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法最後的修靈者-第四章(１)

　　『夷希微』



　　靈力。
　　顧名思義來自靈魂──透過精神印象產生具現化的力量。
　　但這並不代表靈力是一種虛無飄渺的力量，相反的它比任何東西都要貼近人的本質與生命；來自於靈魂的力量，又怎麼可能遠離人？
　　天地萬物有靈。
　　一草一蟲有靈。
　　所有一切都能與靈力共鳴，所有一切都得到“靈力／靈魂＂的恩惠。
　　──因為人們都居住在這個名為世界的巨大生物上。

　　但能理解“靈力／靈魂＂是一回事，能夠感受到“靈力／靈魂＂又是一回事、能不能將“靈力／靈魂＂發揮出來……更是完全看個人領悟。
　　每個人的靈魂都不同，生成的靈力特性也不會一樣、要把靈力發揮出來的途徑更是千奇百怪；不存在一種特定的靈力技術系統，只能自己去尋找與鑽研。
　　不同於只需要鍛煉肉體與技巧。
　　亦不是以特殊器物跟術式發揮。
　　靈力是一種無論入門還是成長都充滿未知數，因此極不穩定卻又確實存在的力量。

　　…
　　「在我那個時代，算上二線的靈能者大概一萬人吧；如果真的要說有實力的人，大概有四千人就不錯了。」
　　「夆的七分之一人口…」

　　赤修倒抽一口氣的原因絕對不是因為覺得很多；這個時代只要擁有星力裝甲，十五歲以上的少年都“必須＂成為戰士為自己的生存拼命、換言之夆裏面能稱為戰士的人少說也有舊時代靈能者六倍或以上的數量。
　　這還是因為在這時代人口密度大幅減少……如果是舊時代，一萬實在是個不值一提的數字。
　　──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答應給赤修解釋一切迷惑的淐晴首先要說的就是靈力、以及靈能者的稀罕。

　　「就算能夠接觸並開始使用靈力好了，想要成長仍然不是容易的事情──靈力不是武技內氣這種直接呈現在外的力量，只能從自己對於現象干涉的影響範圍判斷強弱。當武技能夠造就人型開路機一樣的爆發力時，靈力可能只是讓你比較不容易死。
　　　靈力也不是魔法那樣有固定術式學習，只要自己有辦法執行術式就能發動，或者掌握越來越多得術式也是一種強大。當魔法今天學一種明天又一種時，靈力可能還在鑽研一種用法。
　　　順便一提如果我沒弄錯，你們的『程式』也是過去的通用術式再更進一步量產後，以科學角度重新命名的。」

　　「疑？是這樣嗎？」
　　「術式就是能驅使外在屬性產生效果的方法，你們的程式不也是如此？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是亞連過去研究的東西『攜帶術式』再改版過來的。」
　　「淐晴先生你認識救世主！？那該不會……」

　　──當初第一次碰面，淐晴所問的那些人、以及聽見大家言語內容時產生的反應…

　　「那些像故事主角一樣，只存在傳聞中的人物都是我認識的人──雖然我不知道他們下場，不過也能想像。」
　　「抱歉……」
　　「那不是重點，你也沒有錯所以不用太在意。總之在這種對比下，能夠使用靈力的人幾乎只剩下三種類型──天賦優秀或與生俱來的感應力，能夠看見自己靈魂的形狀並加以運用、或者是根據某些古老知識發展成技術。
　　　某些家族的血緣特別容易出現靈能者，加上有家族紀錄就特別容易對照學習。
　　　或者是，異魔；那些沒有人類價值觀，只有本能的傢伙特別容易出現這種力量。」

　　「異魔也能使用！？」
　　「風天黑狼跟紅痕三首狼。我說過，所有一切都能與靈力共鳴，所有一切都得到“靈力／靈魂＂的恩惠──異魔也不例外；不過牠們的靈力也幾乎都消失了。」
　　「那淐晴先生你是哪種？」
　　──哪一種才能獲得那不可思議的力量？那連純血奇美拉都能打敗的力量…這是赤修最想知道的一件是情。

　　「我是第一種──當中的特異案例。」
　　「特異？」
　　「你覺得如果把靈力不斷變強──把靈魂變得比肉體還強，會怎麼樣？提示：想想奇美拉。」
　　「誒？喔。」

　　雖不知道淐晴在打什麼啞謎，赤修姑且還是從淐晴所說的提示下去思考──奇美拉是殺戮兵器，奇美拉是人類最強的敵人，奇美拉擁有超越人類的力量……為什麼？
　　因為奇美拉是人類跟異魔還有機械組合在一起的東西。
　　因為奇美拉是人類從原有肉體變成異形的東西。
　　因為奇美拉是人類把原本的器官什麼的全部替換掉，因此獲得超越人類力量的東西…等等！

　　「淐、淐晴先生，你的意思是……」
　　「繼續思考。」

　　靈魂比肉體更強，所以不在需要肉體承載、所以不需要肉體產生需求；因為靈魂比肉體更強大，只要肉體轉換成……
　　──我不需要吃東西，也不需要喝水。
　　因為肉體對於營養的需求降低了。
　　──我不怕中毒。
　　因為肉體被病毒入侵的機會降低了。
　　──明明被奇美拉打傷，戰鬥後卻看到傷口已經癒合…如果是一開始就沒有治療的必要呢？

　　「這就是『仙人』，靈能者變得太過強大，導致肉體只需要靈力就能存活的地步。我現在是第一階段的『地仙』，還存有會多少受到日常影響的肉體，但已經微乎其微──為了得到這樣的力量，我與我的時代脫節了。」
　　「你……」
　　「當肉體不再受到時間的影響時，對於時間的流逝也會失去感覺、還以為只是睡了一年，結果都過去幾百年了──甚至連一點屬於我過去時代的痕跡都沒剩下。」
　　「淐晴先生……」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地不曾因為萬物做了什麼就會改變，而是自然而然的演變，無論好壞興衰都一樣。」

　　──那就是，淐晴自己的內心寫照吧。
　　他得到了超越人類的力量，也因此難以用人類的角度去看待事情。
　　他得到了超越人類的力量，也因此難以用人類的情感去面對變化。
　　……赤修說不上來，心中這種沉悶到喘不過氣，又像是絞痛的感覺、到底是恐懼，還是悲傷？

　　「順便一提，雖然我不知道你是第一種還是第二種，不過你的天賦很優秀──甚至可能比當初的我還優秀。」
　　「不會吧！？」
　　「就是有可能，你應該也很清楚才對，你身上的諸多特殊變化。」

　　時不時出現的第六感，正是因為靈魂的感覺比肉體更強。
　　對於異魔甚至是奇美拉會過度反應，是因為靈魂認知到那是必須打敗的敵人。
　　而前面與奇美拉一戰，在沒有人提過更逞論教導的情況下，能夠與法寶產生感應、使原本被淐晴分出來的乾天卦象反提供了一股助力。

　　「法寶是什麼？」
　　「用靈力控制的物品，過去叫做靈器；認真說來你們的星力裝甲也可以是一種靈器，只是使用的力量不同──靈力也好星力裝甲也好，只要有力量就能使用、而法寶是根據使用者靈力專門再特化的特殊產物。
　　　就像我的『八陣令牌』是根據我的技術『易經八卦』所特別製造的東西，而捆魔鞭是只要有靈力就能發動的靈器。」
　　「那這個三式斬魔刀？它明明只是三式，為什麼能發揮出那種威力？」

　　赤修一邊問一邊看向背後刀柄。照理說只是個徹底淘汰的貨色，甚至等級還比不上淐晴使用的“四式斬魔刀／捆魔鞭＂，為什麼能發揮出連極星模式都望塵莫及的威力？

　　「那個三式斬魔刀『轟牙』是例外的，它不是能發揮出威力，而是能無上限的吸收靈力釋放、與捆魔鞭一樣是從三式特化過來的武器，只不過看重的是威力而非泛用性。
　　　話說回來，可以說了吧，你們到底是為了做什麼要來凝業找東西？」
　　「這個……我不知道能不能做主，我只是隊員……」
　　「你認為你還有辦法只是一個隊員嗎？」
　　「我！我……」
　　「別再懦弱了。」

　　答不上話。
　　不只是因為這個苛責；那雙緊盯著自己的眸子沒有溫度……不，從一開始那雙眼彷佛就沒有半點人類該有的波動、更是因為淐晴話語中的異思。
　　每個人在他…它眼中看起來都一樣，沒有不同、所以更沒有關心必要。
　　既然沒有關心必要，原本也不會對“其中一個人／赤修＂說這些東西──直到先前那一場戰鬥。
　　“別認為自己只是個隊員＂，“別把自己不做決定的原因推給別人＂，“你已經知道太多東西了＂，“你已經有行動了＂…所以，得靠自己做決定了。

　　「……『移民計畫』，在南之都的土地上建造第四個可供生存的都市，讓逐漸飽和的人口可以朝外移居。」

　　現在在南之都，除了生活環境惡劣的幾座小鎮以外、稱得上保有完整都市功能的只有三座：『夆』、『舟珀』、『璿央』。
　　包括赤修等人來自的『夆』在內，人口密度已經接近飽和極限、再加上不時會碰到異魔襲擊，導致都市機能難以正常運作。
　　──即使有著無限的能源，生存環境，空氣，水與食物仍然是個問題。

　　「因此從一年前，三座都市就一直在研究哪邊可以做為新都市的建築地，直到最近才找到了一塊污染密度較低的土地；位於『夆』二十公里外的一處盆地，某個無名小鎮的遺址。
　　　一路上的地形還算平坦，但是要移民過去的話就必須清理途中遭遇到的異魔……雖然不太清楚，在那個盆地附近似乎也有實力強大的敵人存在。」
　　「所以你們才來凝業尋找可以使用的武器？」
　　「好像是我們開發部的上層說這裏一定會有收穫，所以指派我們過來調查。」

　　──是巧合嗎，還是知道凝業有過去遺留的東西……不可能，這時代應該連知道凝業過去面貌的人都沒有，所以果然還是巧合嗎？
　　「如果這計畫失敗的話呢？」
　　「！不可能會失敗！不能失敗！失敗的話失敗的話……！」
　　「──你們就得攻擊其它小鎮，從已有的生活圈重新建造居住地嗎？」
　　「……我不知道，但是……或許是的。」
　　看著赤修越說越小聲，整個人垂頭喪氣的模樣、淐晴也沒有多說什麼。

　　──生存就是這麼回事，每個人都想生存下去。
　　──不管是過的好還是過的苦，只要能生存下去就好。
　　──為此得排除威脅，為此要尋找一切可用的東西。
　　……就算得因此犧牲別人，仍要讓自己生存下去。

　　「所以你想接下這任務的原因是什麼？」
　　「任務是隊長接的，我們本就是探查小隊。而我希望能透過這個任務獲得更高評價…不管最後結果是什麼，至少希望我的妹妹生活能變好一點…」
　　一邊說著，赤修眼前彷彿又出現了三天前必須離開家的那一幕；明明只是相隔三天而已，卻不知道為什麼已經相隔好久了。

　　…
　　「哥哥，你該帶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替換的晶體，備用的藥箱，攜帶糧食……」
　　「那個，這次是出公差，補給品上層會發下來交給隊長的，不需要帶太多東西影響行進速度──那些妳自己留著用吧。」
　　「哥哥，知道有備無患這四個字嗎？」
　　「呃？啊？那啥？」
　　「意思是做好準備才不怕出狀況，是古書上說的喔。」
　　「呃……」

　　一邊以輕柔卻不容反駁的嗓音對兄長說教、與赤修五官輪廓一樣，面貌也有幾分相似的黑髮少女將提到的各種物品放入星力裝甲背後的置物箱。
　　小了赤修三歲卻相差四十公分的身高、不只身材，四肢也顯得過於纖細、免不了給人一種發育不良的印象；名為赤璃的這名少女，是赤修在這世上最後的親人。

　　「不、不過，這次任務是跟拉格歐隊長一起出動，所以應該……」
　　「就是因為這樣才更需要準備啊。拉格歐先生的確是爸爸媽媽的好朋友，所以會照顧哥哥你沒錯，不過哥哥你自己也要有必須獨當一面的自覺才行，總是讓拉格歐隊長照顧你也不好意思吧？」
　　「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可以做什麼……」「會怯場不是哥哥的缺點。」

　　停下放入東西的行為，赤璃伸出兩手握住赤修的一手；那太過瘦小的手甚至難以完全握住。

　　「我看過一些古書，人家說會感到恐懼正是因為清楚狀況的危險性；哥哥比任何人都早一步恐懼，所以哥哥也會比任何人都知道該全力以赴──哥哥只要想著就是因為要克服恐懼所以要戰鬥就好了。」
　　「……有這麼簡單嗎？」
　　「赤璃最瞭解哥哥，所以一定沒有問題的。」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