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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痛覺前置──《參章:戰‧爭鬥》──02

作者:Jojorin(990)│2014-04-10 15:35:02│巴幣:32│人氣:186
02



  最後一枚骨牌倒下,我眼中呈現出一副壯觀的景象:大大小小、式樣不一的骨牌,整齊劃一地向一個方向交錯疊加,一個搭著一個,一個壓著一個,像是一條條虛構的山脈和浪潮。它們表現出一種俯首稱臣的歸順,一種渺小群體面對巨大力量的末路。

  是了,巨大的力量。我的力量。

  眼前的一切都已結束。

  我深深吐出一口氣,把身體靠在破敗的鐵門上,第一次閉上了雙眼。其實在這之前我肯定有眨眼的,而且眨了無數次,但在我的感覺中,從發動能力以來,我的眼睛一直在過載狀態下處理資訊,中途沒有絲毫的休息。

  這是我最脆弱的一刻,但我曉得不會有危險。來這裡的路上,我曾不間斷地注意周圍的狀況,以確保沒有人能夠跟蹤或隱藏自己的蹤跡。

  再睜開眼睛時,骨牌已全數消失。正確來說,是回到它們原本的狀態:不存在。

  我四下看了看。四周的牆壁和地板,盡是由冷硬的水泥石塊構成,長年積生的霉班像是頑固的癌細胞一樣,在石塊的表面結成了一塊黑色的外殼。

  彷彿嫌這還不夠糟,或是覺得應該掩飾一下似的,此刻石塊上頭大多沾黏著人類的殘骸。它們像是剛放入罐中的蜜餞,還未完全和浸漬的調味料合而為一,透出一股寒酸的感覺。

  不遠處,一盞原先吊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燈,垂著長長的電線,落到了地上,和地上一具身首分離的屍體頗為神似。

  「…………」

  我覺得自己既像剛從深深的海底浮上,又像剛從一片毫無光明的黑暗森林中走出,接觸陽光和大口呼吸的慾望吞沒了我。

  這裡當然沒有陽光,但至少能喘口氣……於是我又一次深呼吸。頓時,血、脂肪、體液的氣味──我把這稱為死亡的味道──隨著胸口起伏的動作湧入胸腔,在感覺上似乎永遠沉澱在那兒,成為了我的一部份。

  噁心。令人作嘔。

  雖然是每逢殺戮都得接觸的味道,但我從來沒有習慣過。

  想吐的感覺衝擊著腹部,但我沒有理會,只是繼續吐納著──這是讓身體迅速排除使用能力的後遺症的必要手續。按照經驗,這副身體可以輕易適應這種程度的不快,我只要專注在替它調律的作業上就行了。

  等最後一絲熱度褪去後,我睜開眼睛,開始善後。

  很快我就在箱子旁邊找到了刀鞘,隨手把刀子收了回去。在刀子即將完全隱沒在鞘中時,我看見最後一小截露在外頭的刀身,依然像全新的一樣光潔純淨,幾乎是透明的。

  ……這把刀的刀身不只是表面,連厚度都是以奈米為單位的,有多鋒利固然不用說,光滑的程度也非比尋常,血液或脂肪就算沾在刀身上,也根本沒辦法停留住,不多時就會順著重力滴落在地。

  因此,不管用這把刀殺多少人,刀子也不會染上一絲血味和腥氣,永遠都是那麼純淨。

  以殺人利器來講,確實沒有比這更好的了。

  但我卻不是這樣。我自嘲地心想,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上頭浸滿了他人的鮮血。再往外面些看,黑色的皮手套和裸露出的手臂上也是一片腥紅。我注意到有些血已乾了,牢牢地漬在上頭,有些較新鮮的血則還在流動,從我的指尖淌下,像從沒關緊的水龍頭中溢出的液滴。

  我直起身子,四下看看,找到了一具較完整乾淨的屍身。我用它的衣服擦去刀柄和身上的血,再把刀子插回箱子內的固定配件上。對於這些髒污,暫時只能這樣處理了。

  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厭惡。但在現場找來清水沖洗一番的念頭,終究太不實際。

  我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

  以一到二人為對手的話,我絕不至於淪落到被鮮血噴得滿身都是的狼狽境地。但敵人人數眾多──印象中,我很久沒有殺死那麼多人了──又是在這種狹窄的空間作戰,這幾乎是必然的。

  無論如何,在戰鬥中,絲毫的分神都可能會招致惡果,最小的空檔也可能改變情勢。和它相比,身上沾到血液或肉屑只是件小事,一件不能在意的小事。

  ……對。

  儘管是這麼骯髒的玩意,我也不能在意。

  一在意就可能被殺死,人一死了就什麼都結束了。生存是我的第一需求,和這純粹的目標比起來,其他的事情無論有多骯髒,都是可以接受的。

  比如說殺戮。

  比如說剝奪。

  殺死他們的時候,我沒有一絲猶豫。

  我一手提著箱子,踩著平穩下來的步伐來到一個人身邊。他背倚牆、頭低垂,坐在積著污水的地板上,看上去沒有一絲生氣。但這確實是個活人。

  由於鞋底黏著大量的血液和脂肪之故,走動時黏答答的感覺很不愉快。但我省下了皺眉的力氣,只是默默蹲下身去,從川上的口袋裡掏出手機,然後輸入那組我少數記下來的號碼。

  等待電話接通的空檔裡,我稍微看了看川上的情況。結果和我預料的幾乎一樣:他沒有受傷,只是昏過去了,很快就能清醒。身上甚至沒沾到多少血液,彷彿是他尚未深深涉入這個血腥而殘酷的世界的象徵。

  在我看來,他一向如此純淨。從那夜在公園和他相逢至今,他都沒有變過──和我的刀子像極了。

  同時,他也是個特別的人。他擁有力量,卻不渴望成為獵人。在我身處的黑暗森林中,他就像潮濕的土壤上一株剛萌芽的幼苗,不但自己不具備任何威脅性,也無法藏匿其他獵人的身影。

  但這件事不會也不能持續太久。殺人這件事並不困難,甚至是不可或缺的生存的保障,他很快會了解的。

  萬一他始終無法跨越那條道德的鴻溝,我將助他一臂之力。

  生存是我的第一需求。相較之下,其餘的一切都是可接受的……

  這時手機接通了,「喂,是妳嗎?」那男人問,似乎對我突如其來的來電不太意外的樣子。「沒錯。」我對電話的另一頭說。「出了些事,地點在車站一帶的舊商街內部,記得帶些清潔工來。」

  不等他有更多的表示,我就斷了通訊,順便關掉手機的電源。在這以上的交流是不必要的,而我也知道他會確實完成他的工作,這是他少數可取的地方。

  但這不代表我信任他。

  我隱約意識到,在這場戰爭中,他扮演的並不僅是旁觀者和情報來源的角色。和川上不同,在黑暗森林中,他可以是一個優秀的獵人。也許就在此刻,他也正隱藏著自己銳利的獠牙。為此,不論有多荒謬可笑,我都必須事前設想好最壞的可能性。

  有本書上寫著這麼一句話:先天下之憂而憂。每當讀到這句話,它在我心中激起的共鳴感,幾乎就像第一次在書上讀到它時一樣強烈。這的確是我一貫的行事方針──雖然我擔憂的對象要小得多,不是天下,而是自己。

  然而,哪怕一天也好,只要活在這片黑暗森林中,我就不可能享有後天下之樂的樂趣。這件事就算不是先知或預言家也看得出來。

  一如往常地,在想這些事情的時候,我總為自己不能感到悲哀的事實,感到一絲悲哀。


  ※


  我在作夢。

  不對,好奇怪,為什麼我會知道自己在作夢呢。還沒夢醒,卻能知道自己是在作夢,這聽起來雖然很合理,但怎麼樣解釋都很不正常吧。

  舉例來說,假如有個從出生開始,都被完美灌輸「你是盲人」印象直至成年的人,有可能會發現自己其實能看得到東西嗎?對他來說,黑暗、視覺以外的四種感覺,以及自己被別人當成盲人看待的事實,才是真實的。他根本不會產生「是不是有人在我眼前蒙了塊布」的想法,就像魚不會覺得自己可以生活在陸上。

  因為沒有比較的基準,也就無法確立異常的存在。

  只有見過黑暗,就不能認同光明。

  然而,現在我卻知道自己在作夢。連怎麼知道的,還有什麼時候知道的,都記不起、想不來,可是就是知道。哎,簡直就像尚未開箱就能知曉貓咪死活的觀測者(※19.)、能夠區分和真物毫無分別的偽物的鑑定師,還有神一樣哪。

  不得了的奇蹟。

  不過想想,這也可能只是個幼稚的錯覺吧。或許只是我覺得自己的想法沒有證明的必要,也沒有置喙的餘地,像孩子一樣執拗地覺得事實就是如此而已……

  說不定,至今為止發生的一切事情只是一場夢,而現在的情景才是現實。誰能否定這樣的可能性呢?

  可以斷言。

  確實沒有。

  因為沒有比較的基準,也就察覺不到異常的存在。

  ………………

  …………

  ……

  千榖彷彿依偎一般,待在我身邊。不,不是彷彿或類似,實際上,她就正依偎著我。見我望著她,她淺淺一笑,以與其說是親暱,不如說是自然的態度,輕輕地攬住了我的腰。

  不知為何,我也自然而然地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我的胸前。煞時間,充實、安心、溫暖、情熱……種種滋味一起湧上心頭,就像她淡淡的髮香和身上肌膚的香氣一樣,複雜而難辨。

  「啊,好奇怪……」

  回過神來,我喃喃脫口而出。

  「有什麼奇怪的?」她抬起頭來問。

  「為什麼,我們會這樣,抱在一塊兒啊……?」

  「你在說什麼啊。」她輕輕笑了笑。那是我從未在她身上目睹,卻一望便難以忘懷的笑靨。既嬌豔,又嫵媚,還帶著淡淡的純真和羞澀,像是一個最完美的結晶體,相形之下,連璀璨的鑽石彷彿都黯然失色。「我們是夫妻啊。這樣不是很自然的嗎?都已經……已經那樣做過了,這樣沒什麼奇怪的吧……」說到這兒,她低下頭去,聲音幾不可聞。

  啊,對,是那樣哪。我怎麼會忘記了呢。這不是和太陽早上會升上來,還有傍晚會落下去一樣,理所當然的事情嗎?我們是夫妻呀。是命運的共同體,是兩人一心。

  為什麼會忘了呢?

  「還是說……」過了一會,見我遲遲沒有回答,她像是想到了什麼令她極其害怕的事情一樣,笑容霎時從臉上褪去,愣愣地微微張開了嘴,眼中透出恐懼和不安的神色。「還是說,你並不是真的愛我,那時的話只是隨口說說的嗎?」

  「耶?什麼……?」我因為無法把握突如其來的變化,笨拙地反問道。我的遲鈍似乎使事態弄巧……不,是拙上加拙。她的肩膀猛然一縮。「吶,回答我啊……你對我……到底是怎麼想的?」她懇求似的問道,聲音中已帶著哭腔。

  「沒,沒事的,不要哭啦……」我連忙拍著她的背安撫道。她垂下頭去,緊緊咬著嘴唇,露出一副無比悽絕的難受神情。悲傷的淚水在失去焦點的雙眸中滾動著,似乎隨時都會奪眶而出。那副模樣讓我看得癡了,同時也感到心疼不已,我不由得在心裡詛咒著自己的愚蠢。我在想什麼呀,居然因為這種事情惹哭自己心愛的女人……「當然愛妳呀。只是一時糊塗才這樣問的,妳別怕,我不會丟下妳的啦。」我說,溫柔地撫著她的頭。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她快速地抬起頭來,不敢置信,卻又拚命想要相信似的,用顫抖的聲音問道。那副眉梢下垂、嘴角扁扁的模樣,無助地像個孩子。

  「當然是真的。就算妳厭倦了,不要我陪了,我也不會到其他地方去的。」我為了使她放心,直直地望著她的瞳孔說,同時輕輕地捧著她的臉蛋,撫著臉頰。話聲中充滿了我想不到是出自自己的深情,像一道微風那樣舒緩而低沉地在身旁的空氣中流動。

  「真的?為了我,什麼都願意做?」她再次確認似的問道。似乎是我的安撫起了作用,雖然她的淚水仍沿著面頰涔涔流下,卻已笑逐顏開。

  「嗯,什麼都願意做哦。願意和妳一起到任何地方去,也願意為妳承受任何的危險。」我也笑著說,用手指替她拭去了頰邊的淚水。

  「啊,太好了……太,太好了……!謝謝……」說著,她摀起了臉。她淚中帶笑的,連話聲也激動起來,那副模樣讓我感到一陣欣悅。但這顆欣悅的氣球只在我胸中漂浮了短暫的一會兒,就「啪!」的一聲漲破了。

  我看到,她把手伸進懷裡,將某個東西……

  抽了出來。

  她的手中握著一柄小刀。那柄小刀泛著鮮紅的光澤,彷彿正猙獰地衝著我笑。

  「謝謝──」她又道了一次謝,臉上漾開甜美而令人心醉的笑容。「只要你代替我死了,我就能活下去了──謝謝你──」她用如夢似幻的口吻說,陶醉地吐著氣。

  接著,在連恐懼都還沒能驅使我的身體活動的微小空檔裡,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態勢,朝我揮下了刀。

  我立刻被砍成了無數的碎塊。簡直像是顯微鏡下分裂增殖的單細胞生物那樣,碎塊不斷增加。每個增加的碎塊都有著完整的臟器、骨骼、肌肉、血管、皮下脂肪等組織──或者說是曾經完整的組織。那些組織如今都已一分為二,在空氣中旋轉舞動,像是宇宙中無數自轉著的星雲和塵埃……

  然後,我看到了她那依然欣喜愉悅的笑容。她的雙眼沒有完全閉上,只是微微瞇著。長長的睫毛下,那對漆黑的眸子像寶石般,透射出引人停駐的美麗光華。

  那就是留在我的意識中的,最後一樣東西了。



  不知從什麼地方,猛然響起了一聲大叫,接著我感到身體像是想要抓住些東西的溺水者般抽搐了一下。這種無所適從的感覺使我睜開了眼睛,呼呼地大口喘氣。

  過了幾秒,我才憶起剛才胸腔、喉嚨和口腔的震動;叫出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

  等等,睜開?眼睛?我不是一直都醒著嗎?

  還有千穀……她在哪兒?我不是被她殺了嗎?

  我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躺在房間的床上,身上穿著一套乾淨的室內服裝。是我最常穿的那種,可是昨天我穿的衣服好像不是這套……是後來換上的嗎?

  不知道。但我沒有繼續想下去。眼前這幅熟悉的景象沒能讓我靜下心來,我的思緒仍然如被貓玩過一輪的毛線球般混亂。像是要加強這種印象般,輕輕的耳鳴和時鐘的「喀噠」聲幾乎是刺耳地作響著,讓我更為心煩。

  ………

  對了,我在作夢。不對,好奇怪,為什麼我會知道自己在作夢呢。而且為什麼會記得啊,在醒來以後,我應該要只記得自己記不得夢的事情才對……

  微微定下神來後,我才察覺自己身上到處都悶出了汗,溫濕的瀏海黏在額頭上,身子也像是剛運動完般陣陣發熱。雖然活像是剛進蒸籠裡給人炮製了一番,但這多少給了我一些實在的感覺。這時,一個熾熱的問題浮上了我剛剛冷卻下來的腦際:

  方才的所見,和此刻的所聞,究竟哪個更真實?

  這本來是個很可笑的問題,可笑到了甚至用不著回答的地步;人怎麼可能會連這麼簡單的事都分辨不來呢?但當這樣一個問題成了非想不可的問題時,就沒有人能笑得出來了。

  而我也不例外。

  有這樣一個說法:如果虛擬的世界比現實的世界更讓人有真實的感覺,那麼無論事實如何,那個虛擬的世界對人而言就是真實的,真實的世界反而成了虛擬的。現在的我就落入了這個陷阱中;若是以震撼度、實在感為基準做比較的話,真實的顯然是剛才我所經歷的一切,而不是缺乏刺激的這張床、這間房間……

  我重新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又對自己問了一次:

  方才的所見,和此刻的所聞,究竟哪個更真實?

  過了片刻──

  「……嗯呃──!」

  我猛地甩了甩頭,不快地呻吟了一聲──聽起來像在低吼。然後吐出一口氣。

  別想這個問題了,那太可怕。

  我很快從床上起身,抹去額上的汗珠,一次又一次地對自己說:放心吧,剛才那只是夢而已,只是個單純的惡夢……我想藉此安慰自己,但我失敗了。

  我的情緒仍受那陰鬱變態的夢所困,久久無法自拔。此刻,我感到現實對我來說成了薛丁格的箱子,在開箱觀測前,「日常」和「異常」的可能性是並存的。這可能性存在於每一道門外,每一個轉角處,每一個我遇到的人身上。並存於萬事萬物之中……

  我要怎麼確定,等會兒我開門出房的時候,門外不會有個拿著匕首的白色少女對我甜甜地笑?我怎麼能肯定,轉角後不會有個身穿黑衣的殺人魔,只因一時興起就對我舉起已沾了別人的血的刀子?我如何能確信,班上的同學不會從鉛筆盒中抽出美工刀,瘋狂地捥出我的腸子?

  說起來很奇怪,但我們的社會真的就建立在這樣一個不穩固的、有如海潮邊沙堡的平衡上。

  奪走他人性命的人,所需要付出的不是同等的代價,而是自己人生的幾分之一而已。相信就在此刻,一定有很多人心懷殺人的念頭,只是因為膽小或自私,最後能付諸實行的人少之又少,這才使大夥產生了一種世界十分和平開明的假象……

  想到這裡,我毅然決然地出房,將手掌按在隔壁的房間門把上。少數能夠將殺人念頭付諸實行的人,現在就在這房間裡面。我心想,幾乎毫不猶豫,未經敲門就轉動了門把,連恐懼的念頭都拋在腦後了。

  我必須好好問問她。儘管這樣做的後果不可逆料,但這是道不能逃避的問題。

  但我的覺悟,或者說魯莽,根本沒有派上用場。房間內有她的氣味,但沒有她的人。在這塊經過收拾而開始出現生活感的空間中,沒有她和長箱的蹤影。幾本小說和衣物整齊地疊在枕邊,像等待主人歸來的僕役。

  她離去了嗎?那個說沒有我就活不下去的少女消失了──回去了她那奇妙的世界,就像從來沒存在過那樣?我感到心中有什麼東西在一瞬間消融了,心跳也似乎漏了一拍。

  我半是驚異半是混亂地走入房間中,一眼瞥見桌上的紙條,便下意識地拿起來讀,上頭有著一行工整優美卻透出一股勁道的字跡:

  我出去一會,晚上才會回來。放學就回這裡來,別到其他地方閒晃,如果你還重視自己的生命和對我的責任的話。

  短短一秒的驚愕後,「白癡啊!」我忍不住怒吼一聲,把紙條撕個粉碎。也不曉得是在罵草率判斷的自己,還是千穀那少根筋的行事風格。

  我隨即替自己誤會時劇烈的心焦,和解開誤會後緊接而來的放鬆感到不可思議;我幹嘛這麼在乎那傢伙到哪兒去了?如果她消失了,我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回到一心嚮往的日常生活中了,不是嗎?而且她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啊!

  一瞬間,我想起暗巷中的情景,趕緊搖了搖頭,竭力壓抑自己的思緒。料想不到的是,這次的思想活動居然成功了,這連我也有些吃驚。

  是啊,不論怎樣,她還欠我一個回答。

  「……擅自把別人牽扯進奇怪的事件裡,弄得一團糟後又揚長而去──我可不允許這種發展,妳也給我好好負起妳的責任來啊。」我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說,又四處看看,確定在這兒再沒什麼可做的以後,這才走了出去。


  ※


  時間是星期一的清晨。

  「起床了──」

  這天,第一個傳入折戶耳中的,是這樣活力滿滿的聲音。

  用藥劑來比喻的話,這就像是強心針一樣。

  折戶心想,盡可能不被人注意地深深呼出一口氣。

  就算是已經徹底平靜下來,做好安然逝去準備的人,大概也會因為這種強制注入的活力,不由自主地張開眼睛吧?

  他很快知道,這聲音恐怕已經反覆重複了幾次,而且離第一次也有好一段時間了。因為,在他恢復意識的短短十幾秒內,這個聲音依舊持續著,毫無停止的跡象。

  「起床了起床了──起──床──了──」

  不過,這會兒喊叫的人耐心似乎已快消磨殆盡。傳入折戶耳中的聲音間隔一次比一次短,原先的活力中也開始混入一股逐漸增強的怒氣。

  強心針中又多添上了精神亢奮劑。逐漸往連百年老蔘都無法觸及的、足以喚醒死者的境界邁進。

  唔,真恐怖。甚至讓人覺得有點霸道了。

  話雖如此,不知該說是少根筋,還是根本不在意後果呢?折戶並沒有就這樣乖乖照聲音的主人的要求,從暖烘烘的被窩中爬出來的打算。

  不如說,剛好相反,他忍不住想順勢惡作劇一下──比如在來叫自己的人終於放棄,決定閃人的時候,忽然從床上一躍而起,大叫一聲,讓對方嚇得哇哇大叫之類的,一定很有趣吧。平穩的生活也需要一點調劑嘛,哈哈哈。他繼續不動聲色地裝出熟睡的模樣來,動也沒動上一下。

  又過片刻,那聲音像是鬆了發條一樣軟弱下來,透出一股無可奈何的倦意。「啊──看來真的叫不起來,傷腦筋呢~~算了,晚點再來吧……」

  目的似乎快要達到了,折戶在心中暗自竊喜著。但這時,重重的叩的一聲落在他的頭上,像是木魚發出的聲響。

  當頭棒喝之下,折戶立刻進入意識一片空白──也就是俗稱頓悟的境界。

  「才怪,你根本早就醒了吧!以為這種程度就能騙過我嗎,笨蛋老哥!這是最後通牒,給我起來──!」

  接著折戶就從床上連人帶被滾到了地上。

  「嗚,嗚……!痛死啦!」折戶慘叫起來,「哎,哎呦,搞什麼啊……我說,一般來說沒辦法把人叫起來,都會先輕輕搖動的吧?哪有人一下把人拽下床的啊!而且還揍人!」

  「活該。」聲音的主人哼了一聲,在折戶的耳中這聲音是立體的,他可以很容易地想像她噘著嘴一臉不悅的模樣。

  「可,可惡!我要提出抗議,要是因為這樣沒辦法去上學怎麼辦!」

  「你敢?不在一分鐘內換好衣服出門的話,你就得在後院的花壇下度過一天……不,一生了!」

  「為什麼要更正啊!更正後反而變得更恐怖了好嗎!保持原來的一天就好了!」

  這時,早晨清新的空氣中響起了像是青筋迸裂的聲音。

  「……你還有閒功夫耍嘴皮是嗎?」

  想繼續發表長篇大論的折戶瞬間陷入沉默。

  「萬一我趕不上火車,你應該知道你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吧?」

  「……對不起。我馬上辦。」折戶立刻改口,俐落地從衣櫃中將制服抽出,然後毫不耽擱地穿了起來。



  「呼……要命要命,那丫頭好像越來越暴力了。明明國小的作文上還寫著長大後想成為大和撫子(※20.)的,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到底是在什麼地方出了差錯啊?」

  在車站和妹妹分別後,折戶一邊不引人注意的碎碎念著,一邊把手插在口袋裡,縮著脖子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雖然是在車站附近,清晨的路上仍幾乎沒什麼人,讓街景顯得有些陌生,和平時人群熙熙攘攘的盛況比起來像另一個世界似的。折戶覺得四周的建築物和車輛看上去都很虛假,像徒具外形的電影佈景道具。

  想到這裡,折戶頓時對那些街景失去興趣,他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錶。「啊──還要走多久啊~~這種事下次我可再也不幹了……什麼,原來還這麼早嗎?這個也好那個也好,為啥每個人都這麼會給人添麻煩啊……」他對著空無一人的街道大聲抱怨道。

  平時折戶都是住在學校宿舍的──沒有別的原因,僅僅為了通學的方便。

  某方面來說,這種隨波逐流中帶點懶散的決定就是他這個人的寫照了。

  但這週末去外地高中讀書的妹妹回來了,在父母的要求下,他還是回家和好久不見的妹妹團聚,並在週一大清早送妹妹搭車回高中。

  這對他而言實在有些折磨。

  事實上,折戶不是真的那麼討厭這個妹妹,雖然大多數時候都覺得她很煩人,但有時也能感受到她溫柔體貼的一面。

  在以前,他還經常接受她的照顧,只是在兩人分別就讀不同學區後就漸漸少了。儘管兄妹之間常常見了面就是鬥嘴,但兩人的感情並不壞,至少關係比時下的許多家人要好得多。這次妹妹回家,他心中的高興其實是遠大於煩悶的。

  只不過折戶還是想發點牢騷。

  大多數人都是這樣,總對現狀感到不滿足。

  「一早就把人挖起來幹什麼呀……如果真那麼趕,自己先出發不就好了嗎。」折戶並未意識到,這是妹妹對見到他的高興的表示,同時也是一種撒嬌。「唉,爸媽也真是的,又是叫我回家,又要叫我送她去搭車的,煩不煩啊……」

  他嘴上唸個不停,腳下也沒偷懶。只有偶爾把外套口袋中的咖啡牛奶拿出來喝上兩口時,腳步才會稍稍放緩一些。直到經過車站附近的那塊舊商店街區時,折戶才被分散了些注意力,稍稍駐足停留了一會兒。

  這裡的景色和平時倒是沒有差別,但折戶沒有因為這樣感到任何欣悅,反而只覺得嫌惡──只盯著那既蕭條又破敗的光景瞧了一下,他就忍不住皺起眉來。

  這幅畫面對折戶來說不算陌生,但他從來沒能忽略它所帶來的不快,更遑論是習慣它了。

  折戶有一個基本的價值觀:正常是最美好的──即使大家都知道不是真的,都知道那是假象,正常總是讓人放心的好東西。在小地方上,他樂於遊走在正常和叛道的界線之間,享受捉迷藏般的樂趣;但在大道理上,他比誰都明白這條規則的重要性,並確實遵守。

  因此,他不喜歡這塊街區──不喜歡這種毫不遮掩暴露出異常的景象。他覺得這是不適宜出現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東西,就像岩石底下陰濕醜惡的蟲子應該要藏好自己那樣。

  「……算了,走吧。」折戶對自己說,費了些勁才挪動腳步離開那個地方。他並不具備改變事物的積極性,而他也有自知之明。大多數時候他都能接受這個,甚至以自己的適應力為傲,但現在是一次例外。

  到了學校,他老實不客氣地趴在課桌上睡了起來,直到早自習過完,才隨著要去上第一節課的同學們走出教室。

  去理科教室的途中,首先和他打招呼的是死黨源太郎,「欸,折戶,這兩天你沒待在宿舍喔?跑到什麼地方去混啦?」他咧嘴笑著說。

  折戶打個哈哈,說:「還能去哪,當然是去泡妞了嘛。」他心想,我可沒騙人,只是換了個說法。妹妹→女的→妞。回家陪妹妹→泡妞。

  「少騙人了,你一定是根本沒泡到就回來了吧。是不是還在車站旁的酒吧喝了一整晚的悶酒啊?」源太郎一臉不相信的樣子。「眼見為憑啦,下次介紹給我看看,不然免談。」

  「還是不要了,」想起妹妹的德性,折戶果斷搖了搖頭,再也沒心思圓謊了。「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而且很潑辣的,我怕會傷害到你那幼小而純情的處男心靈啊。」

  「心靈就心靈,跟處男有什麼關係!而且你也是處男吧!」

  「不不不,所以說,我這兩天就是去畢業的嘛……」

  「你少唬爛了,我敢說絕對沒有成功!打死我也不信……」

  「喂,別一大早就大聲談論這種事情啊……」不知從何時起跟在兩人後頭的川上打了個哈欠,及時阻止了兩人的爭論。「大家都在看你們了。」

  他說的沒錯,只是現在周圍同學們的反應已經從「行注目禮」轉換到「避之唯恐不及」和「竊竊私語」了。走同一條路的人忽然全都加快了腳步,一下子把他們三人遠遠拋在後面。

  雖然兩人在班上的人緣都不那麼壞,講(冷)笑話時還時常有人捧場,但很不巧,那些人似乎都不在場。

  「啊,是川上啊,早啊。」折戶毫不在意身邊人的反應,只是爽朗地對著死黨揮了揮手。

  「早……」川上又打了個深深的哈欠,眼角都擠出了淚。

  「早……欸,利根川呢?」源太郎回頭看看,困惑地問道:「我記得他沒有在前面呀,難不成還留在教室裡?」

  「不,應該是請假了吧。沒看到他的書包,大概又感冒了。」川上回答。

  「哦對哦,我都忘了……」源太郎搔了搔頭說。對利根川來說,因為天氣忽然回冷而臥病在床是常見的事。「話說回來──川上你一定也覺得折戶那傢伙在吹牛吧?」他忽然露出曖昧的微笑,探身搭住了川上的肩膀。

  對這個親暱的舉動,川上沒有太大反應,只是有氣無力地反問道:「……怎麼說。」

  「因為啊,和折戶比起來,你才是真正的人生贏家不是嗎?」源太郎哈哈大笑道:「你和那個白髮正妹發展到什麼關係啦?至少要比折戶吹噓的要厲害吧,嘿嘿──」

  折戶罕見地沒有接口反駁死黨的話,他對這事也很有興趣。雖然川上那天是那樣解釋的,但他覺得他和那位奇妙的少女之間,可能蘊藏著更多的東西。

  即使沒有,日久總會生情吧。

  但折戶的期待落空了。隔了幾秒後,川上沒有做出任何慌張的反應,反而只是冷冷的、嘲笑似的說:「才沒有那種事。」語畢,他疲倦懶散的雙眼,忽然被銳利的光芒所籠罩,但不論是折戶都源太郎都沒有瞧見。

  「怎麼了,你有點奇怪耶。」折戶感到很不可思議,「在這種時候,你應該要對源太郎吐槽才對吧,例如『你確定你沒有把人生贏家的贏弄成「淫」嗎?』之類?哈哈。」

  「呃對啊,仔細想想的確是這樣……」源太郎附和道。

  「抱歉,我實在沒什麼精神搞怪了,」川上說著,漫不經心地揉揉眼睛。「昨晚幾乎沒怎麼睡……等等如果要做實驗,就拜託你們幫我墊著了,我想再瞇一下……」

  「又買了什麼新的電動,玩過頭啦?」折戶問。「真好,哪像我們宿舍十二點一到就得熄燈,而且平常也不能太喧鬧……舍監毛病多到我都覺得他該接受心理治療了。」他嘆著氣抱怨道。

  「哦,沒睡啊?噢呵呵,我知道了。」像是溶液的濃度往上提高了一個百分比般,源太郎臉上那曖昧的微笑加深了。

  「你又知道什麼了?」折戶向源太郎瞠目以對,彷彿他揶揄的對象不是川上而是自己。

  源太郎故作神秘地低下頭,把嘴湊到折戶臉旁,一副要講悄悄話的樣子,說話的音量卻絲毫沒有降低。「沒有啦,他是因為徹夜和愛人狂歡,所以才會一夜未眠咩。」說完,他抬起頭來,再次搭著川上的肩膀,像在宣示一個偉大的發現般大聲道:「你簡直是傳說啊!哥好崇拜!太神啦!」

  「……所以就說了不是那樣了。」川上淡淡地說完,撥開源太郎的手,沒再理會他們,逕自加快了腳步。

  「…………」

  果然有什麼地方很奇怪。

  折戶看著川上微駝而無精打采的背影,心想。

  這傢伙有種和平常格格不入的感覺。

  應該會說的話、應該有的表現、應該有的一切……全都變了樣。每次他覺得川上「應該會這樣做吧?」的時候,川上都偏偏採取完全不同的行動。就像一首經由損壞的喇叭放出來的曲子,讓想聽到熟悉旋律的聽者,每每感到焦躁不安那樣。

  但還沒來得及深究這種異常現象背後的原因,一陣鐘聲和隨之響起的腳步聲就將折戶的思緒拉回了學校的走廊上。

  他抬頭一望,只見川上的背影正好消失在遠方的轉角,而原本走在身邊的源太郎也離得遠遠的了。

  折戶只愣了一愣,立刻就拔足追了上去。「喂!你幹嘛自己偷跑啊!」他對著源太郎的背影吼道。

  「誰管你啊,再慢吞吞的話要遲到了!」源太郎頭也不回地嘲笑道:「哈哈哈,等會有人要被班長登記囉──」

  「你別跑,給我站住!」折戶大叫。

  兩人就這樣在走廊上,朝著理科教室的方向你追我跑起來。好在已經進入上課時間,走廊上沒有別的學生,否則恐怕就有人得到保健室走一趟了。而且不知為何,去那兒的不會是奔跑的這兩人。

  然而,這場追逐沒有持續多久,就因一聲嚴厲的喝斥告終:

  「喂,你們兩個,都給我停下來!」

  兩人跑得正急,當然不可能說停就停,但他們的頭卻不由自主地抬了起來。

  欄在理科教室門口的,是神宮高中裡一位以嚴格聞名的教師。他臉上堅硬的線條,彷彿正暗示著兩位違規學生即將面對的處分有多麼嚴酷。

  話說,所謂的俗諺,其實就是一種小概率的事件。這種小事件偶然發生時,總會給人強烈的印象,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句流傳下來的話。現在,折戶立刻在腦中找到了和這個情況相符的俗諺──

  樂極生悲。

  他和源太郎無奈地停下腳步,互相望望,兩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似笑非笑的悲哀。

  這下可好,被當場活逮也就罷了,重點是,為什麼偏偏會由這位有在班上任課的教師執法呢?

  看來這學期的數學課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了。

  兩人立刻識相地裝出一副參加親友葬禮的表情,機械式地對恰巧路過的教師連連點頭,同時盡可能壓低姿態,像虔誠的教徒似的翻來覆去念著諸如:「對不起」、「好」、「嗯」之類的詞語,希望能夠減低一些已經發生的損害。

  理科教室裡,不時有班上的人偷偷轉過頭來,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誇張一點的,則乾脆無視講台上的教師,毫不掩飾地和朋友們放聲大笑,把他們當成課堂上的餘興節目,或是某種類似的東西,比如說活生生的笑話。

  但折戶沒有注意他們,他的眼光又悄悄飄向那位近來變了許多的死黨身上。川上沒有回頭,也沒有理會教室中的喧鬧,只是靜靜地趴在桌子上。

  折戶不知道第幾次看著他的背影,心想:他大概真的像他說的那樣,沒有睡好吧。再不然就是和那位少女吵架……甚至是告白後被拒絕了?折戶頓時有種腦中靈光一閃的感覺。這樣一來,也能很好地解釋,為何他一直對這個話題沒有興趣了。

  念及此處,折戶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不用說,這個動作既不明智,時機也相當不湊巧──教師正好瞪著兩人的臉。這馬上招來了教師的另一聲喝斥。

  看來說教又要延長了,他想,但不知為何已不再覺得那麼難堪。哎,和失戀的好友比起來,這點小苦楚算不了什麼,放學後再好好安慰他吧。他垂著頭,偶爾不動聲色地偷偷瞄一下水泥大樓外的藍天白雲,打發這段難挨的時間。

  於是──

  在諸如此類因素的干擾下,得知真相的機會不起眼、悄悄地從折戶身旁溜過,而他卻一無所知。

  就結果來說,即使是對於不正常──對於脫離常軌的人事時地物,十分敏銳的折戶玲人,也沒能在今早就看出川上異常之處背後的真正原因。



  ※19.量子力學用語。典故來自於薛丁格的實驗:將一個原子和一隻貓咪置於箱中,經過半小時後,該原子衰變和不衰變的機率各佔一半。當原子衰變時,箱中儀器感應到,便會放出毒氣毒死貓咪;反之則不會有任何變化。而半小時後打開箱子對貓咪死活進行觀測的人,就是所謂的觀測者。觀測者在打開箱子前,是沒有任何手段能夠確認原子是否衰變的。這就是量子力學中的不確定性:一切都要等到發生時才能藉由觀測確認,事前沒有預測的辦法。所以,能在開箱前得知貓咪死活的觀測者,確實是極為接近神的存在。


  ※20.日本傳統中優良的女性形象。簡言之,具備溫雅文靜、溫柔婉約、宜室宜家等等要素與氣質
或是喜歡殺蛇的女性,就可以被稱為大和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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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4 篇留言

任孤行
我聞過屍體的味道
那味道好像是臭掉的煙薰味...
帶有肉類腐敗的氣味

04-10 16:19

Jojorin(990)
電蚊拍把蚊子電到起火的味道也很噁心04-14 11:15
達克尼斯-奈特
好久沒看到更新了
讚!!!推一個

04-17 17:00

Jojorin(990)
謝啦(´・ω・`)04-18 03:15
晝燈
空之境界的小說,您有看過嗎? 跟動畫版有沒有太大的差異?

因為我只看過動話而已,讀你的小說,讀著讀著,想以後若有機會,換個口味,想試著寫這種獵奇風格的戰鬥題材。

05-26 22:08

Jojorin(990)
我是剛好相反呢,只看過小說,沒看動畫,
所以沒辦法給什麼比較……抱歉啦

空境小說精彩的地方我覺得就在於奈須創造的概念吧,
直死之魔眼、呼喚起源、神代語言……這些都給我很多啟發,
可以說是我喜歡奈須作品的原因05-26 22:11
晝燈
瞭解,當初事先認識 "直死之魔眼" 的能力,覺得外掛開太兇...好幾年後,接觸到動畫後才知道,能力,也必須搭配"體力"才行。

若兩儀式只是普通的少女,"視死"的能力大概也發揮不了多少。
近期有機會再去買小說來看,之後有機會再和你討論劇情。

仿似邏輯,也是痛覺前置這類型的創作嗎?

05-26 22:33

Jojorin(990)
好的,期待你買小說
奈須的世界觀裡,什麼都能殺掉的直死之魔眼不是最強的,
因為有很多怪物能在被人類碰到前就解決對方……

仿似羅輯是最近才開始寫的,類似物語系列那樣,偏日常喜劇,然後帶一點靈異要素的作品吧
05-26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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