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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短篇小說】杜若記

作者:月君│2014-03-15 18:04:17│巴幣:32│人氣:653
  噓氣而已――傳道人說――噓氣的噓氣
  萬事皆是噓氣!
傳道書1:2

  那是一則哀傷的故事,正如世上每則故事一樣。凡曾經擁有的,必要湮滅,此乃定數,不可改變。愚者庸庸碌碌,於世上追隨不休,殊不知貴極祿位,權傾國都,達人視此,蟻聚何殊?且看那汙濁的邪慾是如此,那純淨潔白的人間小愛能逃離這命運嗎?不,就如經律異相所說的,一切皆空。

  洞簫響動,琵琶亂舞。聲情急促,彷彿要凍結那滔滔不盡的易水,撥開那滾滾洪濤的汨羅。是哪處一片雪花,瀲灩芳香,忽而落地成泥,不復在……


  雨露飄飄,於空中渾成霧氣,又在天光下照耀如雪。那是仲尼初來到這新家時的記憶,他素好種花,故而在挑選房間時,選了那最小的房間。房間雖小,不過有陽台,可供他擺放盆栽。

  他倚在陽台邊緣,眺望著,風景不是很好。四周都是房屋,不過在台北這都市叢林,就是這樣了。就像一個諸山之城,他是這麼形容猖獗蔓生的大樓的。

  嗅嗅,這空氣也不是挺好。他感到很遺憾,生在這世上,就不得不吸取塵埃。只怕在日日夜夜吐息下,一腔冰雪再難純淨。

  「唉。」他嘆道。

  仲尼打算在陽台種滿白花,只願東風一吹,盛開的百花能將純淨散撥到世界各地。人性就有如花性,本是清靜。只是錯誤的時代使人滿身塵污,但願小小的白花們,能讓世界的泥塵沉澱一些。

  「阿尼。你說在這欄杆用木頭框起來怎麼樣。」一個老男人的聲音說道。「我怕貓掉下去。」這個人是仲尼的父親,人人都叫他丘老伯,他總是在操心,不過總是沒操對地方。

  「我沒意見,都好。」仲尼說。他舉目望向對面的大樓,黑壓壓的。「不要擋住這片風景就好,也許有那麼一個人在看我。」

  「神經病,又在胡思亂想。」丘老伯道,離開了房間,去忙別的了。剛剛搬家,一切方興未艾,可有得忙的。他沒聽到仲尼的一聲嘆息。

  「賈寶玉何嘗不是被人說講瘋話呢?」他想道。


  仲尼在超市尋找著,丘老伯性嗜酒,沒有酒他就無法過活。現在家中大家都在忙著,大多是一些不知所謂的事,於是就遣仲尼來買酒,順便認識一下新家附近的超商。

  說起來,也許仲尼是最有責任認識居家周邊環境的人。最近仲尼考上了台北的一所大學,丘老伯將戶籍遷到內湖,希望他能就近讀書。丘老伯對他的期望很大,希望他能有一番作為。

  「但我不想淌這灘渾水。」仲尼想著。從小聽著朋友們談著自己的鵬程遠志,他卻絲毫不曾動心。他渴望更純淨的事物,在凡間成就功名,無非攪著爛泥往身上沾。

  「我願死在梅花落成的玉海之中,埋在這潔淨的墳墓。」他自言自語。「就像我還沒被貶到這不淨的人身之前。」

  他找著酒,摸索那支撐他父親凡俗意志的杯中物。超市陳列琳瑯滿目,剎那便千迴百轉。他找不著酒,但也不想問店員,只因店員的虛偽在他眼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雜質……

  忽爾,他聞到一陣香氣,就在恰好眨眼時……再睜眼,他看見一個女孩,面容略顯豐腴,髮絲微捲而稍短,臉上長著雀斑。一時,他愣住了。

  女孩拿起一瓶礦泉水,並沒注意到他的視線,自轉角離他遠去。而他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動彈。那女孩的外表並不出眾,但,她舉手投足間散發著一種氣質,就像……

  「就像梅花一樣。」仲尼想。

  他無意識地瞥見了酒瓶,無心地抓起,卻又無力。瓶頸自手中鬆脫,落地鏗鏘碎成千萬片。明澈的酒液流過地面的凹槽,浮起微塵萬千。然而仲尼卻沒聽到那震天的聲響與驚呼,只有梅花香。


  「你知道的,我明天那堂課的教授真煩,出一堆討厭的作業。唉,我真想趕快結束這一學期,都選到一堆雷課。還有你知道嗎?我隔壁家的貓死了,他們竟然把牠丟到垃圾桶裡。我是沒意見啦!但是不會嚇到人嗎……」

  這是仲尼的朋友,阿庸。他最大的特長就是講一堆廢話,不過仲尼願意靜靜聆聽。他欣賞阿庸的率真,比起那些裝模作樣,花枝招展的紅男綠女,仲尼在阿庸身上更能看見屬於人類本性的自然。

  阿庸喜歡說話,而仲尼亦樂於傾聽,恰巧他們家又住得很近,於是變成了好朋友。此刻聽著溪水流動,兩人坐在木椅上談天說地。與其說仲尼在聆聽,不如說他是在陪伴阿庸,自己則想著別的事情。

  「我昨天聽別人說,下水道裡的蟑螂數量是人類的好幾十萬倍耶!很恐怖對不對。對了,剛剛心理學概論……」

  「阿庸。」仲尼說。

  「啊?什麼事,阿尼?」阿庸說。

  仲尼和他描述了那天在超市所見女孩的特徵,並詢問他有沒有見過。

  「啊哈,真巧。我知道你說的是誰,我爸剛好是他們家的司機。她叫杜若庭啦!我跟你說,他們家超有錢的。不過亂七八糟的規矩一大堆,家庭也很傳統。我以前和她聊過天,雖然不是很熟,但還算是認識啦……」

  「杜若……庭嗎?」仲尼細聲喃喃。杜若,香草杜若。那個女孩,確實配得上這個名字。不像自己,擁有一個屬於人間的名字。一生都要被熱衷功名的名號捆鎖,但那女孩,則是連名字,也那麼地芬芳。

  杜若庭啊……杜若,真是個好名字。


  庭院中已種滿了菊花,現在是秋天,正是菊花時節。盛開的菊花搖曳著,貓兒在花叢間竄動。仲尼不禁撫心,也許,這是塵世唯一的淨土。回到門後的家,已然是塵埃滿布。家門外的紛濁境域,自不待言。

  他踏入菊叢,椅著欄杆。一陣濁風吹來,入了花瓣間,化作粒粒清香。他抬眼望去,彼方黑色的大樓,陽台處處,整齊地排列,可沒有種著花。至少,現在還沒看到。

  他的目光不斷往下看,直到——他看到一個女孩也靠著欄杆,似是察覺到仲尼的視線。女孩抬頭,對仲尼微笑。倏地,仲尼退後兩三步。那是,杜若庭……杜若庭認得他嗎?怎麼會……對他笑呢?是了,那天在超市鬧出了好大一聲,杜若庭一定還在現場……

  仲尼心緒翻湧,不知所措。隨意朝杜若庭招了一下手,就退入房間之中了。


  隔天,仲尼邀阿庸在大樓下的鵝肉麵館吃飯。他沒點什麼,反倒是阿庸餓了,吃得很多。等阿庸狼吞虎嚥了一段落,仲尼說:「阿庸。」

  「啊?」阿庸的嘴裡還有一些食物,正在嚼著。

  「你有辦法和杜若庭見到面嗎?」仲尼說。

  「當然有啊!我爸是他們的司機,我和他們可是很熟的呢!有時候我會去他們家掃個地,他們給我點零用錢。像是等一下,我就要去一趟……」

  仲尼把一張對摺的信紙給阿庸,上頭寫著詩句,他說:「請幫我把這個交給杜若庭。」

  「蓬萊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這是李商隱的詩啊!青鳥是信差,你要我送信啊……」阿庸說。仲尼點頭,他以為已經很明顯了。

  阿庸打開信封,裡面寫著:「萬葉千聲皆是恨,秋風寒澈漢宮林。君為倉浪儂為地,焉得君前撫妙音。」

  「喔,你對他有意思喔!」阿庸說:「呵呵,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阿庸大喊道。

  仲尼瞬間臉紅,只說:「看你了。」

  「我平常去他們家打掃的時候她都不見客,不過我會想辦法給她的,都到她加了嘛!阿尼,你放心。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嘛!」阿庸拍拍寬闊的胸脯說道。

  「一切有勞了。」

  那天晚上,阿尼整個晚上都盯著手機,期盼阿庸傳給他的新訊息。他等了許久、許久,直到忘去了時間,忽然,螢幕一閃,「您有新訊息」。點開一看,是阿庸所傳。傳的是杜若庭的回音。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這……」仲尼放下手機,拉開陽台的門,步入滿園菊花。只見月色希微,和風徐徐。花影扇動,而彼方大樓,杜若庭已遙遙相候。


  杜若庭興高采烈地朝仲尼招手,仲尼羞赧地回應。

  這麼遠的距離,他們要如何相會呢?這對兩人來說,並不是問題。杜若庭拿起一串葡萄,在身前晃了晃。看不清果實鮮紅欲滴,卻能感覺到佳人一片心意。仲尼回家,到廚房拿了瓶桑葚果醬,那是他最愛吃的。

  杜若庭看了一瓶果醬,呵呵笑了。仲尼看見她的笑容,很是開心。他相信她也明白桑葚與葡萄的寓意,都是情思。但桑葚與葡萄,和若庭相比,太濁重了。他想她配得上更清高優雅的事物,於是,他拔了一把菊花,用力一吹,白色的花瓣先是吹向若庭,但旋而被風吹回,打在仲尼的臉上。

  仲尼可以從若庭的笑顏中,斷定她在咯咯笑。若庭低頭望了手腕一眼,隨後抓起一隻白兔的耳朵。白兔在空中搖了搖,仲尼忍不住莞爾。可他也知道,兔子代表時間已經到了。

  仲尼揮手告別,若庭亦然。她放下兔子,回到她的房間去。而仲尼則在欄杆上撐著下巴,他想,這甜甜的感覺會帶他進入一場好夢。


  此後,他們每個晚上都偷偷地在陽台上互望。以各種小東西傳達自己的心情,雖然他們無法與彼此面對面交談。但心的距離,卻是有增無減。期間,兩人亦透過阿庸傳遞著詩句,千言萬語道不盡,盡付幾行筆墨中。

  今天,他又與阿庸會面,在星巴克吃著咖啡與蛋糕。

  「哎呀,這熔岩巧克力蛋糕真是又貴又難吃。我之前覺得香草星冰樂很好喝,但我點了之後就後悔了,真的,超難喝的,還是摩卡可可碎片最棒了。啊對了,杜若庭叫我給你這個。」阿庸滿嘴都是巧克力,有一滴還噴到若庭的信上,但仲尼並不介意,他接過。

  一打開,還來不及看字,仲尼就在字上親呀親的,並享受粉色信箋的香味。

  「喂喂,發乎情,止乎禮呀!」阿庸叫道。

  仲尼挪開嘴唇,細細品味上頭的詩句:「僧人不是無情物,只為相思化作蟲。佛說大千皆無有,獨情一字莫能空。」啊!仲尼記得這個典故,他曾在經律異相讀過。怎麼會有這麼美好的人兒呢!許多女性貌似成熟,但思想卻空疏無物,且德光不昭。那些凡塵女子,只是死肉而已。可若庭,卻是那麼地完滿。

  「唉。河漢清且淺,相去復幾許。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他們兩家只相隔一處馬路,卻荒唐地不能見面。丘老伯不許他有私人的感情生活,認為年紀不到。而阿庸也和他說過,杜家的人不讓女兒隨便與人見面。

  而且,他的父母已經替若庭許下了婚約,門當戶對。而丘老伯只是一個小小的中產階級,杜家是不可能讓若庭與仲尼交往的。

  也因為如此,他們才不能見面。

  很值得欣慰的是仲尼還有阿庸這麼一個好友,不但替他牽紅線,還總是聽得懂他話中的深意。「你想和她見面啊!最近正好有個機會,我本來要跟你說的,但是忘記了……」

  仲尼引頸,眼睛期盼地張大,直看著阿庸。

  「你的眼睛大得很恐怖,很像馬的眼睛。好啦好啦!我跟你說,她後天會去參加一場讀書會,就在西寧南路那裡……」他和仲尼講了時間和細節,以及網路報名的方式。

  在他囉哩囉嗦講完之後,仲尼抓住他的脖子,親了阿庸的額頭一下。油油的,但仲尼並不在意這個。

  「阿尼你……」

  「太謝謝你了,阿庸。」仲尼說。


  那是一個溫和的下午,一個充滿木頭香味的室內空間。比起讀書會,更像一場演講。主講者條條有理地分析書中內涵,若是平常,仲尼也許會聽得津津有味。但此刻,他的心不在此。眼雖未曾稍離過台上的身影,但靠近牆壁座位,那一位令人想到梅花的女孩,才是他心念所在。

  看起來她非常專注,似未曾注意到仲尼。

  講完之後,眾人拍手。接著是魚貫離開,仲尼混在人群中。見得若庭在前頭,他默默跟著。出了讀書會的小小樓房,穿越騎樓與街道,廣場與車站,來到一處公園。

  那是一個木槿掛滿樹頭的季節,風蕭蕭。若庭不知要往何處去,只是走著,走著。而仲尼則跟著,他願跟在梅香的遺跡後,直到天涯海角,直到——

  清風吹起,颯颯搖落了幾朵大紅花。仲尼吟道:「萬葉千聲皆是恨,秋風寒澈漢宮林。」若庭回頭,先是一秒鐘的驚詫,而後轉為驚喜。

  「君為倉浪儂為地,焉得君前撫妙音?」若庭說,她微笑著走過來。「想不到是你,我沒有想過可以真正見到你。」

  本來以為會很緊張,但在見到本人的剎那,仲尼卻反而上前,他說:「我也是,還有賴阿庸的幫忙,我才知道你來參加讀書會。」

  兩人沉默互望了一會,不是尷尬,而是沉浸在喜悅之中。

  「你有如月下的望舒,在清光下綻放那遙不可及的芬芳。」仲尼說。

  「吟誦詩句的你,則是春江中的明月。我願為你而綻放。」若庭說。

  「我雖才疏學淺,其貌不揚,但我願為你努力變成那一輪清輝。」他說。隨後,他們擁抱在一起,終於得以聚首,這一對蓮花與明月。

  之後,他們坐在木槿花下讀書。讀仲尼帶來的一本暮光之城,兩人邊讀,邊依偎著,不時露齒而笑。一頁一頁翻過,時而風把摺痕吹皺了,時而一朵紅花,或一片綠葉落在書上。

  「你覺得貝拉為什麼想成為吸血鬼呢?」仲尼問。

  「怕是他覺得人間太過不淨,想要到一個更潔白的世界吧!如果是我,也不想待在這裡呢!」若庭說。她看著仲尼的眼,而仲尼也看進她的瞳孔,兩人會心一笑。

  就在此時,情意中人忘懷凡界悠悠。但誰知,那落葉與凋花,最後竟成兩人寫照。吁嘆呀……那綠葉與凋花。


  又是一個夜晚,兩人再度於陽台私會。今晚萬籟俱寂,無風亦無月。但在幽深朦朧間,兩人卻能看清彼此。只因心,拉近了彼此了距離,擦淨了霧氣。眾生啊!如斯癡迷。

  仲尼抱起了他的花貓,給若庭看。若庭翹首想看清楚貓兒的樣子,仲尼又摘了幾朵花,差在貓咪的頭上,逗得若庭掩面輕笑。啊!何其美妙的夜,有情人永不睡!可惜,時光匆匆,流光如逝。

  杜若庭舉起一把扇子,象徵此夜的風流,散了。不過她卻沒馬上回房,反倒扔了個紙飛機,可沒成功飛到這。在半途就因後繼無力,落到底下的大馬路上。若庭指了指馬路,仲尼即刻飛也似回家,衝出門外,等不了電梯,直接從逃生梯下了十幾級,飛奔過大廳,出了街道,彎過轉角,來到那條路上,撿起了那個紙飛機。

  「可憐三五月當階。清光滿院恩情見,寒色臨門笑語諧。」上面是這麼寫著。這是,九月十五日夜宿鄭尚書絪東亭望月寄杜給事。九月十五,十五,不就是明天嗎?

  寒色臨門,臨門……莫非她要來?

  仲尼回家後,關上大門。可能是驚動了丘老伯,他如鬼影一般出現,說:「這麼晚,你去了哪裡?」

  「只是看看門有沒有鎖。」仲尼說,接著就直接去睡了。


  應該是阿庸和她說的。仲尼週四下午沒課,這時候她通常在家唸書。而家中也沒有半個人,只有花貓和他在一起。如此的清靜,毫無半點喧囂。一般而言,仲尼很喜歡這一天。

  鈴聲響起,他趕忙跑去開門。但門外空無一人,他這才意識到,不是鈴聲,而是管理員的和住戶的對講機發出的聲音。他著急地接通,管理員問來訪的女孩是不是他朋友,仲尼連忙答是。

  終於,杜若庭來了,來到了仲尼的家。當仲尼在門口看到若庭,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仲尼幾乎沒有招待過客人。不過若庭可一派輕鬆了。

  「你家真是漂亮,比我家好多了……掛一些華而不實的裝飾,哪天死了還是要變成土。」若庭說。

  「嗯,不怎麼樣。對了,妳想要喝什麼?」應該是要這樣說,對吧?「要喝酒嗎?家裡有很多。」

  「那東西又辣又難喝,我不要。」杜若庭說:「而且我聽說別人喝酒會醉,你不怕醉嗎……」

  「我,我不會醉。」仲尼結結巴巴地說。「酒對我來說,味道太濁了。反倒是水,我很容易沉醉在其中,所以我平常不喝水的。」

  「水,呵,我也常迷醉於水。」若庭說。「那我們就喝最平常的水吧!」

  「嗯。」仲尼從冰箱拿出水壺,自洗碗櫃上取下兩個玻璃杯。兩人就這麼暢飲著水,水的純淨澆灌著純淨的人。兩人不刻便醉了,醉得意亂神迷。此刻,天下是一個只有他們兩人的樂園。

  於是,他們進了房間。在不知不覺間,成就一闋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愁啊……


  很久沒有若庭的消息了。

  詢問阿庸,阿庸亦是一問三不知。在那件不該發生的事發生之後,若庭音訊全無。苦惱啊……「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為憶君。不信比來常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他在紙上寫道。當淚字撇盡,他也不住落淚了。

  在那件事之後,丘老伯曾疑慮為什麼他把床單都換了。但他搪塞過去,不過丘老伯的疑慮顯然沒有減輕。這不是他最關心的要務,重點是,杜若庭怎麼了,她到底怎麼了……

  手機震動聲。

  「您有新訊息」,阿庸承諾過,只要一得知些什麼,就會馬上告訴他。他顫抖著拿起手機,點開訊息。

  不久後,手機落到地上。喀啦、喀啦。

  仲尼無法控制地流淚,一切都完了、完了……

  「阿尼,事情不好了啦!我爸被杜家給解雇了。他和我說杜若庭晚回家被發現,結果竟然被打死耶。打死她的竟然是她的未婚夫耶,她的父母竟然在旁邊眼睜睜看著沒有阻止,真是太可怕了。就只是晚回家而已,怎麼會這樣……我爸也被解雇了,最近真是多事之秋……」

  仲尼抬頭看著房間牆上裝飾的書法,紅色的底,黑色的字,是莊子至樂篇的語句:死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

  「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他悟了。

  緩步走向陽台,仲尼踏進凋謝的白色海洋之內。他從高聳的陽台往下看,忽而猶豫了。他感到非常畏懼,真的,要這麼做嗎?但轉念一想,自己生來本無所求,不出離世間,只因彼方有那一人,正等著與他結成一段奇緣。而今那人已去,除了黃泉,再不能聚首,不能聚首……

  父親讀到手機的訊息,一定會明白一切,且感到很失望吧!但,仲尼不在乎了。

  「知死不可讓,願勿愛兮。明告君子,吾將以為類兮!」仲尼吟詠著屈原絕命前寫下的懷沙賦,縱身一躍。

  萬事嘎然而止。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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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1 篇留言

任孤行
給我有種
竹林七賢的感覺xd

03-15 22:54

月君
兩個個性很機車的人xd03-16 1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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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appy545你好~~
如果我賣以前畫畫的作品有人會買嗎?我真的需要幫忙....看更多我要大聲說昨天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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