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腦
大會議室的正面牆是鏡面牆，已經解除了休眠狀態，微微發亮的牆面上排列著報表。它對面是圍成一個巨大馬蹄形的座椅，現在每張桌子都是亮的，會議還沒開始，已經入座的研究員忙著在桌面上展開自己用的資料，不時還能看到人進進出出，有的倚著桌椅低聲討論，有的則開啟內部通訊，用有些神經質的語調對著通訊介面咆哮，空氣中盤旋著緊張的嗡嗡聲。
當角落裡白色的門扉刷一聲開啟，所有的人頓時回到座位，嗡嗡的低聲交談只留下回音；秦金總所長大步穿過通道中央，馬蹄形會議桌的主持人座位已經為他準備好，他一坐下，正面的大型顯示屏幕就亮起數個視窗，都是視訊介面。
秦金一開始就沒有廢話。
「這次的定例會報，各地有什麼要講的嗎？」
併排在大顯示屏幕最右上角的幾個視窗當中，有一個開始講話。說話者是個皮膚黝黑、留著淺色捲髮的年輕男性。
『本基地報告研究進度。之前應總所長所託，就《潛流》式樣本的實用性與大量生產的可行性進行評估。根據現有的結果，以六號的運作型態最為適合，其優點在於穩定性高，使用方便，初步結果報告已傳給在座的大家，這裡不再重述，只點出幾個問題請各位討論。其一，全體研究團隊目前對於每組樣本的平均調整時間已有逐步縮減的趨勢，然而最快也仍然需要十八個月，以大量生產的需求而言，平均調整時間最長也不應超過六個月。其二，人體對植入機械體的反應各異，而目前仍存活且正常運作的《潛流》樣本僅有六號一位，在代表性方面稍有欠缺。』
接下來是一陣爭論，這當中有兩個人沒有發言，其中一位坐在大會議桌的一角，是一個四十多歲，面色微紅、跟別人一樣披著白色實驗袍的女性。針對剛剛的報告，與會者當中只有極少數的人曉得有一段話並非事實，從冷空都市基地遷移而來的明薇就是其中之一。她稍微皺了一下眉頭，將目光投向另外一個沒有發言的人，就是她那坐在主持人座位上的上司。秦金的目光正面對著顯示屏幕，似乎沒有要提出糾正的意思。
大夥七嘴八舌地討論了一番，最後是讓主持人打斷，秦金舉起一隻手，全場立刻安靜下來。
「關於樣本的代表性方面，不夜城基地這裡現在還保有《潛流》五號，修復之後也可以列入參考。平均調整時間方面，不夜城基地的經驗也許可以作為借鏡。」
「是，那麼接下來就由本基地提出報告。」日豔從他的位置──大會議桌的最末端──站起身：「有關於調整時間，本基地可以給各位帶來好消息，本基地七組目前正奉總所長指示，致力於研發新型樣本《定錨》，調整時間為史上最短的一百三十六天，目前已進入實地測試階段。」
顯示屏幕上所有的視窗立刻異口同聲發出讚嘆，日豔斜瞥了旁邊的七組同事一眼，看他們個個一臉得意。
「向各位解說理由，《定錨》所使用的功能範圍較小，本組採用的是先安裝基本功能，經調整確定不會產生排斥反應、可以正常運轉後，再透過實地測試逐步擴充及更新。考量大量生產時需要盡可能縮短調整所需時間之需求，本組將盡可能提供紀錄以為協助。」
『但是就我們所知，《定錨》樣本的主要功能與其他樣本均不相同，作為參考可以，落實的程度可能有限。』
「這點我們承認。我們也還在嘗試擴大應用範圍，亦不排除未來使用在《核心》樣本上。」
『總所長，請求發言。』
大顯示屏幕的左上角有一個視窗開始閃爍，秦金讓所有的人安靜，這次開口說話的是一個頭已半禿、輪廓瘦削、眼窩凹陷，卻留著落腮鬍的男性，他的年紀可能比外表年輕個差不多十歲，因為他講話雖然慢吞吞，音質倒沒有沙音或是氣音，也不至於有氣無力。
『本基地目前集中所有的人力與設備在《核心》樣本的培育方面。』
此言一出，大會議室當中立刻又響起嘖嘖聲，裡面有多少百分比是讚賞多少成分是嫉妒，不得而知，但起碼明薇就不是，她有些惋惜地想著自己曾經經手過的《核心》樣本。
「目前遇到什麼樣的問題，需要協助嗎？」
『是的，』男性清清喉嚨：『本基地所保管的樣本在精神方面頗不穩定，目前我們已為她安排最高等級的照護，但她需要的並不只是這些，我們還得修復精神不穩定症狀所帶來的後果，及為她充實資料庫。』
「為什麼還要充實資料庫呢？精神不穩定的樣本很容易就會因為無法負擔處理及運算需求而死，這不是已知的事實嗎？」
『這是因為她的不穩定並非常態，大多數的時候她的表現都很優秀，我們評估她的情形還在健全範圍內，但我們需要更多素材，以確保她的處理需求不至對她本人造成太大的負擔。』
「也就是說，你們要替她製造副腦。』
『是的。」
由於樣本本來不多，每個人的情形又各不相同，因此在進行調整與研究的過程中，每個樣本在開始運作的時候都以獨立作業為原則，盡可能不去依賴其他樣本的協助；然而需要經手大量資料的話很多人的腦都無法負擔，因此團隊中也有人主張為《核心》樣本設置輔助機制，將《核心》樣本本人作為主腦，輔助者稱為副腦，以減輕主腦的負擔，延長使用年限。這個概念，曾經親手培育過《核心》樣本的明薇也知道，而且她還執行過類似的案例。想起這個事實的人顯然不只有她一個，她的上司應了一句「那就跟《核心》三號可分割為《集散》與《決行》是一樣的道理」，也有人附和。
「這樣說來，就會需要再度執行蒐集作業了。」
『是的。我們請求許可蒐集作業。』
秦金下意識地將手伸向自己的鬍子，鏡片後的眼睛閃著隱微的光。
我有剛開始的時候每一節都不會寫太長，但是到中後期就越來越長的毛病。
這回檢查第十節的時候就發現了。（死）
創作內容
遊戲思維 (5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