，她總是和父親漫步在河邊，她偶爾會跳進河裡玩水，然後躺在大石頭上，把身子縮成一團打起盹。那時，從枝葉的間隙灑落在臉上的光點，比嘉文給她的那些錢幣來得更閃耀；大石頭暖呼呼的，恰到好處的熱度貼著她的身體；流水潺潺的聲音彷彿幾百年來都沒有變過，就跟星星的位置一樣──最棒的是，父親偶爾會環著身子，睡在河邊，黑色龍鱗絲毫不反射烈日的光芒，而是高傲地顯得更加漆黑。
「睡吧，希瓦娜。我會叫醒妳的，所以不要擔心，睡吧。」
常常她聽見那句話，才會瞇著眼睛慢慢睡著。
她時常懷念那樣的夏日。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終於看到花園的入口。率先進入視野中的，是那些張揚地盛開著、彷彿害怕自己不比別人更豔麗的鮮花，它們在花叢中綻放出奪目的色彩，好像只有一天的生命那樣，用盡全力地試圖吸引蜂蝶。這些花的顏色都很鮮艷──紅的宛如滲出傷口的鮮血、白的就像遠方的堆積雲、粉色跟紫色也都很亮麗，教人不禁為之目眩。
附近只有一個背著園藝工具的老園丁，正揮著汗在用一個長頸壺澆水。
「你好。」希瓦娜走過去向他搭話：「請問這裡有玫瑰嗎？」
「希瓦娜大人哎，日安、日安。」
老園丁摘下帽子，顫巍巍地微微彎腰行禮。見他這麼勉強，希瓦娜連忙扶著他，跟他說不用多禮。上次嘉文去馬廄看馬的時候，馬夫也表現得跟這個老園丁一樣誠惶誠恐的，害她跟著緊張起來。不知道什麼原因，這城堡裡頭六七十歲的下人，全都對她很親切。
「玫瑰哎，這得讓我想想……啊，很抱歉，大人。」老園丁推著眼鏡，用頸上的毛巾擦了擦汗。「紅玫瑰沒有了，只剩下粉紅色跟白色。」
「為什麼沒有了？」
「大人哎，紅玫瑰最受歡迎了。之前為了辦慶祝四世殿下歸國的宴會，王后陛下把紅玫瑰都要走了哎。」老園丁一邊回想一邊說：「我有種了新的，可是怕要開花不是那麼快……」
「不要緊，就給我粉紅色跟白色的各一朵吧。」希瓦娜溫和地說：「是殿下要的。可以的話，請給我漂亮一點的。」
「殿下哎？」老園丁似乎很驚訝，眼珠瞪到都把皺巴巴的眼皮撐開了。「您說四世殿下要您給他拿玫瑰？」
「嗯，」希瓦娜偏過頭說：「我下午休息，他說如果我來花園，就順便替他帶一枝回去。」
聽到這裡，老園丁忽然很高興似地嘿嘿嘿嘿笑了起來，他右手成拳搥了搥自己的腰，發出使勁的聲音。
「那我可得好好挑哎，希瓦娜大人您請稍等。」
老園丁領她走向一個開滿粉紅跟白色花朵的花叢，告訴她「這就是玫瑰」後，便自己熟練地挑了起來，放她在原地看著玫瑰。希瓦娜注視著這種花瓣層層疊疊、顯得嬌嫩非常的花朵，忍不住伸手去碰了一下。
「小心，大人。雖然這品種是改良過的，還是有點兒刺，別讓手指受傷了才好。」老園丁搥著腰走過來，把兩枝玫瑰遞給她。「來，這是這裡最漂亮的兩朵。」
儘管在希瓦娜眼中，這兩朵玫瑰的美麗和其他花朵幾乎無差，她還是禮貌地道謝，拿著玫瑰準備回城堡。難得可以出來，她想繞著城堡走一圈再回去，在她手中的兩朵玫瑰莖桿挺直，花瓣映射陽光，彷彿能讓周圍的一切熠熠生輝。
走了很久，她來到城堡的大門附近。這裡是城堡的禁衛軍進行平日訓練的地方，因此她對傳入耳中的金屬撞擊聲並不意外──不過，經過的她似乎讓某人感到意外。
「妳在這裡做什麼？」
一個比金屬更加清冷剛硬的聲音遠遠叫住她。來人那種不容置疑、沒有猶豫的口吻，就像確信她一定會聽見這句話那樣。希瓦娜轉過頭，看見克里斯一面朝她走來，一面收劍入鞘。
「那是什麼？」沒等她回答，克里斯又問了一句。
「這是玫瑰。」
「我知道這是玫瑰，我問妳拿著玫瑰做什麼？」
希瓦娜跟克里斯說了自己下午休假，嘉文說可以的話便去花園替他拿兩枝玫瑰的事情。克里斯的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一點，直到她說沒有紅色玫瑰，老園丁只挑了粉紅色跟白色玫瑰，克里斯才抬手打斷她。
「妳知道不同顏色的玫瑰各自有不同的意思嗎？」
聽見這個問題，希瓦娜一時懵了。出於某種原因，聽見克里斯講關於花的話題讓她感到很不對勁，但她還是在回過神後立刻小力搖頭。
「我不知道。」
「妳最好給殿下這個顏色，」克里斯抽走粉紅色的玫瑰，把白色的留在她手中。「白色玫瑰的花語是『尊敬』。」
「花語是什麼？」
「不同的花代表著不同的意義。」克里斯垂首看著手中的粉紅色玫瑰。「粉紅色玫瑰的花語也不壞，但沒有白色的好──這枝給我吧。」
「好。」
希瓦娜喜歡跟潔白的堆積雲一樣的白玫瑰，便順從地點頭，表示克里斯能把那枝粉紅玫瑰帶走。這時，她才想到要問克里斯為什麼會在這裡。他的來向還有許多正在對練的人，但她以為克里斯很早就不需要參與練習了。她記得克里斯說過，他是禁衛軍測試連續四年的冠軍。
「你為什麼會跟那些人一起練習？」
聽見她的問題，克里斯遙望同伴。「我去給他們做劍術指導。」
「但是，你今天下午跟我一樣休假，不是嗎？」
「如果不做指導，也就是回房間睡覺。」克里斯第一次露出近乎於自嘲的表情，聳聳肩。「才半天下午，不夠回去。」
希瓦娜明白克里斯指的是護衛的排休。每個月，他們都有幾天休假日，克里斯只要跟希瓦娜商量好，不要讓休假重疊，導致護衛沒剩半個人，就可以離開城堡幾天。不過，克里斯兩週前才剛回去過，說是要幫妹妹慶祝生日。希瓦娜自己則跟管人事的趙信商量過，想把假期都排到聖誕節那時候。因此，來這裡半年多，她還沒休過假。
話雖如此，她跟克里斯一樣，休了假也不曉得該去哪裡。要不是天氣這麼好，外頭這麼溫暖，嘉文又請她出來剪玫瑰花，或許她也會跟克里斯一樣回房間睡覺。
她點點頭。「那我走了。」
兩人心照不宣地省下「祝練習順利」或「路上小心」一類的話，各自走開了。
她拿著僅剩的白色玫瑰，越靠近嘉文的書房，就越擔心起來。雖然白玫瑰有種純潔的美感，但畢竟不夠鮮艷，不曉得他會不會喜歡。
再次向書房門口的衛兵請求進入時，那人難得地對她手上的白玫瑰抬起一邊眉毛，像是很意外，身為護衛的希瓦娜居然要拿花給嘉文。她沒花時間解釋這是嘉文要的東西，而是凝視著層疊的嬌嫩花瓣，心中感到意外地平穩。
「啟稟殿下，護衛希瓦娜求見。」
「讓她進來。」
桌上的公文全都齊整地堆在了右側，顯然嘉文已經審閱完畢。看見她，他露出大功告成的寬心笑容，她則把玫瑰舉起來給他看。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嘉文在看見白色玫瑰時，笑容中多了一絲困惑。
「希瓦娜，花園裡只剩下白色玫瑰了嗎？」
她搖頭。「園丁說紅玫瑰都被王后陛下拿走了，之前辦國宴的時候。屬下跟他要了一枝粉紅色跟一枝白色的。」
「那粉紅色的玫瑰呢？」嘉文似乎很在意玫瑰的去向。「為什麼妳只拿了白色的回來？」
「屬下在回來的時候遇到克里斯，他說白色玫瑰代表『尊敬』。」希瓦娜理所當然地回答：「屬下覺得白色玫瑰很適合您，所以把粉紅色的給他了。殿下想要粉紅色的玫瑰嗎？」
「我其實想要──算了，這也沒辦法。」嘉文露出思考的表情，眉頭緊緊蹙了起來，隨即起身走向她。「給我吧，希瓦娜。白色的玫瑰也很漂亮，謝謝妳。」
嘉文拿過玫瑰，像要親吻花瓣那般湊近它。之後，他露出跟克里斯很相似的、有點淡淡自嘲的表情。
「妳覺得我適合白色玫瑰，是嗎？」
「是的，比粉紅色玫瑰更適合。」
她又行了一禮，因為完成了嘉文交代的工作，而感到十分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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