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可愛的寶貝,妳知道什麼顏色的天空最漂亮嗎?」
他牽著我的手,另一手指向那染上夕陽冥色的天空。
「......橘子?」
他唇角的笑容顯然僵了一下,「橘子?」
「摁!」我用力點頭,手指向天際,「現在不是橘子嗎?」
他微愣,接著恍然大悟似的頜首:「對欸,的確是橘子。」然後伸手摸摸我的頭,「但我現在不是在說夕陽,是說天空的顏色。寶貝妳覺得怎麼樣的天空才算漂亮呢?」
他這麼一問,我也很認真的思考他的問題,「......橘子。」
聞言,他臉色大變蹲下抓著我的肩膀,「寶貝,橘子很好吃沒錯......這不是重點。我要說的是,我應該沒教過妳天空是橘子可以拿來吃吧?」
瞧他一副正經的模樣,我也緊張了起來,「我知道阿。」聽見我的回答,他鬆口氣。
「橘子很好吃阿!」
然後就看見他臉色慘白、抓著頭,自言自語,「完了完了,她竟然覺得天空是橘子而且很好吃......我沒教過她阿,是誰教她的?是誰教她很好吃的?怎麼辦阿怎麼辦......」
面對他莫名奇妙的行為,我也覺得莫名奇妙,橘子本來就很好吃阿,不是你冬天的每日一句嗎?還拿橘子來雜耍,最後被媽媽制止不准亂玩食物。
奇怪,難道不好吃嗎?
我越想越不懂,最後選擇站在一旁等他恢復正常。
「好吧!」倏地,他來到我的面前,「改天在糾正妳的觀念好了,反正爸爸我阿,一定會讓妳擁有正確觀念的!」
他拍拍胸脯露出信誓旦旦的表情,讓我更不懂了。
「那個橘──」
「肥家肥家!媽媽在等我們呢。」
話未完就硬生生被打斷,然後我就百思不得其解的牽著他的手回家了。
......我相信現在我的臉上掛滿黑線。
美好的清晨就被這個 "美" 夢給打亂了,真是啼笑皆非。
是的,剛才夢境中的人是我爸爸,記憶中那時覺得爸爸很高是巨人,所以大概是小一、小二時吧。
因為也只有那時候才能這樣跟他談話,現在想想以前跟爸爸跟本是雞同鴨講,其實我也很懷疑為什麼我還能跟爸爸溝通?
最後媽媽告訴我,因為我是她的女兒,這代表媽媽和我一樣跟爸爸講話時是牛頭不對馬嘴嗎?
不過這個問題等我比較長大後就沒有了,因為這種談話方式太不科學了。
但很快樂,有爸爸和媽媽在真的很快樂,畢竟他們是我這世上最親的人。
只不過後來阿── 我輕嘆口氣。
「喔?今天怎麼那麼早?」
唐突地,一道聲音尾隨著輕嘆響起,語中透露驚訝,似乎不敢相信我今天很早起床。
說話的人是澈野表哥,他每天都很早起床去上班,而我還在睡,所以一天之中與澈野表哥的 "早安" 都是在他下班回家後的問候語了。
「睡不著,就坐在這。」拍拍臀下的沙發。
他不語,片刻,開口問道:「痛到睡不著?」
點頭。
他沉思一會兒,「藥吃了?」
點頭。
「還會痛?」
「比較好了。」
「最近常會這樣?」
「偶爾。」
「妹。」
「摁?」
「別那麼愛句點我。」他的聲音有些啼笑皆非。
我笑了笑不語。
「哎哎、 撐到明天吧,明天是假日,回診給醫生看看。」他寵溺的摸摸我的頭,「妳阿,既然那麼早起來坐在客廳發呆,怎麼不開電視呢?聽聽新聞也好吧?」
說著,便聽見了新聞主播播報新聞特有的音調。「這樣不是有生氣多了?」
「摁。對了,哥,不是要上班嗎?」好心提醒他一下。
「沒錯阿。」澈野哥用一副事不關己的語氣回答。
「你要翹班?」我隨興一問,反正不可能,這不太像是哥會做的事。
「對阿。」我立刻驚訝的望著他,「騙妳的,怎麼可能。」繼剛才的我又再度滿臉黑線。
他笑了笑,語帶溫柔,「誰叫一早就看到妹妹呆坐在沙發上,身為哥哥的怎麼不會擔心?」他頓了頓,「妳比我重要多了。」
認真堅定的語氣使我呆愣,一股溫暖柔和的情感衝上而來,輕輕的帶動嘴角一同湧現。
「好啦,再說下去我會來不及的,身體不舒服跟爺爺奶奶說一下,我先走了。」語落,他匆忙的轉身離開,「哥。」我叫住他。
「謝謝了,你好像一直都對我很好。」
聞言,他揚起一抹剛柔的笑容,「不是好像,我對每個人都很好...... 況且,妳是我唯一的妹妹阿。」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好啦,真的要再見了。」他有些急迫,然後我就目送哥離開了。
之後我又繼續坐在客廳發呆,電視裡的人所播報的內容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所以我才不想開電視。
主播平板無奇的聲調宛如催眠曲般,頭又開始昏沉沉的。
但上腹部傳來的陣陣疼痛刺激著我的神經,使我疼的無法就這樣闔上雙眼。
唉、真是的...... 這種病,果然很麻煩。
我的生活圈很小,只有醫院和家裡而已,醫院裡的人早已與我很熟,畢竟都去三年多了。
我是那裡的常客,他們歡迎我,也不歡迎我。
因為醫院不是餐廳,後者有很多美味的餐點和悅耳的音樂,前者只有一堆的藥物與患者死寂的心靈。
我曾努力想離開那,但終究離不開。
於是我也和那些人同樣的得到了死寂。
但死寂有長有短。
有些人上次對我笑、向我打招呼,可是下次就只剩一張無人病床。
敵不過病魔或安然離開醫院,只有這兩個答案。
可往往後者的例子是少又少之,簡單來說就是奇蹟。
不過正因為被人稱作奇蹟,所以奇蹟才沒有眷顧大多數,而是在少數人的手上。
但,似乎,我手中也握有這種奇蹟吧。
當我睜開雙眼時,發現自己正躺在房間的床上,坐起身,發覺腹部比較不會那麼痛了,果然是睡一覺後疼痛感就會比較消散吧。
幸好最後還是睡著了,不過似乎又讓爺爺抱我上來了。
明明一大把年紀了,身體還是那麼硬朗;我明明年紀輕輕,身體卻弱不禁風,對比鮮明呢。
我拍拍有些睡昏的頭,然後隨手往床頭一撈。
錶冠上一點一滴不同的震動輕輕告訴我現在幾點。
知道時間後就起身下床,因為我好像不知不覺中睡了很久。
現在下午四點多,難怪會睡昏頭,我甩甩頭,便離開房間。
沁涼的空氣漫佈四周,淡淡的花香撲鼻而來,這就是爲什麼寧可要花半個小時才能到市區,也要搬來和祖父母住的原因。
我走到那人的大概位置,而她似乎聽到了腳步聲,「喔?小空阿,妳醒啦。身體有沒有好一點?」
「有,讓您擔心了。」我微笑向面前的人致歉。
「沒關係沒關係,身體比較重要。」她呵呵笑著。
「對了,奶奶,妳在種花阿?」
「對阿,早上和妳爺爺到市集買了一些花回來,想說要好好培養它。」
我笑了笑,便和奶奶聊起天來。
三年多前,爺爺奶奶忽然問我要不要來這和他們一起住,這裡的環境對我比較好。
然後我答應了,雖然如上所說要花半小時才能到市區,而且只有市區才有大醫院,但我還是來了,因為那裡有很多我不想面對的事情,所以就逃到這。
結果澈野哥也一起跑來,和我們同住,說是這樣他比較放心。
如今想起,總覺得挺窩心的,當我失去一切時,向我伸出了手,不管我變得怎麼樣。
── 一群對我一直很好的人。
「對了小空,要不要跟我去公園走走路呢?」她問著。
「現在嗎?好阿。」
「好,等我一下,洗個手......導盲杖妳沒拿吧?」我搖頭,「那我順便拿,在外面等就好了。」
然後奶奶就先暫時離開,過沒多久,她就出來了,「走吧。」
如果我能看到的話,那麼她一定是很慈祥的對我笑著。
和早晨夢中的爸爸一模一樣。
走回去的路上,爸爸突然放開我的手,心想著他又怎麼了?
只見他看著前方,不發一語,然後又突然開口:「寶貝,妳知道為什麼爸爸要問妳什麼顏色的天空最漂亮嗎?」
我搖頭。
原以為他又不知道怎麼了,但這次爸爸的表情卻很認真。
「小空,公園到了,要先跟我走還是休息?」
「摁......我想先坐著休息一下,等下奶奶妳走完後再跟妳一起走。」
她說聲 "好" 後,我便一個人走到附近的長椅坐下。
徐徐微風對我伸出手輕撫我的臉頰,我闔上雙眸,享受屬於我的特別待遇。
見我搖頭,他揚起笑容,「爸爸我阿,自從遇見妳媽媽後就看見了。那是一種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色彩,看見時彷彿所有事都變的美好,是一次次的悸動。」
我困惑的看著他,不懂他在說什麼。
而爸爸似乎覺得沒關係,又說,「所以我也想讓我的寶貝女兒看見這種顏色,讓妳瞧瞧爸爸眼中的天空。」
沒錯,顏色與天空。
接著,他換上一抹淡淡的笑。
那時的餘暉溶入他的笑容,光把他的臉弄得模糊,但那抹笑卻格外清晰──
雖然當時的我不懂,卻也從爸爸身上感到歡樂。
儘管到現在我依舊沒看過,但如果可以的話,還真想親眼瞧一瞧。
那道被爸爸如此深喜的色彩。
──「那名為幸福的顏色。」
──『那名為幸福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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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是日空空的日常+回憶篇,也把一些她的狀況寫出來了。
話說,有沒有人想猜猜我這一個月跑到哪去啦? ( 被揍 ( 這人還沒寫完主篇就跑去寫番外了
不過番外寫完了啦~ 真的要開始趕文了 ( 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