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這監獄稱王之後,日子好過起來。
不僅事情可以丟給別人去做,還可以享受別人對自己畢恭畢敬的態度那種虛榮,我簡直是爽翻了,原本還拼死想走,現在多留幾天好像也沒差。
畢竟人生能這樣被人看重有幾回啊?
就連睡覺的位子從原本最靠近廁所的地鋪,直接晉升到最高貴舒適的床鋪,再也不用聞那種噁心的阿摩尼亞的臭味入眠。
況且之前還對我們施暴的室友一下子謙卑起來,甚至還主動替我按摩洗腳、擦地板洗衣服,只差沒有洗手作羹湯放洗澡水就快變成「賢妻良母」了。
今天夜裡睡得正香,卻突然被敲鐵門的咚咚聲給吵醒了。
「誰啊……」
我含糊地爬起來,一道刺眼的光從鐵門上的方格照進來,刺得我立刻閉上眼,下意識用雙手遮住進犯的光線。
當逐漸習慣之後,才移開雙手,發現原來是巡夜的獄卒拿著手電筒,在我遮住刺眼光線的時候,已經用鑰匙打開鐵門。
「編號七二六、三一八!你們被證明無罪,可以走了!」
「再睡一會……」睡得正好被吵醒,我含糊地拉起被子。
「那你永遠住在這吧!」
「是、馬上出來!」
聽獄卒冷冷地說了那句話,我和維爾飛也似地奪門而出。
獄卒將鎖重新鎖上,表情木訥地看向我們,「有人證明你們無罪得以釋放,強調現在立刻就要放出你們。他已經在外面等候了。」
我和維爾交換個視線,知道那個人一定是查普曼。
「話說那傢伙終於記得來了喔……都這麼多天了。」我打個大呵欠,「還以為他根本忘記了咧。」
維爾看了我一眼,「我看你過得還挺爽的,不是嗎?」
勾起嘴角,我不否認地笑了笑。
跟著這位獄卒,我們穿過一條比較快速,不需要再像剛入獄時走十道門層層把關的狹窄路線,而是一條大概只有獄方才知道的捷徑,也是有人在看守,需要驗證身分,僅短短十分鐘就回到會客大廳。
只見查普曼焦急地在大廳內來回走動,直到我們出現,這才趕緊上前。
「你們沒事吧!」
「嗯。至少手腳都還在。」
相對於查普曼的焦慮,維爾開了個無聊至極、糟糕透頂的玩笑,不,或許根本不能算是個笑話。
「抱歉多耽擱了幾天、當事情辦完之後我就直接開了五個小時的車趕到這裡、我已經三天沒有闔眼了!」
查普曼眼眶上有明顯的熊貓黑圈,眼睛佈滿血絲,才幾天不見卻覺得他臉頰削瘦凹陷下去,看樣子這陣子真的是忙歪了。
「你可以不用那麼急,反正我們也過得挺好──」
「絕對不行!」
我話都還沒說完,就慘遭查普曼斬釘截鐵地反對。
不知道是因為幾天沒睡,容易突然抓狂的脾氣更是糟糕,他突然那樣怒吼一聲,震懾了所有在大廳的人,有兩位警衛反射性地抓起掛在腰間的配槍,以為查普曼要拆了這所監獄。
「若非不得已、我絕對不允許無辜的人多待監獄一秒!」
他那盛氣凌人的模樣相當嚇人,但還好說出口的話恰巧洗清了拆監獄的嫌疑,那些警衛這才鬆了口氣似地鬆手,緊張狀態解除。
「哈、放輕鬆點啦!我們不是沒事嗎?」
我走過去拍拍查普曼的肩,覺得他實在太緊繃了,需要放輕鬆一點。
「但我記得你在前幾天不是這樣說的。」
維爾挑眉,勾起嘴角看向我,在暗喻我剛入獄的時候受欺負,暴跳如雷地鬧著要回去的那段日子。
白了他一眼,嘖聲,「囉嗦。」
「敘舊先請離開吧,這裡不是你們該待的地方!」
一位值班的典獄長好聲好氣地說,但不知道是不是在這地方待久了,柔和的語氣和嚴肅的撲克牌臉完全搭不上,光看臉還以為他在破口大罵。
「嗯。」
我們交換個視線,向那名典獄長點頭示意後就離開大廳。
來到停車場,查普曼理所當然地從口袋裡拿出鑰匙,打開駕駛座的門。
「等一下!」
想起曾經發生過的驚悚飆車記憶,我立刻出聲制止。
查普曼回頭,不解地向我。
「鑰匙給我、我來開!」我伸出右手。
「可是──」
「沒啥可是的!我可不想剛出獄就上警車或救護車!」
查普曼摸摸鼻子,這才將鑰匙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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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從倫敦郊區的監獄出發,直到早上七點半才終於到達德蘭傑市區。
半夜被叫起來,又是連續開了四個多小時的車,說實在我的體力已經快透支,好在只要再撐一下子就可以回到我們據點附近的街道。
坐在後座的維爾和查普曼可就悠閒了,睡了三個小時之後還在聊天。
「你說你昨天從哪開回來?」
「我去出差,從蘇格蘭高地開夜車趕來的。」
「蘇格蘭高地?那可是英國最北的城市啊!」維爾覺得不可思議,語氣難得驚嘆,「到至少也必須連開八個半小時以上,但你才花了五小時?」
回憶起可怕的經驗,我臉色鐵青地握著方向盤,對著後照鏡中的維爾說:「如果你看過他開車的方式,就會相信有可能了。」
「喔,那我還真想見識看看。」維爾一派輕鬆說。
……相信我,你不會想的。
雖然很想這樣奉勸維爾,但是想起之前我被修理,他居然在旁邊觀看沒有來幫忙,而且還老愛講一些沒營養的冷笑話,突然覺得該讓他體驗一下沉默是金、生命可貴的課程,所以就此打住。
我繼續開車,恰巧路過「紅燈區」。
其實這裡只是鄰近市區的其中一條商店街。
之所以叫它紅燈區,是因為有許多非法色情業者如約定好那樣,接二連三地在這條原本平凡的商店街建設按摩店或是三溫暖之類掛羊排賣狗肉的店,所有有「需求」的顧客就會往這裡跑,久而久之就被叫做「紅燈區」,連原本的名字都忘了。
維爾看向窗外,似乎發現了什麼。
「诶,那不是在教堂工作的女孩嗎?」
「?」
聽他這麼一說,我好奇地探頭望他所看的方向。
──果真見一頭象牙色紮兩邊頭髮的女孩,身穿樸素的水藍色連身長裙,就在一家店名為「幸福專賣店」的三溫暖旅館來回徘徊,似乎相當猶豫要不要進去,臉頰通紅。
「是羅妮亞!她來這幹嘛!」
我愣住驚呼,在大馬路正中央嘎然停車,立刻引起後方車輛瘋狂的喇叭催促與咒罵聲,我這才耐著性子將車暫停在路邊。
雖然車子就停在那間三溫暖旅館的旁邊,但尷尬的羅妮亞完全沒有察覺到,仍不時地望向旅館裡面,似乎在等待著誰。
「不會吧……這個看起來這麼清純的女孩該不會──」
「不可能!」
查普曼搖搖頭惋惜,在聽見他即將說出有辱羅妮亞名節的話時,我的嘴巴自動替我打斷他的話,速度快到根本沒經過大腦思考。
後視鏡中看後面兩人都愣住,我尷尬地移開視線,「她不可能會做出賣靈魂的事情。」聲音微弱而且飄浮,說實在我也很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